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電視裏的人離職都要抱紙箱?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10-06 22:02
壹讀
2023年10月06日 07:09:03 來自北京
刷劇的小夥伴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劇中人物離職必抱紙箱。
在電視劇裏,離職的人總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將一些文件裝進體積不大的紙箱中,最後一個人抱着紙箱,在眾人的注視下獨自離開公司……
前陣子熱播的《驕陽伴我》中,宋晨陪盛陽離職的場景裏,兩人也都不出意外地各抱了個紙箱。

盛陽離職抱個紙箱

宋晨離職也抱個紙箱
影視作品中的這種展現方式,將所謂離職的場景刻進了觀眾們的DNA中,紙箱這個常見道具也順理成章變成“離職”的象徵物。
然而現實中的離職場景並非如此:物品少的人離職狀態可能和平時下班回家沒什麼兩樣;物品多的人離職堪比搬家,幾個行李箱都裝不下。
藝術來源於生活,為什麼電視劇的創作者們鍾愛讓離職者抱紙箱?
紙箱與符號互動論
到底是誰最先將“紙箱”與“離職”掛鈎,已經無從考證。但可以確定的是,“紙箱”這一象徵已經成為了視聽語言的一部分。
紙箱擁有更好的視覺傳達效果。
雖然紙箱不結實、不防水,收納物品時大件放不下、小件用不上,搬運起來又不省力,對離職者而言非常雞肋。但紙箱相對更適合裝更多東西的蛇皮袋、省力的拉桿行李箱,在畫面中佔據的空間大小適中,既顯眼又不突兀,且中景(只拍人物上半身)、全景(拍人物全身)中都能看到,還不會擋住演員的臉。假如換成蛇皮袋、行李箱,只能在全景狀態下進入畫面,且位置不顯眼,不利於視覺信息傳達。

使用行李箱的全景效果丨圖源:《一僕二主》
紙箱更符合職場人設。
外觀方方正正、樸素簡潔的紙箱,抱起來顯得自然大方,避免了累贅感,符合職場白領人設。
紙箱還不容易產生歧義。
因為拉行李箱的感覺很像要出差、度假;拿蛇皮袋與白領端莊、有序的形象不搭,感覺更像破產要去睡馬路;而什麼都不拿,與正常下班沒差別。然而,我們一看見主角用紙箱收拾東西,哪怕沒有看之前的劇情,也能意識到主角將要離職。
而“紙箱”與“離職”之間的關聯,屬於符號意義上的 “交流”,也就是“符號互動”。
在上個世紀的30年代,美國社會學家米德和他的學生布魯默創立了著名的符號互動論,這個學説的主要觀點是:
人類傳播通過符號及其意義的交流而發生,因此可以通過認識個體如何賦予他們與其他人交流的符號信息以意義。
我們可以通俗地理解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是一個不斷給符號賦予意義的過程。這一理論後來成為了傳播學中最基礎的理論之一,因為它幾乎可以解釋人類世界一切的信息交流,上至一門語言,下至信手塗鴉,都可以用符號互動論來解釋。
而電視劇的橋段將“離職”與“紙箱”聯繫在一起,就是在給鏡頭前的“紙箱”賦予意義。我們可以如此進行推理:離職時使用紙箱子大致上是源自於一種社會共識或慣例,即離職者需要整理和搬運個人物品。
雖然現實中每個人要整理的物品數量、大小都不一樣,但在電視劇中主打一個“象徵性”,選擇“紙箱”這個符號來規範化地象徵“整理和搬運個人物品”這一行為。拋開現實生活中紙箱的實用性不談,“紙箱”能夠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符號,其符號價值已經得到了實現。
道具除了成為符號,在影視作品中還有更重要的作用。
跳出符號意義的道具
道具用得好,加分沒得跑,但用好道具並不容易。
在電影研究中,學者們將影視作品中的道具分為兩大類:一種是戲用道具,一種是陳設道具,其中陳設道具是創造環境氛圍的手段;戲用道具則有助於演員表演,能塑造人物性格和經歷。
在最近上映的電影《奧本海默》中,主角奧本海默曾試圖用毒蘋果殺害自己的老師布萊克特,於是影片中就有了玻爾手持毒蘋果,與布萊克特在劍橋實驗室同框的畫面。
此時玻爾手中的毒蘋果就是“戲用道具”,它暗示了製作毒蘋果的青年奧本海默不太穩定的精神狀態,也揭示出了他豐富而矛盾的內心世界,推動了影片的情節發展,是整部電影的重要線索之一。

手持毒蘋果的玻爾丨圖源:《奧本海默》
而畫面裏作為背景的其他陳設,雖不如毒蘋果的地位重要,卻也有着自己的存在價值,寫滿公式的黑板、擺放有秩的試管、散落書籍的講台等等,為觀眾還原上世紀真實科研環境的同時,也展現出那個時代自然科學百花齊放之美。

《奧本海默》的陳設道具,高度還原上世紀的嘉士伯實驗室風貌
陳設道具在視覺上的作用不可忽視,沒有特殊寓意的道具常常會被導演用於平衡畫面、增強色彩,好的影視作品在還原最真實的時代背景的同時,對每一件陳設道具的設計都相當考究,以同時滿足作品的紀實性與藝術性。
比如諜戰劇中常常出現的綠色枱燈,既暗示了戰火紛飛的時代背景,又增強了畫面色彩,成為諜戰劇中的經典陳設道具。

相比之下,助力演員表演的戲用道具,則具有更強的“表現力”。
就像《盜夢空間》中貫穿電影始終的陀螺,是主角分辨自己是否在夢境之中的重要戲用道具,無需鮮明色彩、獨特造型,就能吸引觀眾的關注。在影片結尾,諾蘭導演還特意將鏡頭給到旋轉的陀螺上,這個意味深長的鏡頭,至今仍是觀眾們爭論的焦點,小李子最後真的清醒過來了嗎?

圖源:《盜夢空間》
與小李子手中貫穿整部電影的陀螺不同,紙箱這種道具僅在角色離職時使用,對角色的人物塑造沒有突出作用,很像被抱起的陳設道具。
那麼,紙箱到底是什麼道具?
戲用陳設道具——紙箱
職場劇中常見的紙箱,也有自己的“時代背景”,默認存在於現代社會,作為陳設道具時,對環境氛圍的創造力較弱,因為觀眾很難通過一個紙箱,判斷出某部劇具體展現的年份,還會下意識地以辦公室中的其他陳設作為判斷依據。
紙箱作為戲份較少的道具,與主角的短暫接觸中也可以成為塑造人物性格、經歷的戲用道具。
在電視劇《守婚如玉》中,知三當三的華莎也是抱紙箱辭職的,當時她被男方拋棄,卻未婚先孕,醜事還被鬧到公司,受上司訓斥時直接辭職,正處在人生最低谷。為了表現出華莎當時的落魄狀態,紙箱專門選擇破舊的外觀,箱口敞開的狀態有種隨時會散架的既視感,而演員搬紙箱的狀態也顯得格外費力。

電視劇《守婚如玉》中華莎用廢舊紙箱帶走文件
電影《毒液》中,女主被辭退時所使用的紙箱則更為精緻,封裝完整的紙箱看起來也更方正、有秩序感,似乎更加符合《毒液》女主幹練、獨立的人設,而紙箱的人性化外觀設計,也讓女主搬起來毫不費力。

電影《毒液》中,女主被辭退時使用紙箱
其實離職抱紙箱在國外職場較普遍,也常出現在外國影視劇中,只是近些年才在國產劇中盛行的。
事實上,所謂的戲用道具和陳設道具並沒有明確的界限,如果導演們利用紙箱的特殊性,在上面設置一些推動劇情的關鍵信息,那麼平平無奇的紙箱也能隨時鹹魚翻身,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這便是影視道具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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