這次讓烏克蘭“驚駭”的，竟然是波蘭！_風聞

執筆/秋陽刀&繡花刀

9月18日，烏克蘭宣佈以違規限制農產品進口為由，將波蘭、斯洛伐克和匈牙利告上了世貿組織。

兩天後，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做出回擊，表示將不再向烏克蘭提供武器。

這是波蘭的單方面“反水”？還是雙方的“冤冤相報”？

波蘭，曾經烏克蘭堅定的支持者，這次為何不惜撕破臉？事態發展又將走向何方？

01

事情的直接導火索是兩國間的糧食出口爭端。

俄烏衝突以來，烏克蘭傳統上倚仗的海上糧食出口通道遇阻，只得由陸路經歐盟銷往世界。

在此過程中，大量烏克蘭農產品湧入波蘭、匈牙利等東歐國家市場，對當地農產品價格造成衝擊，引發農民抗議。

為此，歐盟自今年5月起臨時禁止烏克蘭四種農產品在保加利亞、匈牙利、波蘭、羅馬尼亞和斯洛伐克五國自由交易。

該措施9月15日到期後，波蘭、斯洛伐克和匈牙利宣佈繼續禁止烏克蘭糧食進口。

9月18日，烏克蘭第一副總理兼經濟部長尤利婭·斯維裏登科表示，烏克蘭已向世貿組織針對三國的進口禁令提起訴訟，認為這“違反了其國際義務”。

19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將這場爭端帶到了聯合國大會。他不點名批評一些歐盟國家“假裝團結”，但實際上在間接幫助俄羅斯。

20日，波蘭就此召見烏克蘭大使。幾小時後，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通過波蘭衞星新聞社宣佈：“我們不再向烏克蘭轉讓任何武器，因為我們現在正在用最現代化的武器來武裝自身”。

這番表態令西方譁然。半島電視台用“驚駭”形容了烏克蘭人的反應。德國一名資深議員認為波蘭終止軍援的決定是“不光彩的”。

美國可能尤其擔心歐洲不再武裝烏克蘭，因而“戰術性和稀泥”。美國總統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表態，認為“波蘭會繼續站在烏克蘭身後”。

烏克蘭驚了，西方懵了，波蘭總統出來救場了。

他表示，總理莫拉維茨基的話遭到了誤解，他認為總理的意思僅僅是波蘭不會把目前採購的新武器轉移給烏克蘭。

不少人到這兒已經看迷糊了。總理先發言，總統再出來註解。一個説“不給了”，另一個説“給的，只是不給新買的了”。看起來有邏輯，但是又不夠有説服力，怎麼看怎麼像找補。

仔細一琢磨，更迷糊。波蘭跟烏克蘭，不是好朋友嗎， 怎麼鬧起來了？

俄烏衝突以來，波蘭是烏克蘭堅定的支持者。戰爭爆發後，波蘭是為數不多幾個在基輔留有大使的西方國家之一，並在幾周內接納了上百萬烏克蘭難民。

波蘭也積極推動對烏軍援，是最早向烏克蘭提供戰鬥機的北約國家，更是曾宣稱即使德國不同意，也準備將本國“豹式”坦克送往烏克蘭。

俄烏衝突以來，以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為代表的東歐前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在挺烏的路線上走得尤其遠，希望以此消除俄羅斯的長期安全威脅。

對波蘭而言，支持烏克蘭不僅符合它的安全關切，似乎還有助於它提升在歐洲的地位。戰爭的爆發讓波蘭有了底氣直接批評法德對俄政策的軟弱，並且更加強硬地貫徹自己的政策和主張。

一時間，波蘭似乎和法德一樣硬氣了。法國《世界報》9月13日的評論文章甚至宣稱，“歐洲防衞的未來依賴於法國-波蘭組合”。

挺烏的好處，波蘭應該看在眼裏。現在，究竟是怎樣的利益權衡讓波蘭轉向與烏克蘭對立的一面去呢？

02

糧食出口問題的原因為表，而雙方更為內在的考量都是國內的政治關切。

波蘭總理説了，“我們是第一個為烏克蘭做很多事情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希望他們瞭解我們的利益。”這什麼意思？

意思是波蘭可是一直很支持烏克蘭啊，烏克蘭你也理解我下。

“當然，我們尊重他們的所有問題，但對我們來説，農民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對於波蘭來説，農民的利益當然重要，尤其是放在當下這個時間點上。

波蘭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正在為 10 月 15 日的投票做準備，民意調查顯示這次投票可能會導致他們失去議會多數席位。

在法律與公正黨的大本營波蘭東部農村地區，他們的處境尤為艱難，因為那裏的農業是重要的經濟支柱。近幾周來該黨在激烈的競選活動中加強了言論，併為那些受到烏克蘭糧食進口威脅的波蘭農民辯護。

法律與公正黨正在將選民基礎輸給極右翼挑戰者，後者一直反對華沙向基輔提供軍事援助，批評波蘭政府對烏克蘭太過“卑躬屈膝”。

這件事情上，波蘭受國內選舉牽絆。

對於烏克蘭來説，糧食出口也不僅僅是外交、經濟問題，更關係到國內與糧食生產相關的民眾生計問題，事關民心穩定。

那麼除了雙方國內政治的牽絆，波蘭總理聲明裏説的“用最現代化的武器來武裝自身”只是託辭，還是確為一個影響因素呢？

波蘭的軍事裝備因轉移到烏克蘭而消耗了約三分之一，華沙確實正在用現代西方生產的裝備進行替換。

但説起武器支援這件事，波蘭恐怕也不是完全利他的心態。

一方面，文章開頭也説了，波蘭對烏克蘭的支持為自己贏得了在西方陣營內部的話語權，提高了地位和影響力。

另一方面，北京外國語大學區域與全球治理研究員教授崔洪建指出波蘭向烏克蘭提供的武器援助，很多其實是它已經淘汰的武器。他想借這個機會，進一步加強和美國的軍事合作，把它現有的一些相對落後的裝備給烏克蘭，以此換取從美國購買更多先進的武器。

03

這個事情會造成什麼影響？接下來可能會怎麼發展呢？

首先，吵歸吵鬧歸鬧，但是雙方槍口始終一致對準俄羅斯應該是毫無疑問的。

畢竟波蘭總理在接受採訪時雖然説不再向烏克蘭轉讓武器，但是也沒忘數落俄羅斯是“野蠻人”。

其次，這件事情意味着波蘭會停止對烏克蘭的支持嗎？

主觀意願層面分析，從波蘭總理的表態來看，應該不至於。他説根據與美國和北約的協議，波蘭用以支持烏克蘭的熱舒夫軍事中心“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履行着職責，並且將來也會繼續履行。”

客觀層面分析，英國《衞報》認為波蘭總理的聲明更多的只是象徵意義，因為波蘭現有的大部分軍事援助已經在戰爭初期轉移到烏克蘭，而且也不存在將波蘭停止用作其他國家武器供應的中轉和維修中心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事態升級和降温哪個更符合雙方以及他們所在陣營的利益？

波蘭對烏克蘭很重要。地理位置上，波蘭與烏克蘭西部接壤，美國和其他國家援助烏克蘭的武器大多得經波蘭轉運。事情繼續發酵，烏克蘭可能也會擔心歐洲對烏克蘭的武器供應。

烏克蘭于波蘭，上面已經分析了對於後者提升國際影響力的意義，尤其是俄烏衝突中，出於國家利益，波蘭肯定也不希望烏克蘭失敗。

對於雙方所處的西方利益陣營。波蘭本是支持烏克蘭最強硬的那一派，如果現在波蘭往後撤，可能會導致整個歐盟和西方國家的立場往後撤，美國恐怕很難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那接下來事情可能會怎麼發展呢？

崔洪建教授指出，在初始階段雙方肯定要把內政關切放在前面，把自身的利益表達出來。並且在手段上可能會先推到極致。這在烏克蘭方面表現為將波蘭告到世貿組織，而波蘭方面則表示不再向烏克蘭提供武器。

但是當所有的矛盾都暴露出來以後，雙方可能都不會再往前推了，會開始往回收。這次波蘭總統看似“找補”的表態就是這方面努力的一部分。之後可能會通過歐盟、美國等第三方尋找解決方案。

目前事件的進展也正在往這個方向發展，出現了一些緩和的跡象。

烏克蘭農業政策部長稱他已與波蘭農業政策部長進行了交談，並發表聲明稱雙方"討論了局勢以及烏克蘭提出的解決建議，並同意找到一個兼顧兩國利益的解決方案"。

烏克蘭駐波蘭大使試圖緩和緊張局勢，他告訴波蘭新聞社，“烏克蘭沒有人有興趣給波蘭農民製造任何麻煩”，並補充説他認為可以就穀物問題達成協議。

一位最近訪問過波蘭的美國官員駁斥了莫拉維茨基關於武器供應的言論表明西方與烏克蘭的團結出現裂痕的説法。

波蘭與烏克蘭的矛盾，看起來戲劇性滿滿，昔日好友看似反目成仇，波蘭總理、總統前後似乎矛盾發言。只待觀望，各自國內的政治考量，國際關係雙方利益的平衡與妥協會讓事態以什麼方式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