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紅,涼了中國人的心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10-24 07:50
作者 | 小喬
來源 | 視覺志
2018年9月,武漢的一家工商銀行來了一對老兩口。
他們身穿迷彩服,要匯款1000萬元到一個遙遠的地方。
銀行工作人員立刻警覺起來,第一反應就是:
這兩位老人是不是遭遇詐騙了?
於是他們一邊阻止匯款業務,一邊報了警。
結果警察到來後才發現鬧了個大烏龍:
原來老人名叫馬旭,曾是一位老兵,這次來是和她的老伴顏學庸一起,將自己的畢生積蓄捐贈給自己的故鄉,用於發展教育事業。
這項舉動驚呆了在場的人,也讓人們第一次知道了這中國第一位女空降老兵的事蹟。




中國第一位女空降兵
1933年3月,馬旭出生在黑龍江省木蘭縣。
由於父親過世得早,家裏只有她與母親、弟弟三人相依為命,靠母親給人家唱大鼓戲換點吃的。時不時也去別人收割過後的地裏去撿一些糧食顆粒果腹。
1946年木蘭縣解放,母子三人才絕境逢生。

但此時的馬旭由於長期缺吃少喝,長得十分瘦小。
見這一家過得艱難,當地農民會主任跟馬旭的母親建議讓她去當兵,一開始捨不得女兒的母親經過再三考慮,終於同意了。
在她離家的前一天,母親把她的破衣服洗了曬乾,一邊縫補,一邊掉着眼淚。看到母親這個樣子,被窩裏的馬旭也忍不住偷偷哭了。
出發那天,母親給了她一個銅錢,相當現在的一毛錢,能買 2 個硬糖球;還給她煮了兩個平時捨不得吃的雞蛋,但懂事的馬旭只拿走了一個,留下一個給母親和弟弟吃 ……
就這樣,14歲的馬旭加入瞭解放軍成為了衞生員,與黃繼光同屬一個連隊,參加了遼瀋戰役、抗美援朝戰爭等,多次立功授勳。

抗美援朝結束後,馬旭作為優秀衞生員被保送到軍醫大學進修,畢業後分配到原武漢軍區總醫院。因為醫術精湛,她還被譽為科室的“一把刀”。
不過在這裏工作不到三年,她便主動要求調到野戰部隊醫院。
當時中央軍委決定組建空降兵部隊,馬旭將作為軍醫負責參加跳傘訓練的衞勤保障。
但在工作中她發現作為空降部隊的軍醫,光有醫療知識還不行,必須跟戰士們一樣:
“他們會跳傘,我也要會跳傘,這樣我才能夠發揮軍醫的作用,戰士們的心裏才會有底,覺得我受傷也不要緊,有醫生跟着我呢。”

然而身高153cm、體重僅70多斤的馬旭,達不到訓練大綱的要求,並且此前也沒有女兵跳傘的先例,所以組織上拒絕了她的數次申請。
但她並沒有因此放棄,不僅在戰士訓練的時候“偷學”要領,還在自己的單間宿舍裏挖了一個“模擬沙坑”用來練習。
因為練得太狠,她兩條腿都腫了,但從沒想過放棄,每天堅持跳500次,直到最後兩隻腳像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地上。
半年後,她又找首長請求參加考核。
首長見實在拗不過她,就同意了,但前提是她必須做得比大多數人好,才可以參加真正的空降。
三次落地,馬旭都出色地完成了,漂亮的動作還贏得了在場戰士的喝彩。
她終於可以和戰友們一起訓練了!
在此後的20年裏,她累計跳傘140多次,創造了3項中國之最:
第一批跳傘的女兵,跳傘次數最多的女兵,和和空降年齡最大的女兵。

回憶第一次跳傘,馬旭依然記憶猶新:
“第一次跳傘在無盡的天空中,我覺得好像坐轎子一樣,心曠神怡。後來跳傘就有癮了,老想,部隊只要有跳傘,我都要求參加。如水上跳傘,我在武漢長江跳過;高原跳傘,我在西藏格爾木跳過,海拔將近 5000 米高;森林我在蟠桃山跳過,反正哪一次都少不了我。很多機型我都跳過,每次都要頭先下去,大頭朝下跳。”
同時,她也不免感慨,如果不參加解放軍,自己後來的命運會是怎麼樣呢?可能去別人家當了童養媳,或者因為缺吃少穿很早就不在了。

貧窮的千萬富翁
在部隊做軍醫期間,馬旭認識了愛人顏學庸。
在她的影響下,同為軍醫的顏學庸也學會了跳傘,兩人經常一起練習和討論。
慢慢地他們發現,常有傘兵因落地不穩而造成腳踝受傷,嚴重時甚至會直接造成戰鬥減員。
為了改善這個現象,他們決心做一款保護傘兵腳踝的設備,於是查找文獻資料,嘗試各種辦法,但結果都不太盡如人意。
直到有一次,兩人在看到戰士們踢球時受到啓發,設計了雙層橡膠中間充氣使用的充氣護踝。


為了實驗護踝的效果,兩人親自戴着護具跳傘試驗了20多次,後來在部隊中推廣使用起來,跳傘的扭傷情況接近於零。
1989年,充氣護踝獲得了國家發明專利。


除了訓練時的傷病,戰士們在進行高原空降訓練時,也可能會因缺氧發生危險。
但傳統的供氧手段諸如氧氣枕、供氧瓶等,不僅因為體積重量問題攜帶不便,更是容易被彈片擊中發生爆炸從而危及生命。
於是兩人想着一定要發明出一款既輕便又安全的供氧設備。
為了攻克難題,他們設計繪製了600多張圖紙,光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面料,就花了近一年的時間,之後又通過上百次的反覆試驗,終於成功研製出“單兵高原供氧背心”。


這款背心不僅能在高原供氧,也可用作搶救,甚至還能在水中作為漂浮器材使用。
供養背心同樣獲得了國家專利,填補了空降兵高原跳傘領域上的一項空白。
除此之外,兩位老人也沒放下醫學研究,撰寫了《空降兵生理病理學》《空降兵體能心理訓練依據》,等100多篇學術論文和體會。
除了訓練之外,馬旭最喜歡的就是鑽研科學和發明,還因此被大家稱為軍中的“居里夫人”。
她曾説:“不能搞科研,我就像掉進井裏,就像捱餓一樣。”


靠着大半輩子的積累,兩位老人在創造奇蹟的同時也創造了很多財富。
靠着專利發明費,他們身價過千萬,早就可以財務自由,富足地過完餘生。
然而,他們的生活卻是誰也想不到的簡樸甚至清貧。
離休之後,夫妻二人一直居住在武漢郊區的一個破舊的小房子裏。
曾經有記者到家裏採訪,發現除了滿屋子的書外,幾乎沒什麼傢俱。
他們睡的是六七十年代的硬板牀,僅有的沙發露出了破麻袋和破棉絮,牆皮早已斑駁脱落了。


老人的日常生活更是簡單,穿的是部隊發的軍裝,幾十年幾乎沒買過新衣服,腳上最貴的一雙鞋15元。
他們曾經在市裏買了一個小房子,後來覺得住不慣,就又搬回來了,並且兩人堅持住在這裏還有一個原因,他們幾十年如一日地為附近的病人義診,擔心搬家了,病人就找不到他們了。

還記得在馬旭離家去當兵的時候,母親曾給她的那個銅錢嗎?
她一直沒捨得花,而是和自己的工資一起存到了銀行裏。
她一直有個願望,就是能夠為自己的家鄉做點事。
於是,她將多年積累的1000萬,連同當初的那枚銅錢一起,全部捐獻給自己家鄉教育事業的發展。
對此,她説:“如今我又把這枚銅錢交還給了‘母親’,我非常高興,感到特別心安,睡覺也更香甜安穩了,我的夙願終於實現了。”

老一輩戰士骨子裏的浪漫
很多人不理解,馬旭老人夫妻倆以正師級軍銜退休,手握數項專利,也沒有子女,到晚年了,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不好嗎?為什麼不留點錢給自己改善生活,為什麼要過那種苦行僧般的日子?
記者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馬老的回答很淡然。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夠用了,多了也是浪費。
最重要的是,和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相比,自己能活着就已無比幸福了。
兩人在閒暇的時候會穿上作戰服,騎自行車去附近的部隊鍛鍊。

回老家東北的時候,她首先想做的事就是去松花江裏游泳。
2012年的時候,79歲高齡的馬旭老還去參加了研究生同等學力的考試。
雖然物質生活比較匱乏,但她的精神世界無比豐富。
唏噓的是,在找資料的時候,我發現如今的年輕人,好像真的不能理解這樣的行為了。
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聖人”存在;質疑他們這樣做的原因,這樣做有什麼“意義”,錢花在自己身上不香嗎?
甚至有人直接指出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做,應該怎樣怎樣做……
其實馬老的故事,讓我想到曾經我們講過的一些人,比如蹬三輪車的白方禮、拾荒老人劉盛蘭,他們面都曾被質疑過“意義”,甚至被嘲笑太傻。


白方禮老人
曾經有記者問白方禮老人,他拼盡全力賺這麼多錢,然後都捐掉,自己不留一點,這是為什麼?
他永遠是同一個答案:
“為了支持教育,錢沒用,人才有用。”
“有了教育,有了文化,中國才能發展。”
當問他就沒想過自己過得寬裕一點,享享福嗎?
他説:“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做這些,這就是享福。”
馬旭老人也被問過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本能成為千萬富翁卻選擇捐掉,她的回答是:
“一個人總是自私自利追求物質生活是狹隘的,只有更多地為公,為黨為人民,路才能越走越寬。”

你發現了嗎,通過他們的話你能看到一個共同的特點:
他們都有着苦行僧一般的利他主義和理想主義,並且都拋開自我,站在更高更遠的的角度看問題。
面對問題,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更廣大的羣體——人民,以及國家的未來。
也許在自由主義、個人主義盛行的今天,這種精神越來越少見,越來越難得,越來越難以被理解。
但不要忘記,我們今天之所以能夠自由地選擇的個人主義,正是通過他們犧牲他們的個人主義得來的啊。


監製:視覺志
編輯:小 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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