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有沒有必要引入空格以增強可讀性？_風聞

讀者提問：在書寫漢語長難句的時候，如果沒有空格，過長的定語以及不明確的短語邊界可能會對理解上造成一定困難（尤其是第一個短語的後綴和下一個短語的前綴可以組成短語的時候）。這個時候用空格來分隔一些關鍵的短語邊界，又不至於用逗號來分句，這樣能明晰句子結構，增強可讀性。這樣的想法是否合理？

我的回答如下：

無論在英語還是漢語中，長難句最大的作用就是裝X。

我以前的大學老師，在讀研的時候做的是西方文論研究，看的國外的著作很多，也就把這個習慣帶到了論文寫作裏。後來到北師大跟着王一川老師讀博，寫第一篇論文就被導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説你能不能好好説人話。

這事讓她記憶極其深刻，直到今天她也還會提起這件事。王一川老師並非看不懂她要説什麼，只是覺得這種寫作方式毫無必要，因為寫文章的目的是要讓人看懂。除非是遇到不得不寫長句的場景，否則寫論文、寫文章，能降低理解的門檻就降低理解的門檻。

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就算是真的遇到了題主所説的情況，解決的辦法也非常多。因為這類句子一半多出現於學術文章或一些深度文章中，如果説在100多年前，處理這類問題還很麻煩的話，那今天其實非常簡單——你應該也在很多地方見過了。比如下面這段話：

政治操作方式就是例外的結構，在這個意義上，政治的自主性就建立在一個區分和解釋的基礎上，這就是讓生物性生命變成例外，從一開始，西方政治就是生命政治的。

如果要強調“例外”和“生物性生命”的概念，在學術著作中一般有這些不同的強調方式：

​

要是這些還不夠明顯，且發佈的媒體是網絡渠道，那還有更簡單的方式：

以上的所有處理方式，都可以在不使用空格且不影響閲讀的情況下完成對專有概念或者是容易引起誤解的概念的標註。與之相比，空格即便能實現同樣的效果，但是閲讀的體驗就差了些。

當然，在日常寫作中，更應該做到的是儘量不要用長難句。漢語本身就不是一個適合長難句表達的語言，而且寫長難句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比如你的這個問題：

在書寫漢語長難句的時候，如果沒有空格，過長的定語以及不明確的短語邊界可能會對理解上造成一定困難（尤其是第一個短語的後綴和下一個短語的前綴可以組成短語的時候）。這個時候用空格來分隔一些關鍵的短語邊界，又不至於用逗號來分句，這樣能明晰句子結構，增強可讀性。

就完全可以改成長句：

過長的定語以及不明確的短語邊界——尤其是第一個短語的後綴和下一個短語的前綴可以組成短語時——可能會對缺失空格的漢語長難句的閲讀理解造成一定困難，對此一個比較合理的解決方式是用空格取代逗號以分隔關鍵的短語邊界來明晰句子結構和增強可讀性。

不過，這樣改除了顯得句子長之外，其實也沒啥意義。

某種意義上説，這種希望通過引入空格增強可讀性的策略，就如同面對城市道路擁堵，提出的解決方案不是拓寬馬路、增加公共交通、優化道路設計等，而是“那就不要開車了，讓所有人都騎自行車吧”。

至於説有些時候因為句子問題可能產生的誤讀，如：

佟大為兒子做飯。

張藝謀老師去世。

這類問題，並不是漢語本身的問題，英語中也可以找出類似的歧義句子。這裏真正的問題是，寫這些的人缺乏語言敏感度。如果他寫的是“佟大給兒子做飯吃”或者“佟大為的兒子做飯”，那肯定不容易引起誤解。同樣，如果是張藝謀去世，那就寫“張藝謀去世”，如果去世的人是張藝謀的老師，那就寫“張藝謀恩師辭世”。

任何一種語言，只要你想進行精確表達，總能找到合適的方式。甚至在語言本身的規範之外另起一套系統都不是什麼問題，比如把“7”讀成“拐”、把“0”讀成“凍”、把“淬火”讀成“戰火”……

而站在寫作者的立場上，缺乏這個敏感度，以至於讓讀者誤解，那是作者的問題，鍋不要甩到語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