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品大模型，AI重構義烏市場_風聞

AI戰略，已被視為義烏構建數字貿易的“一號工程”。鯨商(ID：bizwhale)原創 作者 | 李清樂

世界盃、亞運會，春節、聖誕節等，無論是國際體育賽事，還是中西方傳統佳節，“世界超市”義烏都不會缺席。

這次，高大上的“AI”，同樣也要扎入義烏市場的“土壤”了。小商品穿上“大模型”外衣的故事，在10月22日第29屆中國義烏國際小商品（標準）博覽會（簡稱“義博會”）拉開序幕。

有人或許會問了：一個小小的縣級市，都敢這麼異想天開？

同樣的問題，放在40年前或許也很少有人能想到，那個貧困的山區小鎮會發展為“世界中小商品之都”。即便是當前國際環境複雜多變，國際貿易挑戰重重的當下，今年1-7月，義烏進出口總值仍保持雙位數增長，領跑全國其他地區。

逆勢突圍的背後，是義烏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積澱而成的，得益於成熟的跨境業務生態體系支撐。但地緣政治格局變化所帶來的全球供應鏈重塑，僅依靠過去的“坐商”模式和互聯網電商邏輯，並非長久之計。

反應迅速的義烏商家，已注意到AIGC（AI-Generated Content，AI技術生成內容）熱潮蔓延至跨境電商平台，他們試圖參與進去，利用AI製圖、翻譯、運營，為自己找出路。經歷一開始的“恐懼”，到了解後被震撼衝擊，短短幾個月時間，義烏市場也迅速調整，已投身這場大模型技術或將顛覆產業的變革中。

**“AI原生時代即將來臨，沒有構建於基礎模型之上的豐富AI原生應用，大模型就一文不值。”**這是百度創始人兼CEO李彥宏近日在2023百度世界大會上給出的判斷。基於此，以義烏為代表的傳統貿易市場，能提供“豐富AI原生應用”場景，有實力的大模型“底座”開源平台，植入義烏商貿“產業厚度”，有足夠的關注價值。

直面“恐懼”，暗流湧動

1978年，由多用途船“平鄉城”輪改造成集箱船，第一次從上海抵達澳大利亞後，一場運輸方式上的革命正式拉開序幕。32年奮起直追，中國最終成為全球最大的集裝箱吞吐國，在2022年全球前十大集裝箱港口占據七個。

無數帶有“Made in China”印記的外貿貨品，成為中國鏈接世界的緊密紐帶。沒有“通江達海”地理優勢的義烏，踏着改革開放的大潮，建成“買賣全球”的世界最大小商品市場，成為中國外貿最具標誌性的代表。

步入2023年，海外局勢的不穩定，導致經營安全無法保障；大幅的降本增效，對供應鏈提出更高要求；國內人工、支線物流成本不斷上漲，利潤明顯下滑；語言障礙，溝通效率降低；小單量業務增加，運營難度增加……鯨商在走訪部分產業帶時，這些問題似乎是所有外貿企業都面臨的集體難題。

過去40年，中國外貿走過了一條漫長而崎嶇的道路。如今，在全球外貿承壓下，義烏市場雖實現了逆勢上揚，但居安思危的義烏人，一直在創新“第二增長曲線”。

大模型無疑是今年的焦點，阿里巴巴集團前CEO張勇曾表示，面向AI時代，所有產品都值得用大模型重新升級。百度創始人李彥宏也多次公開表示，“要用大模型‘重構’旗下全部產品”。

大廠、科技圈知名人士前仆後繼，應用遍地開花，每個人關注爆炸式技術的同時，都在期待能為各行各業帶來哪些實際意義。在電商行業中，語言理解、文本創建、圖片識別、3D生產等技術，給商家和用户都來了驚喜。

來自全球知名諮詢機構麥肯錫的預測數據顯示，生成式AI將為全球帶來至少9萬億美元的經濟價值增量。這9萬億美元的經濟增量中，排在前三的產業分別是高科技、零售、金融。

在萬億“誘惑”前，誰又能把持住呢？作為改革先鋒的義烏更不例外。

據接近義烏小商品城高層的人士透露：年初，當高管們看到GPT從3.5短時間內迭代到4.0，並迅速斬獲過億用户後，他們內心既驚訝又“恐懼”。在高管會議中，他們判定未來產業互聯網會因AI“大模型”，而讓消費互聯網流量入口進行重構，這對線下市場與線上市場的融合是一場顛覆性的革命。

“2000年，阿里1688剛誕生沒多久，比淘寶還早，那時候的馬雲還來義烏市場尋找機會。雖然在2003年中國加入WTO，後續移動互聯網電商興起，義烏市場憑藉‘一盤貨’吃到了後端供應鏈的紅利，但站在我們傳統義烏市場的角度，不得不承認錯失了互聯網大潮的平台化機會。”義烏小商品城高管回憶。

他指出，**“從工業革命到信息革命，這次AI革命，我們義烏市場再也不能錯過了，必須主動出擊，做出改變，哪怕未來現實與理想有差距，但全力以赴了就不會再有遺憾。”**因此，探索AI賦能傳統市場，對於義烏小商品城而言，或是未來五年戰略中的“一號工程”，即將數字經濟這“最大變量”轉化為“最大增量”，推動內外貿高質量發展，同時繁榮實體經濟。

於是，義烏小商品城領導層及相關業務負責人今年3月底開始奔向“北上深杭”等地區，密集拜會AI專家學者、科技大廠研討大模型和製造業、外貿之間的可能性。據透露，起初義烏也有自研“野心”，但需要大量的人力、算力和財力支撐，緊靠自身很難實現，加之大模型自誕生起就和“燒錢”捆綁在一起，自研的想法逐漸在友商產品成熟、大模型開源中“隱身”。

除此之外在國內掀起“百模大戰”之際，一個清晰的共識在行業內產生：作為底層技術底座，大模型並不能直接創作商業收益，市場最終也會“篩選”出一兩家“統一”整個市場。

深思熟慮後，義烏商城集團決定採用“高德打車”的聚合模式，與友商展開合作。2月27日，義烏成為百度文心一言首批生態合作伙伴後，在10月22日“義博會”期間，義烏小商品城與人民網、騰訊、清華大學、中國郵政等機構宣佈達成“AI+大數據”層面的戰略合作，併發布了全球首個商貿領域大語言模型。

在All in數字化的過程中，效果與預期難免存在偏差。除了技術上的差距，在義烏小商品城擔綱科技創新主角的Chinagoods組織也進行了調整，管理層由5人領導班子變成了2人領導班子，讓管理決策更為扁平和高效，技術人員招聘上也有所傾斜。從戰略方向到實際執行，一系列動作都見證着義烏做好了“迎變”的準備。

AI重構義烏市場，平台角色發生轉變

近日，一段疑似華為汽車 XPIXEL 智能大燈的演示視頻在網絡上瘋傳：禮讓行人並投射出引導線;窄道通行時，可以打出示款光毯，幫助車主快速判斷是否可以安全通過，降低出行駕駛風險……

預測颱風、研發新藥、識別故障、制定生產計劃……人工智能賦能千行百業的“頭雁效應”正在加速顯現。百度前COO陸奇在今年5月的一次演講中曾表示，大模型將帶來範式技術革命，它將改變一切產業世界，未來也將無處不在。

乘着技術突破的東風，外貿領域的新機遇正在徐徐展開。作為義烏內外雙循環的數字轉型平台，Chinagoods也迎來全新面貌——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台，角色從過去的電商交易屬性，向AI賦能商貿市場的服務屬性進一步轉變。

這一輪AIGC的浪潮，最大的創新在於文本內容生成。過去，商家為了經營好店鋪和內容，需要配備專門的經營團隊，運營人員被要求快速完成大量重複動作：拍攝商品圖、上傳圖片、關聯商品等。義烏市場經營户“捷豪竹木”品牌總經理傅妙玲對此深有感觸，“既要費心創造內容，投放效果也無法考量，都是新的挑戰。”

AI技術給解決這個難題帶來可能性。迭代升級2.0版本的Chinagoods將為商品數字化提供高效和多樣的方法，商户將產品拍照上傳，0成本製造場景、1分鐘批量製作高規格商品圖、文案、海報、視頻。

與社交電商不同的是，AI+電商是在大模型基礎上構建對話式採購模式。這種模式不再依賴傳統的關鍵詞搜索或信息流推薦，而是平台通過與用户互動，瞭解用户在採購過程中的需求、偏好、預算等信息，並根據用户的輸入，提供個性化的商品推薦和指引，解決用户在採購過程中的各種問題。這種新的交互方式不僅提供了更高程度的用户個性化服務，還推動商業模式、技術和市場競爭的不斷演進。

此次Chinagoods平台轉型後，開放了外貿生態，吸納了各環節代表合作企業。比如支持15種語言輸出及翻譯的珠海跨海科技，提供短視頻、廣告、AI運營服務的北京卓奧有效，搭建數字人直播的特看數字人等等。

與多家企業合作後，Chinagoods角色轉變為類似“大眾點評”，**一個圍繞人、貨、場、鏈構建數字化共享式貿易服務平台。**首先，供應鏈和物流管理更智能高效，提供便捷倉配服務；其次，提升營銷推廣能力，免費定製數字人短視頻；再次，享受貿易服務，提升交付速度；最後增加衍生服務，市場水電、停車等智慧管理，採購商住宿、餐飲等出行服務。

義烏產業帶經營户中，初代創業者普遍入行年齡偏大，面對新商業模式時比較傳統保守，而且體力和精力逐漸下降，難以支持他們像往年一樣跑展會。

看到這一現象後，義烏小商品城也構建了智慧展館、線上展會等核心數字化應用。今年上半年開展的“市井好貨”節系列活動，雲會場總GMV達到22.6億元，吸引了56萬採購商關注；第17屆中國義烏文化和旅遊產品交易博覽會吸引採購商及觀眾10.3萬人次，同比增長超 20%。

為了給市場生產商、經銷商和採購商提供及時、權威、準確的商情信息，早在2006年，義烏·中國小商品指數就正式對外發布，給廣大消費者提供具有參考價值的流行元素，引領小商品消費時尚，指引小商品發展方向。

過去半年，在國內外逐漸揭開“大模型謎團”的過程中，數據、算法、算力這“三駕馬車”在人工智能中扮演的角色正在被重新分配。360集團CEO周鴻禕談論AI時表示：“算力不是最關鍵的問題，場景和數據是關鍵。”

想要給具體行業賦能，讓AI成為某一個領域的專家，使用對應領域的專業數據訓練是各個大廠間默契一致的行為。義烏市場經過40多年的發展，積累了一批高質量的數據，但要將這些數據資源變成數據資產，當前的數據量和技術還遠遠不夠。

今年9月，義烏小商品城與人民數據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雙方計劃圍繞小商品貿易數據確權、數據資產入表、升級新時代小商品義烏指數等方面展開全面合作。迭代後的“義烏指數”作為“市場晴雨表”數智化服務能力，通過前瞻性的專業分析，為生產、銷售、管理提供建設性指導。本屆義博會期間，數字貿易展區展示了“小商品數據第一證”（編號：0001），涉及義烏小商品貿易數據的持有權、使用權和經營權，確權主體為小商品城，頒證時間為2023年10月。

義烏小商品城官網Chinagoods在2020年底上線以來，已被市場商户視為跨境電商的重要渠道之一。雖然遠不如亞馬遜、SHEIN等平台關注度高，但其在發展過程整合了線下商户供應鏈資源，可為跨境客户提供國際倉儲、物流、支付、訂艙等全流程貿易服務，逐漸轉動起義烏的商業“飛輪”。

當前，亞馬遜、SHEIN這類跨境平台，從設計、生產、銷售等環節也已經開始融入AI，Chinagoods同樣在擁抱技術變革，通過AI能力建設和輸出，幫助市場參與各方無縫鏈接人貨場。重服務重效率，義烏新一輪市場變革正拉開序幕。

義烏“雙循環”輸出方式悄然轉變

“1039”市場採購貿易方式，如今幾乎是跨境電商們首選的主流方式，而該模式就起源於義烏。義烏商場擁有海量的SKU，而外貿出口又呈現“小批量小額度”的特點。如果走“0110”一般貿易模式，會受到品類數量的限制，無法“拼箱”報關。

2013年起，“1039”模式率先在義烏開始試點，次年正式升級確立了該模式。兩年後，這種模式在全國指定市場“複製”開來，截至目前約擴散至32個市場。如廣州花都皮具市場、成都國際貿易中心。

義烏作為世界最大小商品城，一直被“模仿”，國內諸多市場也紛紛來義烏學習經驗。義烏國際商貿城不僅在國內市場起到了“領頭羊”作用，“義烏小商品市場”遍地開花，義烏方案甚至“漂洋過海”落地至世界各地，首個海外市場——迪拜義烏中國小商品城已於去年6月30正式投入營業。

敍利亞商人瓦爾在義烏市場主營包裝袋，他目前在義烏有合作的工廠，直言這樣減少了中間商，能讓採購商在市場上拿到高質量、低價格的產品。“迪拜市場有1600個商位置，可以説是‘縮小版’的義烏國際商貿城。”瓦爾表示，商品逐步同步，解決了去義烏採購成本較高、線上展示實物體驗感不強、線上交流效率不高等痛點。

通過商品展銷、保税倉儲、物流轉口等模式，迪拜市場帶動了中國與阿聯酋及周邊國家和地區的雙邊貿易和產業投資，努力打造成為“一帶一路”合作共贏的樣板，而此次AI戰略將在此基礎上提升傳統貿易中“數字經濟”構建能力。

義烏做到極致的“小生意”也征服了不少中東土豪，從卡塔爾世界盃的場館、周邊商品到贊助商，中國元素無處不在。據義烏體育用品協會估算，在全球範圍內的卡塔爾世界盃周邊產品中，“義烏製造”佔比高達70%。而在沙特，義烏也成為中沙商貿合作的重要角色，也是在義烏，沙特開啓了首次跨境人民幣支付業務。

海關數據顯示，今年1-7月，義烏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進出口合計1196.4億元，同比增長18.9%，佔同期義烏進出口總額的37%。可以預見，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未來義烏的出海，不再只是小商品的出海，更多的是帶着數字化能力、服務能力整體品牌出海。

在“走出去”的同時，義烏的“一盤好貨”，也正在點燃內循環的“發動機”。

今年3月舉辦的“市井好貨”節通過平凡的市井煙火氣，促進消費、拉動經濟增長、擴大就業；與1688、京東、百度愛採購等平台合作，成立數字館，實現小商品城“組貨”與入駐平台“銷貨”的強強聯合，讓消費者購買到質優價優的商品。

當下，數字技術、數字經濟是新一輪國際競爭的重點領域，微軟CEO納德拉曾説，“通貨膨脹的世界裏，軟件是唯一的通縮力量”。但數字貿易並非一蹴而就，在這條“打怪升級”的道路上，義烏市場可能還會面臨一系列的挑戰，於外部而言受地緣政治的影響，身處全球化大潮中的義烏難獨善其身；從內部來説，人才吸引、市場接受度和基礎配套設施的完善都是亟待解決的難點。

事實上，義烏沒有得天獨厚的先天優勢，從沿街叫賣的貨郎擔到勇於開拓的經營户；從“雞毛換糖”到國際商貿城；從露天市場到正在興建的第六代市場，義烏一路成長崎嶇坎坷，但無論是當地政府還是市場商户，都始終帶着“危機意識”謀變。

世界的義烏，演繹了“無中生有、莫名其妙、點石成金”的發展傳奇。小商品，大市場，如何再造新的輝煌？AI時代下的挑戰，對義烏而言，或許又是一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