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城之下》與騰訊視頻的“劇場修行”_風聞

國慶長假結束後，騰訊視頻X劇場第三部劇集《繁城之下》開播，首播前兩日在貓眼全網劇集熱度榜上排在十名開外，如今逐步上升到了前五行列，口碑發酵帶着劇集影響力上行，與當初《漫長的季節》的表現頗為相似。

相比於讓X劇場一鳴驚人的《漫長的季節》，受古裝懸疑類型受眾規模的限制，《繁城之下》大概率很難像前者一樣走向大爆。不過，從《漫長的季節》《歡顏》到《繁城之下》，三部高質量劇集連發下，X劇場確確實實已經以後發者的身份，在視頻平台的劇場競爭中初步站穩了腳跟。

三連發的“同”與“異”

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是，如今《繁城之下》的相關討論幾乎復刻了當時《漫長的季節》播出時的景象，即觀眾都在猜測“誰是兇手”，有人指向陸不憂、有人認為是嶽半仙、也有人鎖定了魏知縣，而《漫長的季節》播出時，關於兇手的猜測也是眾説紛紜。作為懸疑題材劇集，兩部劇都成功調動了觀眾情緒，將觀眾帶到了與劇集同頻的推理節奏中。

除此之外，《繁城之下》與《漫長的季節》還有不少相似之處，如都以當下為索引導向陳年舊案，也都為雙線敍事。不過內核上二者還是有着明顯區隔，《漫長的季節》更多是以大時代發展對個體命運的影響與塑造角度切入，而《繁城之下》則是藉着陸員外一家掀開了“繁城”背後的腌臢，劇中蠹縣一名清晰點名了主題，户樞不蠹，蠹之一詞，自古便有禍害之人事的引申意。

目前，騰訊視頻X劇場已播的三部劇集中，《歡顏》是唯一一部沒有將焦點放在“懸疑”二字的存在。三部劇集聚焦的背景年代不同，當代、近代、古代中，《歡顏》所取的是近代革命背景，相比於《漫長的季節》和《繁城之下》晦暗沉重的底色，《歡顏》更像是一出熱血高歌，其在《繁城之下》和《漫長的季節》前後播出，對觀眾而言也是不錯的調劑。

X劇場官宣時，騰訊視頻表示X指向的是無限可能、未知探索和先鋒表達，這三大屬性在三部劇集中確實都落到了實處。《漫長的季節》非傳統的社會派懸疑作品，更像是接近社會現實的偽紀錄片；《歡顏》是年代戲中極為罕見的公路片類型；《繁城之下》背景雖在古代，但細看其實更像是一部古代版的掃黑除惡劇。

整體來看，今年X劇場已播的三部劇集都為嚴肅向內容，其中《繁城之下》與《漫長的季節》觀劇門檻頗高。《繁城之下》第一集便引入了較為現代化的“犯罪側寫”，即通過現場作案者留下的痕跡和信息來反推作案動機，借用《論語》裏“吾道一以貫之”背後的忠、恕二字，暗示冷捕頭“失職失德”，可以説，劇集一開始便剝離了“下飯”、“休閒”兩大標籤。

此外，兩部劇對人物的刻畫也非常深入複雜，如《繁城之下》中的宋典史，他的悲情人生正應了那句“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曾經名滿江南的大才子，被牽扯進朝廷鬥爭後受盡酷刑，落下了一身殘疾，滿腔憤懣無人訴説，只能在同為失意之人的歌女春杏那裏尋找到一絲惺惺相惜。導演王錚曾在採訪中直言，宋典史這一角色是參考了歷史人物唐伯虎的諸多經歷和細節創作而出的。

底色晦暗沉重、隱喻和伏筆眾多、深入挖掘人性等指向的其實都是高觀劇門檻，非常考驗觀眾的接受程度與觀劇耐心。兩部劇集中，《漫長的季節》是相對具有優勢的存在，因為它的生活化風格和寫實色彩，更容易讓觀眾找到現實代入感，這也是劇集播出後熱度逆襲，並形成長尾效應的關鍵，但《繁城之下》是不同的。

特殊時期的特殊價值

目前來看，雖然《繁城之下》同樣是高質量作品，但後勁恐怕難敵《漫長的季節》，畢竟古裝懸疑這一題材類型的受眾規模還是有限，此外，《繁城之下》中明朝萬曆年間這一古代社會背景也增加了觀眾的情感映射難度，要走向爆款並不容易。

不過這也符合今年劇集市場的客觀規律，即爆款必須擁有足夠龐大的受眾基本盤，《狂飆》《漫長的季節》受眾規模便處於第一梯隊；處於第二梯隊的《三體》《蓮花樓》等身上帶着科幻、武俠等強標籤，受眾進一步分化但總量仍相對可觀；而處於第三梯隊的《裝腔啓示錄》《外婆的新世界》等受眾規模就要往下走一個台階。今年，劇集市場各類型表現與體量的關聯性愈發明顯。

當然，從上線首日在騰訊視頻站內熱度突破20000，以及多日登上貓眼全網劇集熱度總榜、燈塔全網正片播放市佔率榜、德塔文電視劇景氣指數榜前五等來看，《繁城之下》的成績已經非常理想了，只是相較於《漫長的季節》的出圈度來説仍有差距。目前《漫長的季節》在豆瓣的評分人數達到88萬人，甚至略高於《狂飆》的評分人數。

但是，即便受眾規模不同導致市場表現不同，X劇場以及當下各大視頻平台對不同類型高門檻內容的投入，價值仍是深遠的。就X劇場而言，作為今年剛推出的短劇集羣劇場，雖靠《漫長的季節》打響了知名度，但相比於愛奇藝的迷霧劇場、優酷的懸疑劇場等發展時間還是過短，品牌效應仍在成型中，後續劇場品牌認知度持續提升後，對《繁城之下》這種腰部類型的帶動會更為可觀。

再從行業大環境來看，雖然今年不少人仍在唱衰劇集市場的表現，認為爆款數量不足，但事實上，今年的劇集市場其實是視頻平台“減量提質”和“降本增效”之後的成果驗收大年，整個行業已經從量變走向質變。近日鏡象娛樂在與諸多普通觀眾的交流中，也明顯感受到了他們對國產劇認知的變化：“今年好劇太多了，太捲了，我都看不過來了。”

行業發展如何，不是爆款多少就能衡量的。客觀來説，2023年劇集市場仍處於重回巔峯期的“過渡之年”，過去幾年現實題材劇集、年代劇等陸續重新上桌後，如今及未來精品喜劇和古裝正劇的迴歸都釋放着積極信號，即劇集市場正在掀起一場“文藝復興”，距離重回千禧年之後的多元化與精品化並行發展階段已經不遠了。

相比於2015年至2020年之間，劇集市場多數作品呈現出的“迎合觀眾”姿態，千禧年之後諸多經典劇集更多承擔着站在更高維度引領大眾審美的使命，經典的四大名著改編劇集，一系列古裝正劇《雍正王朝》《大明王朝1566》等，以及《潛伏》《士兵突擊》《武林外傳》等多類型題材等皆是如此，用如今騰訊在線視頻首席執行官孫忠懷的話來講，就是“願意啃硬骨頭、做硬菜”。

近一兩年，劇集市場願意啃硬骨頭、做硬菜的創作者也越來越多，在這個特殊階段，諸如《繁城之下》《三體》等多元類型的作品是不能單純放在“是否大爆”的語境中去探討，而是更應該關注它們面向未來的市場價值。受眾規模和類型土壤都需要長線建設，如今懸疑劇能成為主流類型，也得益於從《無證之罪》《白夜追兇》等劇集開始，行業培育了近六年的市場。

後入局者

目前，騰訊視頻此前放出的X劇場第一季片單中僅剩下《黑土無言》一部待播作品，其和《漫長的季節》《繁城之下》一樣同為懸疑題材。東北懸疑劇這條賽道可謂卷之又卷，除了騰訊視頻的《漫長的季節》，愛奇藝的《無證之罪》《平原上的摩西》，優酷的《膽小鬼》《立功·東北舊事》等都是高口碑作品，《黑土無言》如何突圍將成為一大看點。

目前已知的X劇場的內容儲備還有當代國安諜戰題材《走卒》，製作公司為《重案六組》《玉觀音》等劇背後的老牌公司海潤影視。2024年騰訊大劇片單中的短劇有《開啓》《棋士》《小城煥日》《唐人街探案之青年偵探團》《超感迷宮》等多部劇集，它們之後是否會進入X劇場尚不得知，不過其中不乏重磅作品，如王寶強主演的《棋士》和正午陽光的《開啓》。

對下一階段的X劇場而言，如何平衡內容的類型屬性是值得重點關注的。目前視頻平台的劇場多是以類型劃分，如愛奇藝的迷霧劇場、戀戀劇場、小逗劇場，優酷的五大劇場懸疑劇場、寵愛劇場、閤家歡劇場、港劇場、都市生活劇場，指向的都是建立在垂直化內容之上的品牌打造和圈層用户聚攏，較為特殊的是騰訊視頻的X劇場和芒果TV的季風劇場。

這兩個劇場都有“類型多樣”和“專注短劇”兩大關鍵詞，季風劇場是國內首個台網聯動劇場，官宣之時強調的差異化競爭點便是台網聯動模式，而非內容方向上的定調，這也導致劇場的風格化較為模糊，《江照黎明》《裝腔啓示錄》《張衞國的夏天》《我在他鄉挺好的》等季風劇集中不乏高質量作品，但因缺乏內容共性，導致劇場並未形成非常鮮明的特色賣點。

騰訊視頻是劇場賽道的後入局者，先發有先發的優勢和弊端，後發自然同樣如此，上文談到X劇場的品牌影響力仍待進一步沉澱，便是後發所致，但劇場的優勢在於有了視頻平台過去幾年的劇場化運營經驗參考後，確確實實繞開了不少彎路。同樣主打類型多元化和短劇，騰訊視頻通過“X”界定了劇場的內容特性和特色賣點。

當然，未來一段時間X劇場在多元化上仍需給到市場更多驚喜。如果嚴格區分，已播的《漫長的季節》和《繁城之下》，以及待播的《黑土無言》雖然各具特色，但都隸屬懸疑範疇，如果懸疑劇集比重過高也有違劇場“無限可能”這一賣點。之後，X劇場需要通過更多元的作品平衡劇場類型比例，又要從中提煉出創新、先鋒等內容共性，確實是不小的挑戰。

在這個過程中，如何挖掘出更多具有潛力的創作者來孵化內容是非常關鍵的。《漫長的季節》的成功從創作班底上而言其實有跡可循，導演辛爽之前已經通過《隱秘的角落》證明了自身的實力，相比之下，《繁城之下》的主創團隊知名度並不高，如導演王錚履歷中的原創網劇僅有《了不起的咔嚓》，但此次他在《繁城之下》中所展現的執導能力和編劇能力都令市場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