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江之戰——撬開美國種族隔離制度的堡壘（一）【修訂版】_風聞

伍達德事件

1620年9月的一天，一艘名為“五月花”的帆船，載着102名乘客，從英格蘭出發，穿越大西洋，到達北美洲的科德角海灣。乘客們在此登陸，建立了普利茅斯殖民地。一百五十多年後，在這片擴大了的殖民地上，一個新國家誕生了。

與歐洲國家相比，美國的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新國家。然而，自以為創立了一個嶄新國家的歐洲移民們卻在精神上繼承了歐洲文明的痼疾：白人至上種族主義和蓄奴制。歐洲移民把蓄奴制帶到了北美洲的殖民地，並在美國建國後仍保留了將近一百年。1 9世紀的美國內戰號稱解放了黑奴，可是緊接着內戰之後，在以前實行蓄奴制的南部各州，白人至上種族主義者又建立並實施了一整套歧視黑人的法律，被稱為“吉姆·克勞”法。吉姆·克勞是當時巡迴雜耍表演中的一個常見的小丑角色，通常由白人演員扮成黑人，模仿、取笑黑人以及黑人文化。“吉姆·克勞”法系統地對黑人的工作、居住和旅行強加限制，迫使他們遠離白人。這些法律還限制黑人的工作報酬，剝奪黑人的投票權，禁止黑人與白人共享公共設施，甚至對黑人的日常交往也作了嚴格規定。譬如規定一個黑人男子不得觸碰任何白人女子，握手都不允許。若有違反，可以私刑處死。

在實行“吉姆·克勞”法的南方城鎮，平日裏看不到居住在城鎮裏的黑人。他們似乎被施加了隱身術，猶如印度種姓制度中的賤民，被從白人的日常環境中排除了出去。1896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隔離但平等”為由正式裁決“吉姆·克勞”法合乎憲法，維護了種族隔離制度。

在美國北方，雖然沒有正式施行“吉姆·克勞”法，但是黑人在生活的各個方面受到歧視，包括工作、購買住房、接受教育等。北方某些州還制定法律限制黑人的投票權利。

基於膚色的種族隔離制度也在美國軍隊裏嚴格實行，白人士兵與黑人士兵分開編入與其膚色相同的連隊，絕少混合。

1946年2月12日，黑人士兵艾薩克·伍達德（Isaac Woodard）從美國陸軍退役。他身着軍裝，從他退役的位於喬治亞州的戈登軍營（Camp Gordon）搭乘長途汽車，回北卡羅萊納州老家與家人團聚。長途汽車途經一個休息站，伍達德為了上廁所而與白人司機起了爭執，鬥了幾句嘴。伍達德上完廁所回到車上，長途汽車便從休息站出發。開了不久，到了南卡羅萊納州的一個小鎮。白人司機叫來了當地警察，強行把伍達德帶下車。一羣警察用警棍把伍達德毒打一頓，然後把他關進監獄，罪名是酗酒滋事。夜晚，白人警長在牢裏又對伍達德進行毆打，包括擊打伍達德的眼睛。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伍達德的眼睛看不見東西了。不僅如此，伍達德還因頭部受傷導致部分失憶。

到了上午，伍達德被帶到當地法院。法官判他酗酒滋事的罪名成立，罰款50美元。伍達德要求得到醫療救助。過了兩天，才有一位醫生前來診斷。之後，他被送進附近一所醫院，但是並沒有得到所需的治療。在伍達德的親屬報告他失蹤三個禮拜之後，軍方才在那家醫院找到伍達德，並把他轉送到一家軍人醫院。經過治療，伍達德恢復了部分記憶，但是他的雙眼已經永久失明。

然而，施暴警察卻逍遙法外。七個月後，全美有色人種協會的行政秘書面見杜魯門總統，向總統報告南卡羅萊納州政府沒有采取任何追責行動。杜魯門於是責令司法部調查。兩個禮拜後，毆打伍達德的警長在聯邦法院被起訴。審訊持續一個月。儘管施暴警長在法庭上承認他打瞎了伍達德的眼睛，全部由白人組成的陪審團仍然判定警長無罪。

伍達德的遭遇不是個例。美國各地，尤其是南部各州對黑人老兵的種族歧視和傷害隨時隨地都在發生，嚴重打擊了黑人士兵的士氣。既然不能把兩千萬黑人移出美國，那麼他們就是美國整體的一部分，總統就得做點什麼以安撫黑人羣體。1946年12月，也就是把伍達德眼睛打瞎的白人警長被判無罪後一個月，杜魯門頒佈第9808號行政命令，成立民權委員會。委員會由15名跨種族的知名人士組成，杜魯門要求委員會委員在1947年年底全部到任。

到了1948年7月26日，杜魯門又頒佈了兩道行政命令：1）第9980號行政命令，命令要求在聯邦機構內消除基於種族、膚色、宗教或國籍的種族歧視；2）第9981號行政命令，命令要求在不損害軍隊效率和士氣的前提下，保證不同種族、膚色、宗教信仰和國籍的軍人享有同等待遇和機會。命令還要求由總統指定七位成員組成一個諮詢委員會，專門針對軍隊中的條令、程序和運作進行審視，提供必要的修改建議。

民權委員會的成立和9980、9981兩道行政命令的出台説明，杜魯門意識到種族歧視是一個系統性、制度性的問題。但是，杜魯門的舉措並非針對種族隔離制度，他的行政命令的通篇文字中甚至沒有種族隔離的字樣，更不用説廢除種族隔離制度的意圖了。其目的不過是在伍達德的悲慘遭遇之後，為了安撫黑人羣體而擺出的一個姿態，在“隔離但平等”的即有法律框架內做一些調整，改善黑人士兵的待遇。

即便是這樣兩道行政命令，尤其是針對軍隊的第9981號行政命令，也在以白人為主的軍隊中遭遇強烈抵制。全國的民意調查也顯示，美國民眾反對杜魯門改善黑人待遇的民權政策，這導致他在1948年的連任競選時失去了南方民主黨人的支持，僅以微弱優勢險勝。

杜魯門任命的軍中七人諮詢委員會成立不到兩年，便因為難以繼續運作而不得不於1950年5月解散。一個月後，朝鮮戰爭爆發，美軍帶着毫髮未損的種族隔離制度來到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