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堅如磐石》‘題材流量化’等説法，作為重慶前政法記者，我有點不同看法”_風聞

來源：微博@六神磊磊

很意外在金星老師微博下的幾句話成了熱門轉發。既然開頭了，乾脆寫個小作文多説幾句，免得誤會。

對於《堅如磐石》“題材流量化”等説法，有一説一，有點不同看法。作為一個重慶的前政法記者，能看得出很明顯電影的原型是重慶，劇中的副市長鄭剛是一個副部級的官員。什麼時候拍一個副部級幹部貪腐的很敏感、很難過審的題材也被説成“流量化”“圈錢化”了呢？這是不大對的。否則我想説不管好壞，這樣的流量請多來一點。

如果郭德綱説“講點電視上不讓播”的，大家就叫好，那麼張藝謀努力拍點熒幕上很難播的，我覺得也應當尊重。藝術和藝術是平等的，“主流”和“非主流”也應該是平等的。

到底什麼是“流量化”，應該説清楚。標籤吧唧一下貼上去容易，再要嚴肅探討就難了。現在有一個很大的誤區，以為拍大眾喜歡的就叫“迎合流量”“圈錢”，這不對，反貪反腐的題材再過一百年老百姓也喜歡，誰不喜歡啊，可這不叫流量化。

真正的“流量化”的本質就是四個字：迎合偏見。明明公眾有偏見，你心知肚明，卻故意去迎合、放大這種偏見，煽動情緒，賺取紅利割韭菜，比如男人都垃圾，比如女人都物質，比如老子反動兒混蛋，這才是流量化。

《堅如磐石》我看了，劇情、人物、主題深度之類另説，這個劇有故意迎合、放大偏見嗎？我看下來感覺並沒有。如果真要迎合底層流量，它會是這樣的：幕後最大的黑手不是鄭剛，而是黎老闆；官員都是被老闆搞壞的；老闆又都是被大資本搞壞的；最後一切都是被國外搞壞的；然後主角把壞人引到老祖宗搞活字印刷術的古蹟裏，壞人被一塊巨大的泥活字壓死，這才叫流量化。但結果可能卻是大家一片叫好：過癮！

故意搞個“流量”圈錢，結果搞到幾年來無數次要刪要改，過審艱難，上映無期，那我拍個《大秦雄風》不好嗎，拍個《永樂大典》不好嗎，那不是老謀子擅長、上級喜歡、廣大短視頻用户也最喜聞樂見的嗎？

換句話説，假如幾個壓根不愛電影的老闆約着拍個流量電影割韭菜圈快錢，然後他們卻一致決定拍個最敏感、最危險的部長腐敗案，有病？

《堅如磐石》這個電影，你説它是戴着鐐銬跳舞，我是贊成的；説它沒有在人類電影藝術的最前沿去探索，我是贊成的；但有一説一，它在表達尺度的最邊緣去探索了。這是要勇氣和成本的。説句實話，在藝術上探索，風險小；在尺度上探索，風險大，任何導演都有一百個理由告訴自己犯不着。對於一部近年來尺度最大的片之一，我不認同把這叫成“流量化”“圈錢化”或者是“老年鈍感”。我覺得還是要看到這裏面勇氣和價值，和略賽博的畫風比，這才是房子裏的大象。

很感謝金星老師開啓這個討論，否則我這慫人不會碰這個話題的。我也非常贊成把原博那四句話用在近年的許許多多電影上。我只是不很贊成用在這個片上。

最後，如果“流量”“圈錢”的標籤用濫了，只會掩護真正的流量垃圾瞞天過海。而真正的流量垃圾，是多數人可能根本都識別不出來的，一邊吃一邊還吧唧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