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發現了,俺們發展中國家的人之間,更能相互能懂對方説的話”_風聞
谁在掌握遥控器-10-19 16:01
微博@玉壘關:
我早發現了,俺們發展中國家的人之間,更能相互能懂對方説的話。
我有個同學。他七十多歲的時候,寫完了博士論文。
後來我才知道,這應該是他第n個博士論文了吧。因為,我在網上搜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後知道了他是巴西有名的學者。在巴西極有名的私立大學當教授都多年了。他謙虛道,哪裏哪裏,我老婆比我牛。
他後來介紹他老婆給我認識的時候,我只能誠惶誠恐。
但是和他們聊天真的舒服。互相能懂。
比如我和我前房東太太,一個典型的法國中產階級家的家庭主婦。我和她提被搶的文物迴歸的事情。她説,可是,比如中國的文物留在法國,人人都可以去參觀,這是人類集體的利益呀。
她對她兒子們説,看,她想把我們博物館都搬空。
後來她聽收音機,什麼法國對發展中國家的文化援助,她就連忙喊我一起聽。我不知道天真和虛偽之間該如何界定了。前者自知,後者不自知?
我轉述給我這巴西老同學,我只問,難道把中國的文物留在法國,事關人類集體利益?
這個巴西老頭,立刻,從鼻子裏哼了一下,然後笑道,明明中國人更多得多,回國去展覽看得人更多。何況是搶的,歸還是理所應當的,那是社會賴以存在的基本邏輯好吧。實在想介紹外來文化,就做個等值交換唄。
看,我的反應遠沒有這個七十多歲的人快。而他説的道理,其實後來我反應過來了,但是我怎麼都和法國太太説不明白。
還有一次,我和房東太太説,法國政壇對中國非洲政策的指責。她説,哪兒有的事情,我也看了那些報道,都只是公正的説出事實。
我説,咦,報紙上不是説中國是新殖民主義嗎?
她説,哪兒用這個詞兒了,不可能用這個詞兒的。
然而,同樣的話,我和巴西同學説的時候,我剛起頭,他立刻説,西方報紙上一直試圖説中國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殖民主義。
看,居然我和巴西同學看到了指責,而法國太太沒有看到。
不僅僅是巴西同學。我們班有個小妹妹,是祖籍巴勒斯坦,拿着敍利亞國籍,現在迪拜生活的阿拉伯女孩。
她説,你們的主席去我們那裏訪問的時候,我們都去歡迎了。沒有哪個國家的領導人我們這樣發自內心的歡迎的。
她説,如果在中國和西方之間要選一個領導世界的話,那就只能是中國。你們那麼愛好和平。你們那麼努力工作。你們發展那麼好。
這種話她對我重複了好多次了。我不禁想,她是在哪種氛圍下長大的。
最後離別的時候,她拉我還有巴西老同學去餐館。她説她爹是阿聯酋的房地產商人。那會兒我才懂了,她家五個娃,她爹居然把每個娃都可以送去極貴的私立學校或者國外的原因。
家境註定她單純的一面。而她的想法很可能是周圍大人影響了她。
她有家人留在敍利亞和黎巴嫩。提起這些戰爭,一開始我剛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都用奇怪來形容。
她説太奇怪了。敍利亞是很富裕,且平均主義的國家。國家福利極好。情況遠好於周圍依然存在王權的鄰國。
然而西方卻在這裏挑起戰爭。她説。
哪怕我和她到最後其實也不太熟,但是我覺得我還極理解她屢次所説的,那些戰爭奇怪的原因。
她對中國抱着的,那麼高的希望。我完全能理解。
而我房東太太吧,她眼裏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
她眼裏中國是想統治世界的。她屢次想提提西藏。我那會兒都不再年輕了。我果斷閉嘴。
沒有和她這樣的人辯論的興趣了。我也不需要練口語了。
還有一次是,説到西方人的耗能。和巴西人,阿拉伯人説,他們立刻想的是,人均耗能。
而和法國房東太太,她立刻説,耗能大户,不是中國和美國嗎?
華麗麗就忽視了人均。
還有一個有意思的是,我前房東太太吧,現在把和平掛在嘴上。歲月靜好,千萬別有啥變化了。能回到前些年更好。
那個阿拉伯有錢人家的小姐吧,有次説了一句,除了暴力,沒有看到別的希望了。嚇我一跳。和她平時的言行,教育(她索邦大學畢業的),以及小模樣,都很有反差。
**説到戰爭。**還有一次,我看了日本動畫片“螢火蟲之墓”,説的是日本一對戰爭遺孤,如何慢慢餓死的事情。
那是二戰末期了。那對兒兄妹的爸爸,是海軍軍官,他和他服役的軍艦,在節節敗退的太平洋戰場上一起被炸沉了。
他們的媽媽死於原子彈爆炸。他們的媽媽被抬出去深埋的時候,傷口出掉下來一條條蛆。
兄妹倆只能投奔姨媽,在受盡侮辱後,流落街頭。
然後慢慢的餓死掉。
這是我沒有敢看第二遍的動畫片。第二次想看,那個主題曲一響起來,我就趕快關掉了。
這個動畫片有一段,小兄妹的露宿風餐的時候,突然鏡頭轉到一個湖邊別墅跟前,裏面有優雅美麗的少女,有美好的鋼琴曲。
我一度以為,這裏會有個轉折點。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會給他們的同胞一條生路。然而他們之間完全沒有交集。
美好的小兄妹無聲無息的餓死在大時代的角落裏。
後來在法語班上,我們討論這個動畫片的時候,一位日本同學發言説,看,中國不發動戰爭的話,就不會這樣。
呃,當時我比現在還傻逼,氣到説不出來話,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後來,我看了一個日本電視劇,“流轉的王妃”。**説一個歷史故事的,裏面提到1937年盧溝橋事變的時候,大意説,這個導致了中日全面對抗的事件的起因,其實説不清楚誰是誰非的。
日本的軍隊都駐紮在北京城外了,這麼一個箭在弦上,只欠東風的事實。就被華麗麗的忽視了。
人家只是不小心差槍走火了嘛。誰讓你們不剋制呢?
再後來,我們就發現,把必然性解釋為偶發事件,是一種常用的手段。
人對自己的不能承認的利益其實是深知的。那個法國太太也極力否認歷史有必然性的。
我和那位阿拉伯小姐其實能説的不多。但是和巴西老人還有他太太,一直話特別多。
最後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對他們説,其實比如社會科學的研究吧,首先得考慮的是,學者深信不疑的結論到底是基於邏輯,還是基於情感和利益而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