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問問你自己的心_風聞
Sir电影-Sir电影官方账号-10-15 21:39
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
最近被《問心》裏的一個橋段創到了。
007打工人張雨熙工作中突然倒下,送到醫院檢查發現是兇險的心血管疾病。

手術成功,好不容易挽回生命,卻要交高額費用。
丈夫一開始交了8萬,但夾層手術加上術後恢復,還要再花20多萬(後來要上體外膜肺氧合,開機費5萬,每天2萬,上多久時間不確定,一般需要幾天,但上機器也不一定能治好,只是提高三成治癒率)。
這個時候,丈夫猶豫了。
他不想因為妻子耽誤自己一輩子,於是放棄對她的治療。

整起事件充滿意外、偶然、突發。
但誰敢説自己從沒害怕過遭遇張雨熙一樣的困境。
追了19集發現,這正是這部醫療劇突出的一點——在戲劇化中戳中痛點,引人共情。
劇集雖然展現的是眾生百態,卻不乏充滿洞察的女性視角。
在娓娓道來的敍事中,也不缺對女性的共情和關懷。
飄從中選了三個典型案例——病患張雨熙、醫生方清竹、護士韓笑。
她們的選擇恰好折射出女性分別在婚姻、孩子、工作上普遍面臨的困境。
相信每一位女性都能感同身受,並代入其中。
如開頭所講。
在張雨熙重病拋棄她的丈夫,曾是她不顧父母反對,甚至離家出走,也要執意追隨的男人。
然而,不惜與父母決裂奔赴的愛情,並沒有通往自由。


為什麼這麼説?
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為了改善生活,生個寶寶,張雨熙明知007打工傷身體,還沒日沒夜工作,暈倒前已經好幾天沒閤眼了。

丈夫和婆婆並沒想象中在乎她。
自己重病住院,相比健康,婆婆更關心——
還能不能生孩子。


丈夫也沒有想象中有擔當,面對困境,為了不被拖累,輕易就捨棄了她。
張雨熙看到了丈夫的冷酷自私,開始懷疑當初為了這個男人,跟父母鬧僵是否值得?

這個橋段殘酷了點,確也很能展現當下女性的心態。
什麼心態?
警惕成為戀愛腦,已經不覺得為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了。
比如,從前趙敏放棄身份和立場,跟張無忌浪跡天涯,沒人覺得不妥。
現在電視劇再播一個白富美為了一碗白粥(男人的體貼温存),就跟家人斷絕關係,代入一下一定會氣到發昏。
所以當劇集通過戲劇化方式,把衝動的戀愛和父母之愛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較。
可想而知這樣的慘烈對比更讓人瞬間清醒。
一個被張雨熙“拋棄”的父母,一個是她執意要追隨的丈夫,在巨大的變故面前,分明瞭做出兩種截然相反的選擇。
聽到上機器也不一定能醒過來,丈夫的第一反應是——乾脆不治了。
父母則滿眼心疼:孩子太遭罪了。

聽説ECMO費用很高,還可能引發一系列的併發症。
父母表示砸鍋賣鐵都要治,而丈夫只擔心錢打了水漂。

丈夫想逃嘴上卻不承認,不僅勸張雨熙認命,還把張雨熙的命交給他媽找的大師。
而父母願意承擔女兒一切的風險,還不願女兒經受任何心理上的折磨。

這一對比,終究是患難見了真情,日久見了人心。
其實又何必這一番對比,誰不知道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們的人。
不過因被偏愛便有恃無恐。
張雨熙是個從小事事拔尖,被父母寵到大,還算乖巧的好學生。
但太乖巧的孩子,又容易落入愛情圈套,即遇見渣男。

這個愛情圈套便是——
女性從小生活在一個教導她們把嫁對人,當作頭等大事的社會里,長大一些,看的偶像劇、言情書,又把愛情和異性描摹得太過理想。
讓她們對愛情存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且容易把自我寄託在愛情上,乃至迷失自己。
《問心》張雨熙案例,無意戳中了渣男現形、“戀愛腦”悔悟的爽文敍事。
但能打碎愛情致幻劑,撕破現實偽面,讓叛逆的女兒知道——
逆反不等於成熟,戀愛不能寄寓自我,為了愛情與父母決裂,並不通往自由。
也是幸事一件。
如果説張雨熙代表不夠成熟、正在成長的女性在愛情上面臨的的困境。
劇中另一位女性,即陳沖飾演的名醫方竹清,則是強大果敢的女性代表,她更多面臨是孩子問題。
方竹清詮釋了那個擺在女性面前老生常談的問題——
“如何平衡事業與家庭”,答案是“不能平衡”,選擇了一方必然忽略另一方。
但當家庭已經成為束縛女性的枷鎖,她們有權選擇另一種人生。
方竹清就是這樣。
所以很欣慰能在國產劇裏看到這麼一個有野心,選擇遠走高飛,一直追尋自己想要的職業女性。
為什麼這麼説?
兒子5歲時,她和丈夫離異,但醫生工作忙碌,她想在舉目無親的城市幹出一番事業的話,不可能帶這麼小一孩子在身邊。
如果犧牲事業,專心照顧孩子,她沒有信心讓兩個人都幸福。
於是兩條路擺在方竹清面前——
要麼離開兒子獨自走
要麼陪在兒子身邊一輩子陷在泥潭裏

她選擇了前者。
離開尚且年幼的兒子,逃脱束縛自己的家庭,追求心之所向的事業。
也許在一些人眼裏,方竹清是個不稱職的母親,甚至不配得到兒子的原諒。
對此,飄不想做任何價值上的評判。
但飄想説的是,我們已經見過太多為家庭犧牲自我的母親,她們為了責任、為了孩子,在無愛甚至一地雞毛的婚姻裏,付出自己、失去自己。
難得看到這麼一個“出走”的母親。
一個不用犧牲和奉獻綁架自己,敢於跳出泥潭、為自己而活的母親。
我想每一個為自己母親感到惋惜的子女,都不忍心責怪這樣的選擇。

不過作為兒子一方,想要母親的陪伴、呵護,同樣沒錯。
不是方竹清不想陪伴孩子,而是她見兒子的機會本就不多,爸爸和奶奶還從中作梗。
小時候他們一直在兒子耳邊灌輸母親的壞話,説媽媽不要孩子一心只想往上爬。
奶奶只拿方竹清的撫養費,卻以孩子學習緊張為由,很少讓她見兒子。

所以基於種種誤解,兒子周筱風(趙又廷 飾)長大後,一直有自己被拋棄的心結。
覺得母親拼命工作,是為了成為方主任、方教授,不是為了他。

其實母親想成為方主任、方教授,追求事業更上一層樓,有什麼錯呢?
錯就錯在一旦一個女人成為母親,就被認定為孩子犧牲自己是天經地義的。
好在劇集比較温暖的一點是——
方竹清的女兒,周筱風同母異父的妹妹方筱然(毛曉彤 飾),用她小太陽一樣的能量,努力融化這個家庭的堅冰。
方筱然從小就把優秀的哥哥當榜樣,在哥哥面前從不吝嗇表達崇拜。
活潑、温暖,也話癆、黏人,最喜歡黏着彆扭、深沉的周筱風,甚至為了彌合哥哥與母親的矛盾,偷偷轉到哥哥的醫院當醫生。
可以想象到像周筱風這樣外冷內熱的冰塊,總有一天會被熱情似火的妹妹捂化。

而用妹妹彌合母子矛盾這一設定,充滿温暖和善意,某種程度上是給出走的事業女性的關懷。
這樣不至於讓她們在自責中懷疑當初堅持事業的決定是否正確。
畢竟,她們早該為自己而活。
方竹清的選擇也在為廣大女性發出一種聲音:
一個女人首先得成為自己,然後才是一位母親。
並且,她後來的人生也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
記得詹青雲説過一句話——世俗的成功給女性自由。
這句話同樣適用方竹清。
從方竹清的狀態能看出來,一個有自身事業和價值,又不受世俗評判束縛的女性,可以活得有多鬆弛。
離開不幸福的婚姻,還能找小奶狗男友。出差航班延誤,乾脆和男友一起在外地玩幾天。
女兒還要嗔怪她“樂不思蜀”,方竹清則滿面春風,以帶禮物“搪塞”女兒。
其實一個活得瀟灑的母親,女兒也會鬆弛、開心許多。

那麼對兒子呢?
事業有成的方竹清,一方面的確可以給到周筱風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母親的優秀可以激勵兒子。
其實周筱風一直在靠近方,暗暗把方當榜樣,只是彆扭不承認母親的愛和影響。
所以“成為方教授”與“為了孩子”怎麼會衝突呢?
只是大家習慣性把母親代入操持家務、圍着孩子轉的形象。
《常回家看看》唱的是“生活的煩惱跟媽媽説説,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談談”。
彷彿母親只適合嘮家常,外部世界不屬於她。
方竹清這麼一個非典型母親證明——
一個自身獨立、強大、自信的母親,同樣可以成為孩子的信仰、支柱和榜樣。

不過像方竹清這樣事業有成的知名專家畢竟少數。
更多的其實是像護士韓笑這樣——
為工作勞累,盡心盡力,還承受着心理上的壓力和情緒上折磨的職場女性。
相比張雨熙在愛情,方竹清在孩子上的困境,韓笑指向的是普通女性在職場上的困境。
劇中,韓笑偶爾一次對患者態度不好,恰好被患者家屬看到並拍下了視頻。
醫院怕家屬將視頻發到網上,把事情鬧大,想息事寧人,準備開除韓笑。

這個處罰當然很過分,等於把韓笑當維護醫院聲譽的犧牲品了。
何況站在韓笑立場——
這就是一個996打工人,勤勤懇懇工作,因對方的錯誤導致自己鬆懈,恰好被抓個正着,就要被當祭品犧牲的悲慘故事好嘛。
怎麼一個“冤屈”法?
韓笑此前交代過家屬多次,病人的身體狀況不能吃柿子。
家屬不遵醫囑,繼續給病人投餵柿子,導致病人一個小時拉了三次。
韓笑作為icu護士,本身工作量大,又因為家屬不遵醫囑,無端增加了韓笑的工作量,還是清理污穢的髒活。
過度勞累,以及心有埋怨,讓她説話有些衝,動作稍顯粗魯。
對,韓笑的確有錯,但錯不至開除。
但劇集温暖的是——借周筱風的處理方式,表達對職場女性的理解和關懷。
周筱風首先給家屬看此前韓笑細緻照顧病人的視頻,以尋求家屬理解。

給韓笑一定處分後,考慮到韓笑一個人帶孩子的不易,給她調到時間相對靈活的手術室。
手術室也更適合韓笑手腳麻利的特點。

透過韓笑飄在想——
我們平常所見的女性服務人員,除了有自身職業的疲倦外,背後或許是一個人照顧孩子的單親媽媽,或許是一邊工作一邊“喪偶式育兒”,在工作與生活夾縫中喘息的普通上班族,又或許是每天下班回家還要照看老人的孝順女兒。
有時難免情緒難以自洽,而現出愁容或牢騷。
但推己及人、換位思考,我們又能做到一直心平氣和嗎?
畢竟每一個職場女性都多多少少經歷過,在工作和心理壓力雙重摺磨下,崩潰的瞬間。
所以理解別人也是在解放自己。

以上三個案例雖有戲劇化成分,但切入點都是比較能共情,戳中痛點的。
張雨熙案例切中了當代女性對愛情的懷疑——愛情還值得我們投入或放棄那麼多嗎?
方竹清的選擇在當下是稍顯超前的,但能鼓勵當下女性先成為自己,再成為別的身份。
韓笑則反映出女性在現實職場上因工作量、心理、情緒上的壓力,而有的難以排解的委屈。
劇集表現出對女性困境的洞察後,還能給予關懷和理解,則是令人感動的。
首先,並沒有主觀評判她們的對錯。
不管是為愛離家出走的張雨熙、一直為自己活的方竹清、因態度問題被家屬投訴的韓笑。
在此類很容易被攻擊的點上,劇集並沒有透過他人之口對她們進行評判。
也沒有刻意美化或放大女性面臨的困境,更多是基於困境給予理解和關照。

強大瀟灑如方竹清,也有自己的虧欠,但終會通過愛融化隔閡。
年輕不懂事的張雨熙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好在最後悔悟了,出院第一件事是和丈夫離婚。
刀子嘴的韓笑,為服務病人時的魯莽付出了代價,但也被上司看到了不易,因禍得福。
因此不管她們是對是錯,成熟還是幼稚,都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劇集透過這些真實聲音,讓觀眾共鳴、反思,給廣大女性借鑑和思考。
哪怕這些女性的故事指向殘酷,也好過遮掩和偽飾。
無論怎樣,這都是我們希望看到並且深受鼓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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