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懶掛胸前，狒狒巡大山，動物園的花樣還有多少？_風聞

説起外國的動物園，許多人會想起《哈爾羅傑歷險記》。但上世紀60年代發表的一篇文章《如何展示一隻牛蛙》，它嚴厲批評了《哈爾羅傑》那種收集稀有動物的動物園思路：“如果説有什麼讓我火冒三丈的話，那就是某些**購買了一兩隻稀有動物就愚蠢地叫囂着所謂‘保護’**的動物園園長們了”。

一個好的動物園，即使只展示牛蛙這種極普通的動物，也能讓人感受到自然的精彩和新奇，併產生保護自然、喜愛動物的意識。今天遠夏將給我們分享一些他在國外參觀動物園的見聞，從中可以看出“展示一隻牛蛙”的理想是如何實踐的。

新奧爾良動物園

我在世界範圍內參觀了許多動物園，特別是在美國參觀了十幾家。很多動物園的展示和做法，無論對於我們愛好者還是專業人員來説，都是有借鑑意義的。動物園做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不是錢夠不夠的問題，是用心程度，以及飼養的人對動物的觀察細不細緻，反饋及不及時的問題。

在路易斯安那州，有一個新奧爾良動物園，把展出本土動物這件事情做到了極致，有一些展區在展示本土動物上真的做得特別優秀。

美洲黑熊蜷成一團，旁邊是模仿美國移民建築的佈景 ©遠夏

這是美洲黑熊，它的展示把兩百年前人的生活和當地野生動物結合在一起。當年第一批美國移民到達美國之後，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奧爾良建立了很多種植園。這個地方有大量的沼澤地，裏邊有無數的美國短吻鱷、美洲黑熊、短尾貓等等動物。它讓我們看到過往的移民的生活，以及這裏原本的動物應該是什麼樣子。

樹上葛優癱的浣熊 ©遠夏

我們看看下一個，這是浣熊，展區圍成了一個圓圈，讓浣熊可以順着樹爬上爬下。很多人知道浣熊在北美會進到人家搞破壞，但在原生環境裏浣熊是可以上樹的。人們在底下，浣熊在上面，他們是這樣展示他們的本土動物的。

動物毛皮 ©遠夏

動物園把空地用來展示各種各樣的動物的毛皮。遊客可以去撫摸動物的頭骨和毛皮，這是替代了很多人們想去接近、投餵動物的慾望，以免對動物造成傷害。

回到我剛才説的本土物種上，這是美洲的特產美洲獅。它也叫puma、山獅、cougar。

美洲獅 ©遠夏

動物園不僅會着重對本土動物的展示，也會對當地本土的植物進行展示。新奧爾良這個地方以前是橡樹莊園，所以他們有很多三五百年的老橡樹，這也是他們城市的特徵和景觀。

老橡樹上掛着附生植物的根鬚 ©遠夏

動物園的解説會把美國的歷史和這個動物園的歷史，與樹生長的年份聯繫起來。樹上有很多附生的空氣鳳梨等植物，這些植物在原產地也是這樣生長的。

落羽杉的根像白蟻丘 ©遠夏

這個叫落羽杉，它會從地下長出白蟻丘一樣的凸出的根，有一種猜測是它是幫助這個樹呼吸的，並且對樹起到支撐的作用。

短吻鱷（右上角台子上）的展區跟自然環境幾乎一模一樣 ©遠夏

這是美洲的短吻鱷，是中國的揚子鱷的親戚。在野外，美國的短吻鱷也是生活在一模一樣的沼澤地當中，非常寫實。新奧爾良州還開發了一種叫swamp tour的旅遊，就是讓很多人坐在衝鋒舟裏面，在沼澤裏看短吻鱷等野生動物。

這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一個東西，我們常吃的“小龍蝦”裏最普通的一種——克氏原螯蝦 ©遠夏

克氏原螯蝦的老家就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沼澤地裏，非常非常多。這裏面會介紹它的生活史，它為什麼要去打洞、怎樣去交配，甚至怎麼去抓它。值得一提的是美國當地人也吃小龍蝦，小龍蝦不是保護動物。

北美水獺的展牌 ©遠夏

然後是水獺，這個地圖展示了北美水獺的分佈地，美國、加拿大、阿拉斯加這一帶。水獺很好動，它在任何地方都是終年運動不停的。

短尾貓 ©遠夏

這個叫短尾貓，是世界上四種猞猁中的一種，一般猞猁長得面帶兇相，腿也很長，但短尾貓是一個例外，長得比較可愛，個頭小小的，尾巴短短的。

短腿、矮胖身材的美洲豹 ©遠夏

這個是美洲豹，它跟貓盟保護的豹長得非常像，但是美洲豹的斑點中間會有一到兩個點，美洲豹是一種喜水的動物，甚至會以鱷魚為食。貓科動物長相雖然相似，但隨着進化會產生非常不一樣的習性。

鬃狼叫“狼”，卻以果實為主食 ©遠夏

這是鬃狼，也是南美的一種動物，它的特徵就是與身材極其不成比例的大長腿。它的腿長得簡直不象話。

我們很多動物園的紀念品店比較單調，我看到很多美國的動物園燒製一些動物的陶瓷，裝在小塑料盒子裏邊，有蛛網陸龜，也有犀牛、長頸鹿，很可愛。我們也可以做這樣的紀念品。

如何讓動物有“家的感覺”？

我再給大家分享一下美國的聖地亞哥動物園，如果評世界上最好的一批動物園，聖地亞哥的動物園可以上榜的。

掛在工作人員身上的是一個樹懶。©遠夏

很多的國內動物園認為，不做動物表演就活不下去了。國外會不會有動物表演？有，但是世界上的大趨勢是推動廢除動物表演。

動物表演有很多形式去替代，把動物討好人類的表演換成動物自然行為的展示，這是給我們做了很好的榜樣，把樹懶抱在身上跟大家講解，你沒有動物表演但可以有動物展示。這應該是一個趨勢，就看你用不用心做了。

也有動物園知道，現在一些觀眾有了“動物表演不好”的概念，把自己的表演改名叫“動物行為展示”，但他們展示的真是動物行為嗎？海洋裏面的海獅、海豹，天生會倒立、拍手嗎？海豚會頂球嗎？獅子會鑽火圈嗎？這是動物在野生自然環境下會展現出來的行為嗎？

他們也有很多的小孩去動物園，但他們管理得很好，動物園是很好的對孩子進行自然教育的地方。

這是馬來虎，是一個個兒小小的老虎亞種 ©遠夏

正常來説為了安全起見，看動物都是從上往下看，但從上面看給遊客營造了一個俯視、藐視動物的氣氛，這裏是從下往上看的。聖地亞哥動物園各個動物所佔的面積都比較小，但是小就代表不能做好嗎？這家動物園的動物展區都有非常高的水平。

展區的環境不大，但複雜而立體 ©遠夏

大家可以看老虎展區的分層，提供的躲避物，以及它的玩具之類的，讓老虎穿梭在林間，展現出很豐富的行為。

猴子的展區佈置也非常豐富 ©遠夏

這是他們給猴子們搭建的展區，水平非常高，有桁架、搭起來的竹子以及棚子。

這是一種丰容的設施，讓大象用鼻子去探索，從鐵櫃子裏去夠食物。©遠夏

這是展出大象的，動物園裏面既有亞洲象，也有非洲象。這裏還有帶水的泥地、土堆，是給大象清洗身體和玩的，這對大象的飼養來説都很有必要。因為大象不是按人類標準很“乾淨”的動物，在野外就喜歡把自己弄的一身泥。

大象的力量奇大，很容易把設施給沖毀，國內有些動物園為防止大象逃逸，會把展區裏的樹木圍上鐵絲，這樣大象怕被刺，就不敢去碰它了，無論從美觀還是人道上來説都是不太好的。而這家動物園，他們的圍欄和設施都是用木樁圍起來的，更柔和、更人道。雖然它們的作用都是防止大象破壞設施。

這個展區裏的黑毛團是懶熊。©遠夏

從懶熊展區我們可以看到，有限的展示空間能營造成什麼樣子。這裏有爬架、植被，放了類似於柳枝一樣的東西。橫向空間小，我們就可以多利用縱向的空間。

這是澳大利亞的有袋動物袋獾。©遠夏

 

考拉的爬架和縮成一團“上班”的考拉 ©遠夏

這是他們飼養考拉的環境，把這個地面架得很高，這邊有加熱器，中間是一些桉樹葉，考拉一天大部分時間在睡覺，你見它動彈一下挺不容易，大多數時間都是這麼一坨。

阿拉伯狒狒成羣結隊從面前走過 ©遠夏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展區，這個地方是模擬非洲山地的環境，飼養阿拉伯狒狒的。阿拉伯狒狒是一種高度社會性的動物，會聚集50到100只的大羣。它們會巡遊，晚上在山上過夜，早上時就下來，成羣結隊地遊行和覓食，有時候還跟別的猴羣打架，非常壯觀，一種鄉村械鬥的感覺。

我當時看見一次它們巡視領地，頭領在最前邊，中間的是一些老弱病殘，最後邊又是強壯的個體。前邊的強，後邊的強，把老弱病殘和帶孩子的都夾帶在中間保護，而且很有序地朝着一個方向前行。好的動物園一定在展區裏面，讓動物呈現出類似自然狀態的行為。

而很多國內動物園展出的阿拉伯狒狒數量太少，展區面積也不夠，它們無法組成自己正常的社會組織，這其實也是動物福利的一種展示。幾隻阿拉伯狒狒自然無法展現出在聖地亞哥動物園這樣的大巡遊。

我看過一個視頻，一個動物園的狒狒展區裏，人和狒狒隔了一條河，有的人往零星的幾隻阿拉伯狒狒扔橙子。狒狒們蹲在水邊拿手去夠，這明顯不是它的自然行為，野生動物不該是這種“卑躬屈膝”的模樣。動物不應該是這樣子，展現出自然行為之後，數量巨大的阿拉伯狒狒，一圈一圈地巡遊，讓人覺得非常漂亮非常威武。

上面的那個動物叫侏獴，底下的叫蹄兔。©遠夏

我們主要能看到的是蹄兔，蹄兔是山地的動物，他們是怎樣展示的呢？是放了很多塊大石頭，還模擬了白蟻丘，這就是山地環境。

蹄兔的展區有許多大石頭 ©遠夏

這其實啓發了我們，我們在家養寵物，在某種意義上和動物園佈景是一樣的，都要讓動物舒服，讓它們感覺到自己是生活而不是在活着。

我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見過一個水族館，展示出了南美栗鼠，作為寵物叫“龍貓”。龍貓也是生活在類似的展區裏，非常小，四周都是玻璃，但是它拿石頭搭得很不錯，龍貓又可以上去接受光照，又可以在底下躲在洞穴裏，這是我見過所有龍貓飼養環境最好的。

動物園如何參與保護物種？

很多動物園會有意識設計一個視覺的中心，動物喜歡在這裏“俯視”人類，人也可以看到這裏的動物，但這需要花功夫。

這是聖地亞哥動物園的山羚，展示的方式也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遠夏

藪貓 ©遠夏

前幾年我國非法的寵物市場上出現過不少藪貓，能跳三米多高，而且它性情兇猛，不適合人工飼養。貓盟之前救助過野生的亞洲豹貓，也搞得辦公室雞飛狗跳。咬斷電線，在辦公室裏隨地撒尿等等，這其實也説明了野生動物長得再可愛，也不適合在人們家裏當寵物飼養。

工作人員在喂狐獴 ©遠夏

你們會看到類似於彭彭和丁滿一樣的場景，狐獴們在曬太陽，有的負責打洞，有的負責放哨，有的負責享受。很多關鍵動物展區裏配備一個講解員，也是很有必要的。

這裏人和動物之間都是平視，説實話這個地方他們做得不好，人和動物的展區隔得太近，總是容易出問題。

加州神鷲保育項目 ©遠夏

加州神鷲是一種獨特的食腐鳥，特別巨大，它的腦門越禿臉蛋越紅，就代表年齡越長。四十多年前加州神鷲就已經近於滅絕，一種説法是隻剩9只，一種説法是20只。人們把它們全部抓起來，養在聖地亞哥野生動物園和洛杉磯動物園。

現在，加州神鷲在野外野放的數量達到200多，在加州有機會見到它。這就是一家優秀動物園參與動物保護的作用，動物園是動物保護鏈條中的一環，挽救了一個即將滅絕的物種。

玻璃上的密集的點，是用來防止鳥撞的 ©遠夏

很多鳥飛行速度很快，它又看不到玻璃，所以它會一頭撞上去。我們的摩天大樓玻璃幕牆上，鳥撞發生的概率很高，每天有很多的動物就這樣死了。以後很多新的建築在設計時應該注意防鳥撞措施。

壕溝的水裏養着龜 ©遠夏

他們養大象的區域外的壕溝，也是一項動物保育的項目，這個是美國的原生龜，叫加州澤龜，或者叫斑石龜，生活在加州的溪流裏面。現在它面臨很多的威脅，牛蛙、浣熊、老鼠之類的動物會捕食它。他們讓它在動物園的安全環境里長大，長大到可以抵禦天敵時再放走。一個小小的大象外圍水溝，就可以做這麼多的事。

北極熊 ©遠夏

美國有幾家動物園的北極熊展區令人印象很深刻，這是聖地亞哥動物園的北極熊展區。北極熊躺在這，跟魚混養在一起，北極熊的糞便掉進水裏可以被它們分解掉。但是説實話，北極熊可能是聖地亞哥動物園狀態最不好的動物了。畢竟它身處炎熱的加州。

我説過，如果動物生活在不適宜的環境裏，那它不可能活得特別好，哪怕是再好的動物園，不符合它的天性也是一樣的。

豹的空中通道 ©遠夏

這是一個豹的展區，裏面的設計跟我們的紅山動物園很像，各個展區拿空中通道連到一起，遊客從下往上這麼去看它。因為貓科動物喜歡從上往下看人，對它們也是更好的，我們需要注意，可能會有它們的尿灑下來。

回到我一開始的問題，動物園該不該存在？很多人認為不該存在，因為他們沒有看到過尊重自然習性的，好的動物園。

如果好的動物園出現了，而且他們幫助了野生動物的保育，成為保護動物中的一環，為什麼沒有理由存在呢？而且它會成為很多人認識自然、接近自然最近、最快捷和最有可能性的方式。我們很多從事跟野生動物相關行業的人，都是從小時候逛動物園，從動物園或自家養的寵物啓發出對自然的興趣和愛好。

動物園不應該是自然的監獄，而應該是自然的窗口。是我們生活在人工環境裏的人，感知自然與動物的最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