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第一部導演作品《此水此山此地》,我用了拼圖式創作法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10-20 09:18

■ 本期輪值毒叔****■****
■衞道騎士·李星文****■****

**李星文:**大家好,我是李星文,其實有一段時間沒來做主持人了,都是譚飛老師一人吭哧吭哧地在這幹活,我們也不能把他累壞了,所以我今天來代班主持一下。今天,我們特別高興,邀請到了馬元老師。這兩年,馬元老師有很多播得非常好的劇,比如《巡迴檢察組》飾演了,一上來我幾乎分不清楚,他是個好人還是壞人的一個角色,但是最後證明還是個好人。還有他擔綱主演的《那座城這家人》,近期尤其讓我略感意外的是,馬元老師自編自導自演了一部鄉村振興劇《此水此山此地》,我們先請馬元老師跟大家打聲招呼。
**馬元:**大家好,我是演員馬元,現在也開始嘗試着做導演。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學習表演專業的,從業也是10多年了,也算是老人了,但是面孔還比較新穎。希望大家能夠支持我未來的導演工作,喜歡我的作品。

**李星文:**歡迎馬元老師來我們《四味毒叔》做客,你在《此水此山此地》裏頭是一人身兼三職,想必這部作品是深深地吸引了你,你也下了很大的功夫來做這部劇。所以咱們先從這部劇的來龍去脈説起,你是怎麼接觸到這個項目,怎麼決定自己擔當這麼重要的任務?
**馬元:**説起這部劇也是蠻偶然的,最早片方想做一個關於鄉村振興題材的電視劇,最早他們找到我,是想讓我來擔任主演。但是在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時候,我看完當時劇本以後,其實蠻不喜歡的,故事講得很膚淺,之前的劇本是大家腦子裏的農村。
**李星文:**符合大家刻板印象的,直來直去的那種。
**馬元:**也不完全是這樣,故事借用了一個農村的載體,把都市裏很多的內容放進去了。作為演員,最大的一個工作是要融入生活、體驗生活,像我們這些演員生活在都市裏,我們並不知道鄉村是怎麼樣的。我就給了一個建議,大家既然要做一個農村劇,我們應該去看一看現在的農村是個什麼樣子,而且關於鄉村振興和扶貧攻堅,其實是兩個階段的事情。
之前的故事其實是搞不清楚,鄉村振興和扶貧攻堅是怎麼回事?我作為一個演員,我就帶着這個疑問,請教相關的一些同事,但我發現他們也不太懂。於是乎,我就提出了一個要求,也是一個請求,我希望這個劇本要弄紮實,既然反映鄉村振興,那咱們就要把鄉村振興搞清楚,要先去採風。
**李星文:**當時還沒有定導演,編劇也只有原先的編劇,是不是還沒有引入更復雜的改編思路?

**馬元:**當時是有導演的,但是後來我提出來這個請求之後,工作量又變龐雜了。片方説,那既然這樣的話,馬元你能不能來做導演?我要做導演的話,對於劇本我可能又要有新的要求了。領了這個任務之後,我就去做了很多的功課,當時拍攝的一個拍攝地定在了湖北的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因為片方的一些資源在湖北,之前的那稿劇本也是圍繞着湖北地區的狀況寫的。那我就去實地看一看,我就發現了當地有很多的正在發生、之前發生過的關於脱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事情都是特別好的創作素材。
**李星文:**你演的是一個已經完成任務的第一書記“尖刀班”班長。

**馬元:**這裏面我用了一個實際的地名叫彭家寨,彭家寨給了我很多的感觸,我去湖北恩施宣恩縣下面的一個小村莊看景和採風。
**李星文:**那裏是好幾個民族雜居的一個地方,比如苗族、侗族,主要是土家族。
**馬元:**那個地區周邊的村莊是,比如這個村子是土家族,隔壁村子是侗族,還有苗族。彭家寨跟故宮在文物的等級上是一致的,是國家級的一個文保單位,是保留了200多年前原貌的土家族建築風格村子。圍繞着彭家寨,他們給我講大學教授和當地的書記,他們如何去保護村寨,申報文物的遺產單位,到最後國家授予了國家級文保單位的規格,現在也是開發成旅遊地。這些東西我都可以帶給觀眾,在那個過程當中,我的故事有了新的構思。採風主要在彭家寨進行,然後在整個宣恩的周邊地區。
**李星文:**採風是不是也帶着編劇團隊一起進行的?
**馬元:**最早我們去的時候,我是把編劇留在了北京,他們按照一個構思在整理這個劇本。但是去到那兒的第三天的時候,我説,一定要讓編劇老師來,跟着我們一塊看、訪問,雖然結構是我們出發之前重新調整定下來的,但是新的故事內容就在走訪過程當中逐漸產生。
**李星文:**聯合導演邵警輝,他跟着你一塊去採風了嗎?
**馬元:**對,我們都是一個團隊,我們去到那以後,聽當地的扶貧幹部、鎮上幹部講他們的經歷的時候,我們拿筆記都記不過來,拿錄音設備先錄下來。每個經歷都很精彩,所以我們用在了開篇,有一個紅牛雞蛋的故事,這實際上是真實的故事。很多幹部他們説,到基層鄉村做工作來不及吃午飯,他們就帶着煮雞蛋跟幾罐紅牛,這就是一天的口糧。

**李星文:****這必得下到實踐當中去,才能把這種細節抓上來。**您的編劇團隊深紮下去以後,有很大的收穫,回來以後故事大綱基本上也有了。從故事大綱到完整的劇本創作完成大約花了多長時間?
**馬元:**2021年的9月份開機,12月份結束,在冬季的過程拍攝完成的。我們當時已經定好了開機時間,留給我重新做故事的時間,按照創作規律來講不太充裕了。就在之前我整理了8集的劇本,同時我又帶着編劇在拍攝期間,繼續整理我們後續的劇集。
**李星文:**膽真是不小,因為這一般是老導演可能敢這麼幹,這一新導演也敢這麼幹。
**馬元:**我當時開玩笑講,感覺好像不這麼幹,這個事兒就幹不成,當時沒有其他的懼怕,就説沒事,來吧。我們這些演員在創作的時候要通篇看劇本,看完劇本以後他才知道他演什麼。在這個過程裏,我就突發奇想,咱們先圍讀劇本,拿着8集劇本來圍讀,圍讀完了大家説,那後續是什麼樣?我説,我來給大家口述。
**李星文:**做演員的經歷幫助你了。
**馬元:**因為這故事其實在我心裏已經有了,但是還沒有時間來整理出來,編劇還加班加點的,寫後續的劇本。那我就提前在圍讀的階段,把演員召集起來,同時我説,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一開始有些演員咱們還拍不到,但是你們別在賓館裏休息,我跟你講,你跟他的人物關係是什麼,未來你們會發生什麼,你們把自己先調試好。我給這種創作方法起了一個名字,叫拼圖式創作。我給大家形容出來一個底稿,我發給大家的劇本可能是某幾個片段,我再形容給你們,其實稿子就打好了。

**李星文:**就相當於給了一些線索。
**馬元:**咱們陸陸續續地在拼這個圖,在你們心裏拼好了之後,咱們在拍攝的過程當中,最終這個圖就拍出來了。
**李星文:**這應該也跟你做演員經歷有關係,你知道什麼是劇本還沒寫,但是先把一些要點告訴他們。讓他們對這個人物有所把握,其實也是實現了一個可能,先口述給他們要點之後,他們可以自己內心做一些排練工作,真到實拍的時候可能還比較順吧。

**馬元:**其實實拍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我可能真的誤打誤撞用了這種方法,反而效果真的特別好。演員沒有整體劇本的時候,他們心裏也沒底,我們天天在一起,聊的就是這些人物的事兒。演員跟演員在生活中,他們之間也沒有矛盾,大家可能都在想這個工作,生活裏相處就像那個村子裏的每一個角色在相處的那種狀態似的。進入拍攝的時候,大家反而感覺沒有什麼更多的是在表演上了,就是一個自然的生活狀態。這個狀態保持得特別好,一直到拍攝結束以後,大家回到生活裏的時候,友誼還增長了。
**李星文:**因為一直在做填空題,一直在創作的狀態當中,也沒時間去想其他的。但是這樣可能對於導演是會比較辛苦的,一方面是拍攝的進度,既然開機時間定了不許改,那也就意味着拍攝進度還是有人盯着,也不許隨便地超期。另一方面,因為劇本還沒寫完,還得跟編劇團隊反覆地溝通、磨戲。也許白天是在緊張的片場拍攝,晚上可能還不能早睡,得一直商量劇本的事兒。那段時間是不是一種特別緊張的,當然也非常充實,但是可能也挺痛苦的一個過程?
**馬元:**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蠻痛苦的一個過程的,但是當時可能來不及感受這種痛苦,因為白天我還去演戲。晚上和編劇溝通。我們上半夜聊,聊完了之後,編劇下半夜寫,寫到天亮,他們睡覺。所以那一個相當長的拍攝期,最終劇本完成是在拍攝期的過半之後的兩週,我現在回想起來的感受就像在夢裏一樣。真的挺累的,可是不知道哪打的雞血,就想把這個作品完成,來不及去考慮困與不困、累與不累。有的時候困了,到現場沒有戲拍的時候,躺在那休息一下,一有工作就繼續的一種狀態。

**李星文:**我看這個戲的過程當中,除了鄉村振興之外,其實也充滿了比較濃郁的喜感。一方面當然跟劇本、導演的要求有關係,似乎也跟演員的組成也有關係,比如王寧,他是開心麻花的演員吧。他做喜劇表演其實是下意識的,他可能也不用刻意地去弄。演員班底的組建花的功夫大不大?
**馬元:**首先説到王寧老師,我們倆的關係非常好,因為我們是大學的同學,當時我在整理我的故事的時候。我當時腦子裏整合的故事,彭水生是原稿劇本里的一個特別小的角色,是一個村裏的小流氓、小混混,我就記住這個名字。我在整理的時候,講述的是基層故事,我要找一個同等重要的人物,他有他的奮鬥的方式。我演的角色田川,其實是一個扶貧攻堅的從大城市來的基層幹部。這兩個角色的碰撞,他們的人物關係是沒有誰對誰錯,其實都是在為家鄉面貌的改善做出自己的力量,但是這當中就會有思路上的衝突、想法上的碰撞,有種種的矛盾,其實故事就誕生了。那我想到這兒的時候,我第一腦子裏蹦出的飾演者就是王寧,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我説我後面我要自己做部戲,你來不來?他説,那我等你。這一等,就過去很長時間,因為我在整劇本。我後來真的很感謝王寧老師塑造這個角色,他的完成度很高。我在後期的時候,我看到這個片子,覺得這個角色是蠻有意思的,王寧確實給這個角色加分許多,這是我的一個收穫。

**李星文:**那麼在片場的時候,你們兩位導演,大概也有一個分工,因為你也不能老盯着監視器,你得去演。
**馬元:**我跟邵警輝一塊合作,他真的為了這部戲,體力付出也很大。因為我們一直盯準了殺青的這一天,所以我們所有的工作都要在這個週期完成。所以邵警輝在整個拍攝過程當中,他用了一種方式,他基本上沒有怎麼坐在大的監視器前面看,他為了節省去跟演員現場溝通的時間,他拿着小的移動的監視器,做了一個支架,他基本上全程站在攝影機的後面看。
**李星文:**在現場,他幾乎就不回到自己那個崗位上去了。
**馬元:**因為他天天看很小的監視器,他有一度眼睛的血管爆了。我説,你這麼累,你就坐在監視器能怎麼樣?他説,馬元我給你算筆賬,我每天都要來回這麼跑,那其實是要有時間的,這些時間加起來就是咱們損失的時間。
**李星文:**真是拼了,這個邵導也是拼了。
**馬元:**我是在鏡頭前跟演員一塊演戲,所以我永遠看見機器後面的他拿着小遊監看,有什麼我們就及時在現場就溝通。
**李星文:**效率確實提高了。但是你估計還是要等每天拍完了以後,還得看看這個粗剪版。因為現在基本上都是當天拍完了以後,晚上剪輯師的粗剪版就出來了。
**馬元:**我在那個過程當中我沒看粗剪,因為我在寫劇本,我們倆分工,我説老邵同志他來看粗剪,我就等到最後回到機房之後,我要統一地去捋一遍,是這麼一個過程。
**李星文:**初次當導演,一方面是突然來這麼個任務,另一方面應該也是自己有所準備,甚至多年以來可能盼望着有這麼一個機會,這是一個怎麼樣的準備過程?

**馬元:**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導演的夢想,**我們上學的時候特別流行的一句話叫演而優則導,但實際上那會我們還沒演明白。但是隨着後來演的戲也多了,塑造的角色也多了,合作的團隊也多了,發現演員的工作只是一個範疇,只是自己的角色和大家的一個互動。但是實際上拍戲的整體過程,導演的工作的範疇所要考慮的環節是相當龐大。**所謂的演而優則導,真的是那樣嗎?你演得再好,你也未必能夠知道整個攝製組的其他部門的配合是有多麼難。所以這一次我挑戰了一把,可能在這之前的一些戲裏面,演好自己角色的同時也開始參與和幫助其他的部門在做一些事情,為着這一天的到來。
為什麼説這個機會偶然也不偶然,就是來了之後,我説咱們得重新把這個本子要講好,我不敢説我講的故事有多好,至少咱們得要講鄉村振興,講現在的鄉村是什麼樣,咱不能説是腦子裏,拍腦門想的,這是編劇的工作。那攝影的工作,我們的影調、畫面的風格,包括我們美術的調性,對於電視劇來講聲音是以同期錄音為主,還有後期部分,包括到最後的音樂和主題曲方方面面。我説我這一次是鍛鍊了一把。
**李星文:**把完整的流程過了一遍,那等你最後拍完了以後,坐到後期機房的時候是什麼感受?因為可能現場太匆忙,第一次做導演經驗也不是那麼足。雖然有邵導在那把着,但可能是不是覺着有些地方缺了點什麼東西,以至於後來不是還有一次補拍嗎?
**馬元:**有一次補拍,因為在剪輯的過程當中,後期做出來的時候,我看完粗剪片子,我整人都崩潰了。
**李星文:**跟想象的差距甚大。
**馬元:**差距很大。中間還有缺失鏡頭,空鏡穿幫,就是空鏡都能穿幫,我當時就搞不清楚到底問題出在哪?後來我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説這個東西怎麼能拍成這樣,所以才有後續的一個補拍。補拍的時候,我從原有的剪輯單位,把全部的素材都拿回來了,我換上了我自己的剪輯。我説重新捋素材,因為這個片子離最後成片還有漫長的時間。我們去補拍的時候,我找來的剪輯給我打電話説完全不丟鏡頭,素材全有。那些穿幫的鏡頭,不知道為什麼原來的剪輯都得用那個,就有很多這樣的事情。後來我説那既然我們來了,我們就先拍,拍回來我們再重新寫。

等於是這個片子我們又重新剪了一稿出來,並不是説當時我的拍攝經驗不足,丟失了什麼,其實它都在只是沒有用,經歷了很多這樣的事情。所以現在把它整理出來之後,也快面向觀眾,我覺得這些困難、坎坷都不叫什麼了,至少這個片子我們付出的努力,它是一個健康的東西就好了。
**李星文:**首先從它的主題立意來説,就現階段鄉村振興題材的作品一定是有價值、有意義的。另外呢,我也看了一點點樣片,我覺得它並非大家想象的農村那麼土、落後、刻板,以至於沒有看點,我剛才説到的喜感,它應該會給觀眾帶來一些很好的感受。但是除此之外,您覺着您這一趟也都走完了,還希望觀眾能具體地欣賞到一些什麼樣的點,也可以這兒先簡單介紹。
**馬元:**實際上我更期待的是,其實也是蠻擔心的一點,我之前在接觸到這個題材的時候,我腦子裏的農村跟我實際上現在見到的農村就完全是兩種狀態。所以我蠻擔心的一點,也是我希望大家care的一個點,實際上真的現代農村,現在的新農村,真的不像過去我們看到的一些影視作品,甚至是新聞紀錄片裏的那種狀態。
我簡單講一講我們採風的時候,我原來想寫一個鄉村小學,我要找這麼一個學校,結果我們翻山越嶺,在我給當地文旅局的同志們形容我想找一個什麼樣的建築,我講的那個建築是我小的時候,我的小學的那種房子的狀態。人家就説,我們這兒現在很少有這種建築了。我説,那山旮旯裏面有沒有村莊。他説,有。我説,村莊裏面有沒有小學?他説,有。我説,通不通路?他説,現在是通路的,但是車上去到臨村口的地方,你還得下去走。我説,咱們上去看一眼,可能就是我要的東西,上去了一看,那個校舍也是乾乾淨淨、四四方方的,裏面的桌椅板凳都是很好。
**李星文:**都是當代的一些東西。
**馬元:**因為咱們國家這麼多年裏,脱貧攻堅和鄉村振興,水路電網村村通的工程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經完成了。
**李星文:**基建工作沒白做。

**馬元:**真的是很到位,最後我找到了一個校舍。他説,我們這已經荒廢很久了,那個村都搬走了,才可能是你要的東西,我們去了以後確實是這樣的情況。但是我經歷完這個之後,我説我幹嘛要去講一個我腦海當中落後的農村呢?我為什麼不把現在的樣子呈現出來,所以我就沒有用我找到的那種老建築。

**李星文:****所以《此水此山此地》可以説是一部現在進行時的作品,也是在火熱的生活裏頭抓的一條活魚,沒有按照自己原先設想的一個刻板印象去做,而是隨物賦形。生活是什麼樣的,咱們就隨時根據生活的樣子來展示它。**現在應該是後期製作也基本上完成了,估計不久之後就能和觀眾見面,那咱們就一起等着看好戲。謝謝您,今天我們就先聊到這。
**馬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