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價值千萬的賽鴿,最好的歸宿或許是忘記回家的路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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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公眾號:跳海大院/meerjump鴿子,鳥類的一種。
它既象徵一種old school的通訊方式,也代表着和平。
偶爾它會淪為一種滋補的食物,有時候它也是一種檢驗他人可靠與否的信用單位。
鴿子出現在你我生活裏的頻率很高,頭頂掠過,鄰居養過,菜單上有過,電視劇裏看到過。
如果時機夠巧,當我寫下這一段兒的時候,您可能都會在你的窗台上面看見那麼一隻鴿子。

如果你家突然有一隻鴿子造訪,別急着逮,也別想着燉。記得留意下附近有沒有尋鴿啓示。
你很可能會看見:

是的,你沒看錯,上圖裏的1後面有5個0,這在鴿界只能算是中等懸賞金。很多時候,一隻名鴿的價格可能遠遠超過咱所住房子的價格。
鴿子,長着翅膀的金子
這不是什麼機械鴿子,它只是一隻肉鴿,要是細看還能在它的腳上看見“鐐銬”,準確來説是它的身份牌。

若是在網上搜索它的足環號,還能看見這隻鴿子詳細的信息。
上面清楚記錄着這隻鴿子飛行的速度、飛過的歷程、參加的比賽,以及這隻鴿子的品種。
信息越細節,越是能表明這隻鴿子血統高貴。

不過那都是對血統的附加説明,大多情況下對一隻鴿子來説,血統就直接決定了它的價格。
按照不同的血統,這些鴿子的價格從幾百上千的,到幾萬、幾十萬的都有。
國外最有名的鴿子血統大抵是“詹森兄弟”,據説只要出自他們自手的鴿子總是冠軍預備役,引進的人也總是頻頻嚐到甜頭。
12年的拍賣會上詹森兄弟的鴿子達到了平均價格16萬人民幣/羽,創造了當時的賽鴿價格新紀錄。

不過這一價格到了20年被安特衞普系賽鴿打破,那隻叫做“新金”的鴿子最後被中國賣家以1247萬的價格買下。

這些鴿子看起來大同小異,但它們各個都有一份獨屬於自己的血統證明書。
現在提到有名的鴿子,也必然離不開荷蘭的“考夫曼鴿系”,也被稱為荷蘭速度奇蹟——這一系的鴿子同樣離不開詹森系的血統。
繞來繞去,你會發現這些貴族鴿子本一家,算是鴿子中的Old money。


至於為什麼這麼講究血統,還是因為在賽鴿界有個心照不宣的常識:一個鴿子能不能飛,基因強不強大,和遺傳基因有直接關係。
這也導致一隻名鴿千金難求,就連鴿子蛋也蛋憑血脈貴,幾萬塊也不見得能買到。
別覺得看着其貌不揚的鴿子要去國外買是小題大做,雖説咱在養鴿子這件事上可能有3000年左右的歷史,但賽鴿這事還是19世紀從國外引進的。
比利時算是賽鴿的起源地,在打比賽這件事上還是國外的鴿子更有經驗。

不過一隻鴿子的價格,在它的獎金面前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特比環鴿屆中流傳着一句話:“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一場比賽贏下幾百萬上千萬都很正常。
根據《中華信鴿》的數據,2015年賽鴿比賽全年總獎金已達281億元。
一隻成績優異的“鴿王”能瓜分上億賽事獎金,鴿子本身的身價更是能上升至百萬乃至千萬的水準。
這壓根不是什麼鴿子,而是活生生的帶翅膀的黃金。

不過,這並不代表非名貴品種就不能參加比賽。只不過贏的概率更小,以小博大的機會同樣誘人。
一隻沒有任何血統加持的鴿子,若是能贏得比賽即意味着能翻身土鴿把歌唱。
從身價幾十變成身價上百萬,從此它的父母、子孫都將蒙蔭。而這隻贏了比賽的鴿子就會變身種鴿,被拿去配對,繁衍優良的後代。
雖説概率不大,但在圈內圈外總是流傳着一夜暴富的神話。
在《漫長的季節》中,彪子就在天台養了一籠鴿子,每當他媳婦説他不成器賺不着錢時,彪子就會念叨:
“你等我這鴿子贏了比賽咱們就有錢了。”

其實彪子路還是走窄了,因為除了鴿子本身,和鴿子相關的產業也算是天上飛的財富經。
去年,中國信鴿協會的副會長在接受《南方週末》採訪時表示,目前中國信鴿產業的市場規模已經突破了百億元。
每年舉辦的各類信鴿比賽有兩萬多場。這些咱沒注意到的信鴿比賽,化身成了在你我頭上盤旋的鴿子。
若是你在搜索引擎輸入地名,再加一個“誰的”,就能窺見賽鴿江湖暗流湧動。
那些聯想出來的詞條裏,必然有一項和鴿子掛鈎。



如今信鴿行業已經逐步建立起了一套包括飼養、訓練、交易等環節在內的產業鏈。
雖説鴿子很好養活,吃的飼料也大差不差,無外乎植物種子、幹玉米、花生、穀物類,但為了讓鴿子飛的好飛的快,大有人給自家鴿子喂冬蟲夏草等名貴補藥。
更有人專門給鴿子配置空調房,讓鴿子處於能飛出最佳狀態的環境裏。
有專家計算過,中國信鴿一年花掉的錢,足夠買800萬人一年的口糧。
這些精細的飼養,在真正的比賽面前只能算是花拳繡腿。
養賽鴿花的是錢,信鴿比賽搏的是命。

迷路的鴿子啊
信鴿比賽的內容,簡單來説就是比哪隻鴿子能先回到自己家。
鴿子被養在鴿籠裏,然後被帶到幾百英里以外的地方放飛。第一隻飛回鴿籠的鴿子就能贏得比賽。
雖然賽鴿比賽被稱作**“帶翅膀的賽馬”**,但它的“跑動”距離可比賽馬要長太多。
國內的賽鴿比賽,通常比賽級別就是300公里,而後是500公里、700公里、1000公里、1500公里等,逐級遞增,再之後就屬於超遠程賽事。

短距離飛行時,鴿子的飛行速度能超過160公里/時,能以130公里/時的速度飛行數百公里。
這是什麼概念?
一輛上了高速的汽車時速也就在120公里左右,鴿子飛得比汽車還快。
這也就杜絕了,用汽車將賽鴿偷偷帶到終點線作弊的可能。
有一次信鴿比賽中兩個參賽者偷偷用高鐵把鴿子運到了終點,一個不小心打破了賽鴿記錄,直接被主辦方識破了。

不受交通管制的鴿子在天空飛翔,卻並不是每次都能回到家。
因為距離遠,鴿子的生命安全其實很難被保障。
國內賽鴿比賽中有一個堪稱**“****賽鴿死亡賽事”**的超遠程賽事,賽程是從上海、江蘇飛到新疆,從1988年江蘇省第一次組織以來,到2020年已先後舉辦了六次競賽。
這場賽事的飛行空距大約2500公里,最遠超過2800公里,2002年上海放新疆鄯善的超遠程賽事,甚至超過了3000公里。
這幾次比賽,鴿子的存活率不足5%。以2014年從揚州到哈密的賽事為例,參賽1063羽,歷時19天,成功抵達目的地的卻只有3羽,存活率只有0.2%,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旅”。

一場信鴿比賽裏,鴿子面臨的風險既包括自然風險,又有人為風險。
由於賽鴿比賽在自然環境中進行,環境因素如天氣、風向、風力甚至自然天敵——比如老鷹等猛禽——都會對鴿子產生生命威脅。
這些因素都讓賽鴿飛行比賽成了一種完美的賭博方式,因為這些事關鴿命的所有未知因素,對於報名的人而言,都只是一種“運氣”罷了。

活下來的鴿子也不一定就平安到家了,有一部分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網上總有人會發出自己偶遇賽鴿和撿到賽鴿的帖子,這其中,有的鴿子是因為沒控制好速度,直接和人撞了個滿懷。
不過,這樣的鴿子撿起來沒過多久,多半也飛不起來了。

還有些鴿子,被撿到的時候已經受了傷,哪怕留了條命,後面可能也無法飛翔。
命好的鴿子,被養好傷後,還能繼續回到天空。
只要它不走,就會被好吃好喝的當成寵物飼養。

這也是賽鴿所能擁有的最好命運了。
對於一隻賽鴿來説,迷路和死幾乎沒什麼區別。
或死於他手,或被主人親手斃命。
在人為風險方面,由於賽鴿身份金貴,有些人會專門捕獵賽鴿,企圖據為己有。
如果賽鴿寧死不屈,一定要起飛,那它大概逃不過成為鴿子湯的命運。
哦對,如果品種優秀,淪為鴿子湯之前它還要先被配種,以榨乾最後一絲剩餘價值。

不過一隻迷了路的鴿子,如果掉隊後還能回到家中,等來的命運其實和半路被人捕獵的沒什麼區別。
在很多撿到賽鴿尋找失主和幫助的帖子下,一些圈內人會好心指出:

作為走丟過的鴿子,它在主人眼裏只是殘次品,會被拿去燉湯。
這也並非是空穴來風,在圈內一直有些心照不宣的規則:一隻在賽事中無法取得名次的鴿子會直接宣佈退役,最後被送上餐桌。
這些“退役”賽鴿還會被賣給肉販子,以賽鴿更補為噱頭,敲骨吸髓出最後一份利益。
就像是古羅馬鬥獸場的血腥規則,表現不好的奴隸即使活下來,也會因為“沒有價值”而被處死。



而即使這些鴿子以十不存一的概率僥倖回到家,等待它們的也不全是非富即貴的命運。
能搶救過來的,會被主人拿去配種,以保證優生優育,成績延續。
而更多飛回來的鴿子,往往不是斷了翅膀就是隻剩最後一口氣。

它們在天空掙扎着飛向籠子,最終一瘸一拐的倒在籠子前,而在地上等候的主人,看見的並非是受傷的鴿子而是飛在空中觸手可及的鈔票。
主人高喊着“我的500萬回來了”、“我要開奔馳了”,鴿子則雙腳蹬直、羽翼再也振不起來、喙已無法主動合攏。

可能有人會好奇,在比賽中鴿子有那麼大的自由空間,它們為什麼不飛走?
為什麼哪怕飛斷了了翅膀,飛得只剩最後一口氣也一定要回家?
簡單地説,這就是一種歸巢本能。
很多飼養出金牌賽鴿的人都知道,在參賽前,要讓鴿子和配偶短時間相聚,在這期間“拆散”它們,再將參加比賽的鴿子裝進籠子上路。
這時候鴿子會更加想念自己的配偶,出籠就想急於回家。歸巢的速度會更快,歸巢率會更高——更容易贏得比賽。
鴿子是戀家的動物,它們會記佳出生地的特殊磁場,形成一個類似經緯的座標,並且可以依靠太陽來判斷方向,一旦離開巢穴,它們就會產生強烈的歸巢慾望。

這種本能和執念帶有宿命性的悲劇色彩,尤其是對掉隊後回家的鴿子來説,等到的可能並非是温暖的巢穴而是滾燙的熱鍋。
可以説,在文明時代,再也沒有比賽鴿更標準的“狡兔死,走狗烹”。
放出鴿子的那一刻對主人來説是希冀,可對鴿子來説,匆匆忙忙地飛翔,只是為了回家。
也許,一隻賽鴿最好的命運就是忘記回家的路,畢竟,那裏可能從來都不是它們的家。

參考資料:https://www.sohu.com/a/396038505_662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