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新:《塗國文評論:遊走於學院與江湖間的美學思考》_風聞
虎落平阳-10-23 21:44
塗國文評論:遊走於學院與江湖間的美學思考
金新
讀塗國文文學評論集《在詞語的星空中漫步》( 浙江工商大學出版社 2023年9月第1版),總在思考一個問題:他的文學評論的特點究竟在哪裏?
其實,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特點——
從文學評論的對象可看到審美的“廣泛性”。《在詞語的星空中漫步》一書有散文評論、詩歌評論、小説評論、綜合評論與童詩薦讀五部分,勾勒出了當下文學界的寫作圖景。而“在詞語的星空中漫步”作為書名所隱含的追求燦若星空的語言審美、情志體驗,性靈抒發,讓讀者感悟到涉獵的多面性、層次性甚或立體性。
從文學評論的結構可看到構思框架的“全景化”。比如《中國傳統文化的“蘇繡”》對蘇滄桑的散文《紙上》就內容與形式進行了了情感的剖析、選材的考量、組材的評點、語言的品味、敍述的探討……雖面面俱到,但有詳有略、有模有樣、有前景深和後景深,可謂思維的發散性開合而張弛有度。
從文學評論的視點可看到個體鑑賞的“精細化”。比如《<高原上的野花>薦賞》對張執浩的一首小詩就意象之高原與野花、祖國與老父親被選擇而有秩序地組織起來的客觀現象進行了深究,在基本審美的單位上品味神韻,抽象與具象相互轉換而顯喻義的靈魂,可謂言簡意豐而一如《致敏·考茨基》信中“恩格斯所説的‘這一個’”抑或“每一個”。
見仁見智,不一而足,區別性特點還有很多,限於篇幅不作展開。
其實,特點是相對而言的,有時難免相對“大路貨”。如何找到共性特點的個性特點,是筆者閲讀塗國文這本最新文學評論集之興趣所在。
竊以為,文學評論界歷來有學院派與江湖派之別。
前者在由知識、學術、專業所劃定的疆域裏自言自語,他們重視知識、理論和智力,輕視體悟、情緒、意志;後者多以自學或自我訓練方式進入學術圈,他們一般少有師承,比較易於接受眾家之長,常被認為不夠正統。記憶中,著名詩人、散文家、“20世紀最大的自由主義者”(周恩來戲語)聶紺弩生前曾批評過一些年輕文學評論家的文學理論概念滿天飛而文章乾癟得像個老太婆的現象。事實上,眼下有些洋洋灑灑的學院派文學評論,無論待以四時之不同或大同,不看還有相當清晰而自信的判斷,一看反而疑竇叢生,不知所云。那些不加任何界定的自造概念,那些鋪天蓋地的名詞術語,那些莫名其妙的語言結構,那些專橫武斷的驚人論點,令人始看玄妙難解,若有深意存焉,再一斟酌,竟覺花裏胡哨、故弄玄虛罷了。其許文深邃高雅遠不如經史子集,淺顯通俗大不如順口溜打油詩,考證起“魯迅喜啖風乾荸薺”“阿 Q 原型是個胖子”“曹雪芹愛喝二鍋頭”之類,倒 還得心應手,可評論起作品來,卻隔靴搔癢、言不及義。
不過,客觀地説:學院派的言説雖然枯燥,但大多確有深度;江湖派的言説雖然生動,但大多實在淺薄。一個文學評論家如何遊走於學院與江湖間進行高屋建瓴而深入淺出的美學思考,絕非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塗國文的《在詞語的星空中漫步》則基本做到了。
浙江傳媒學院教授沈葦稱塗國文為“一名置身文學現場的觀察者和批評家”,誠哉斯言,這是一個將學院派與江湖派兩者評論優點有機結合而再創造的前提!

塗國文既嫺熟於小説、散文、詩歌,又稔熟於文學評論,有意識的相輔相成是其文學評論匠心獨運的根本。作為浙江省寫作學會副會長、浙江省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浙江省散文學會理事、杭州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杭州市西湖區作家協會副主席、浙江外國語學院雜誌社執行主編,著有長篇小説、中篇小説集、詩集、隨筆集、文學評論集等共13部。作品散見於《文藝報》《民族文學》《作家文摘》《人民日報(海外版)》等160餘家報刊,併入選近百部選集。唯如斯,其文學評論《“非虛構”之是與“虛構”之非》榮獲第四屆“井岡山文學獎”,文學評論集《詞語快跑》入選2015年度浙江省作協優秀文學作品創作扶持項目,文學評論集《語言在萬物之上從容走動》入選2018年度杭州市文聯文藝精品工程項目。
華師大美學教授、長江學者劉陽先生認為:“為文有兩條途徑,一是運用不經見的新材料作出新闡釋,二是在人人司空見慣而習焉不察的老材料中見出常人未見之新意。學院中人往往走前一路。學院外的作者則每每走後一路。”塗國文則是兩棲進軍而點石成金:在學理探究上發人未發之聲,但力戒枯燥;在文創內容上見人未見之象,但力避淺薄。就前者而言,塗國文的文學評論具有着強烈的學者化敍議特點,常見“張力”“譜系”“圖譜”“流變”諸詞彙且與論述語境嚴絲合縫而絕無賣弄以致自娛自樂之嫌。
德國當代著名哲學家、美學家,現代哲學解釋學與解釋學美學的創始人伽達默爾指出:“審美體驗不僅是一種與其他體驗相併列的體驗,而且代表了一般體驗的本質類型。正如作為這種體驗的文學作品是一個自為的世界一樣,作為體驗的審美經歷物也拋開了一切與現實的聯繫。”塗國文的《在詞語的星空中漫步》在鑑賞過程中之中始終重視將學術高度與創作體驗相結合,於學院與江湖雙重角色間發掘文本鮮為人知的審美價值。比如《穿透文化時空的智慧之光》《詭譎歷史風雲深處的人性幽光》與《村莊史就是民族史》幾篇,以單篇小説作為深度解讀對象,藉助言説勾連作家訴求,管窺人性真實,呈現生活悖論,切入文本肌理。
一言以蔽之,塗國文的文學評論,一邊在保持學院派典雅的基礎上彌補着它切身創作體驗的情感侷限,一邊在保持着江湖派通俗的基點上補救着它自身理論研究的素養匱缺,為我們探究理論學術本身的文學性可能,提供了絕佳的借鑑範本。
匆匆於2023年10月23日20時2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