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天下_風聞
小胖云-10-06 20:29
私以為,天下肇始於黃帝,中國濫觴於夏禹。天下者,人類社會也,斯語者所及之人眾、疆土與邦族之總言也,斯時自在運動之共同體也。天下之中有一人,當首負任,謀利萬民,澤及四方,權位高而尊望顯者,號曰天子。天子之邦曰中國,天子之治天下也,必由治中國始。中國治盛然後天下安,中國礪新然後天下往,中國肇業然後天下同。
餘思太史公著史,不述混沌開闢至於三皇之際,而自黃帝始,作五帝本紀第一者,所以重天下也。夫自然之天下者,亙古渺遠而自生自在也。常言之天下者,則天下之人民,因乎人事也。初,人民各居其山川丘澤之間,少往寡聞,地限人貧,平年猶可稍治業,凶歲則飢病散走,存命於驚憂奔疲之中也。又人物滋殖,宗族部曲分遷而殊途,習兵戈以為裁判,交相侵伐,人民罹其患。天時所至,萬邦當合和也。黃帝乃修明德,得炎帝之志,止蚩尤之暴,順天應人,置於休慼,於是天命歸焉,鹹尊之天子也。自黃帝而有天下,化天下而有中華,夫功德最盛,為肇始之祖也。
黃帝其言天下者,乃在混合萬邦,利相交通,謀相休慼也。固因盛望,鹹其尊之,教義申命,廣佈便施,方國自治,而無特自加尊立懾之用也。是故惟知天下,而無論中國也。自黃帝以降,五帝紀世,其中人物滋盛,帝系星移,天子勞事益增繁重,舉賢任命,執權罰賞,以求天下得安,可謂嘔心瀝血矣。昔者,天子用器而獲少,任事因便就簡,方伯意議甚合,尊卑權斷甚無謂,賢能者不以神器為業謀,故能讓焉。然臨洪水之世,眾議煩駁難訓,且天子權用頻要,人民惟仰其明遠威常也。大禹受帝錫命,功在居首,猶有臨逢言難之時。是故天子益重權位,固乃存亡之害也。夏后氏必欲世世為天子,惟河洛營之中國也。是言天子之邦為中國,天子以中國之富強而引領天下也。自黃帝至於夏禹,五帝至於三代,天下和而中國興,中國治而天下一,乃有中國與天下之辨。
中國者,形勝也,禮制也。形勝者,邦國部落地域之居中也。禮制者,邦君酋長之宮城也。大禹命九州攸同,形勝與禮制始合於一,河洛其等之中國也。乃垂於三代,天子居有中國,修飭制度,厲秣王師,遍閲九州事物風俗,務其憂勞,使天下無遺僻遠皆得以聞天子明德、中國禮教。中國其振振乎,天下向往之而從親凝也。於是天子為天下共主,雖未服王化之夷狄其有也,覬覦僭越之不臣亦有也,且天下山海綿延之無垠,而天子威德播揚之有限也。是故天子居中國而控天下,統華夏而不治夷狄。
三代之先,雖有天下,而華夷未辨。三代以降,天子自以為天下征伐,諸侯方國之中,受天子封建,從天子徵命,禮於中國者,謂屬諸夏,輕慢天子而弗用中國禮教,荒僻而弗受天子封建者,謂之夷狄。華夷殊別,蓋興榮於周乎。自秦兼併天下以來,皇帝廢封建而行郡縣,諸侯國屬籍散壞,百姓以地域州縣相稱,諸夏定於一,而中國之義漸同於華夏、中華矣。中國者,邦君之宮城也,天子之邦國也,皇朝州縣行省版籍之總也,沿及於今,則我國家之通謂也。秦漢大一統之世,既承先烈之厚遺,更奮拓取之勳功,海內治平昌盛,典成中國之疆土、制度、法統矣。沿下魏晉,中國析為南北,北朝言疆土,南朝言制度,共爭一法統也。隋唐和合南北,法統復繫於一,而疆土益廣,制度益新,此南北朝之義也。至宋元之際,趙宋務於守成,而緘言開拓,飲恨革新,獨謂以官家漢姓,實不能治中國以變夷狄也。中國變夷狄而不成,則夷狄入以變中國也。是故契丹、女真、蒙古相因起於草原之上、林海之間,乃敢用天子旌號,習革漢家制度,而治取中土也。其惟法統有別於血統,相因襲承,時時更新。學者言先秦皆出於黃帝,其實不然,宗法之下,人以世系而比統系,顧張法統貫一,而惟黃帝者天子始祖也。再者,遼金元清皆可溯之匈奴,本夏之苗裔,亦在其義也。皇皇五千年,至於近世,天下其為大,中國其為新,人民與時偕行,而令中國與天下之辨易也。
孰為法統邪?歷史也,文教也,古今四方之人民合和之顯符用也。法統一而人民一,法統定而人民不惑,法統繼而人民不往絕。其有陰謀害人之心者,必致亂中國之法統也。孰為中國邪?一致天道之大國也。天道也,人心也;天道也,人民思其安居樂業、無虞迎來送往也;天道也,人類進步之事業也,或大同也,或共產主義也。中國何以致天道邪?化天下也。方今之天下,夫泰西豪強牧獵環宇,而人民匍匐喘息猶無以謀生興業,非大同之世界,去天道殊遠也。天命何歸,且試看蒸蒸之東方,玉汝之中國也。
中國者,政權也,組織也,力量也,核心也;華夏者,體系也,秩序也,規範也,合於同道也;天下者,世界也,地緣也,時局也,共同體之呼應也。人民其維共同體也,共同體其拱核心也,核心其聚同志也,同志合而組織力,組織力而人民得所依,人民利而事業可成也。此中華之道也,中華之心也,中華之志向坦蕩也。此亞細亞生產方式之行軍博弈也,而中華其執棋手也,我等共其經絡腧穴也。雖曰天命不殊寵,其惟中華孳孳以。吾情暢然,謹作斯文以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