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母親被殺後,尋找與復仇的30年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10-31 13:48
作者 | 冬禾
來源 | 最人物

“男子7歲時被拐,親眼目睹母親被人販子打死,19年後成功復仇”……
2013年的新聞事件,在當今短視頻平台被不同營銷號裂變成一個一個短視頻,搭配驚悚的文案及音樂,吸引無數人瀏覽,點贊數均已破萬。
這些短視頻,改變了趙永勇。源源不斷的、新瞭解故事的網友向他奔湧而來。他的個人賬號成為流量中心,生活亦陷入過載的關注中。
甚至,他失去了對自己故事、自己人生的解讀權。網友為他當下的境遇賦予了想象:
“趙永勇,被永遠困在了他的七歲。”
今年10月底,我們聯繫到了趙永勇。如今37歲的他,一個人生活在外地,主業是擺攤,和父親、弟弟仍保持聯繫,卻也沒有想象中親密。
他沒有成家,孑然一身。他説自己想要繼續往前走,卻總感覺被人一直往後拽。

下午一點,廣東省四會市的玉石市場已經人聲鼎沸,趙永勇坐在自己不大的攤子前盯着來來往往的顧客。其他攤主見到路過打量的客人,都會出聲招呼,趙永勇則比較沉默,偶爾投以表達善意的微笑。
作為11年前新聞故事的主角,時不時有新的觀眾瞭解了他的故事,給他的社交平台發信息,詢問他的近況。
大眾構想出的他是堅毅、勇敢、果決,但真實的他卻十分温吞。
臨近中午,他起牀洗漱、做飯,吃完飯後去市場擺攤,直到晚上收攤,和朋友去燒烤攤吃夜宵、喝酒。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徹底融入這個城市裏,如同每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
趙永勇被多人關注的社交賬號背景是“玉雕師 趙永勇”,自我認定:“趙永勇,一名80後的雕刻師,從事玉雕23年,每天會分享一些雕刻過程,感興趣的朋友點個關注,謝謝大家支持。”

趙永勇的社交賬號背景
他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不願把過去的新聞放在自己的認證裏,但是又在置頂的三個視頻裏回應了“被拐尋親”的事件:
一個是用當年新聞視頻截圖拼湊的視頻,配字道:今日説法就是我本人,因為十年的時間改變,讓大家認不出來了,謝謝大家的關心與關注,也希望大家少題(提)過去的事,謝謝。
一個視頻配字道:還有很多粉絲在問,不知道當年事(是)怎麼審判的,一個死刑,一個無期,兩個包庇罪判刑一年多。
另一條是最近更新的視頻:“今天去公安局拿回媽媽的屍骨。”將媽媽的屍骨放入祖墳,是在趙永勇“被拐尋親”的故事裏,最後的夙願。
案件結束後的第11年,他終於完成了這個夙願。

1994年7月14日,四川人趙永勇7歲,他和母親肖學琴去鎮上趕集,為父親買一件衣服。出發前,母親把趙永勇和他的弟弟趙永寬往家裏推,並不想帶着這兩個小孩一起去。趙氏兄弟仍然跟着母親的腳步往鎮上走。
正值夏天,田地一片盎然的綠色,兩個小孩跟着母親的腳步沿着小路往前走去,這樣稀鬆平常又温馨美好的畫面,卻成為永遠不復再來的回憶。
來到集市上,一個矮胖的男子招呼肖學琴去門店裏捎個口信。門店裏一羣人在打牌,肖學琴不設防地進去了。趙永勇和弟弟蹲在門口玩,不一會兒打牌的人都散了,在門口等待的兩兄弟聽着房子裏傳出很大的響聲。
在趙永勇的記憶裏,他見到男人把母親的按在地上,母親動彈不得。男人又朝母親頭上打了好幾針,然後另外一個男人把刀插在媽媽的背上。
親眼見到母親遇害,趙永勇和弟弟跪在了母親旁邊,大聲呼喊“媽媽”,兇手立刻轉身將兩個孩子關到了樓下的房間。房間裏的窗户緊閉,但是門上有一塊沒有玻璃的小窗户。趙永勇在房間裏找來一根木棍,順着木棍往上爬,從窗户裏爬了出去。

門上沒有玻璃的窗户
圖片來源於網絡
他們逃到了院子裏面,卻被院子的圍牆困住。這時人販子也發現他倆逃走,將他們重新抓回房間,揍了一頓。
兩兄弟在房間裏又被關了七八天,為了防止兄弟倆逃跑,人販子喂他倆吃了安眠藥,兩人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幾天,那幾天發生的事情都記不得。
幾天後,人販子把趙永勇和弟弟帶上了火車,到了千里之外的福建莆田,送到一個叫阿和的人的家裏。弟弟很快就被陌生人買走,趙永勇孤單地待在陌生的屋子裏。
有幾波人來看過趙永勇,嫌他年紀大,最後當地後積村的農民徐金池把趙永勇買回了家。
肖學琴遇害的那一天,趙永勇的父親趙代富像平常一樣,帶着手下的幾位工人在工地裏幹活。晚上回到家後,他發現家裏冷冷清清,妻子和兩個兒子都不在。
趙代富第一反應是妻子帶兩個孩子回孃家了,第二天鄰居告訴他,昨天肖學琴帶着兩個孩子上街趕集。趙代富開始四處尋找妻子,先是走訪了所有親戚,又在大街上詢問路人。
有一位村民昨晚曾在大街上見到趙永勇與弟弟在門市門口等待媽媽,那條大街發生了好幾起孩子被拐賣的案件。趙代富立馬報了案,派出所把幾個嫌疑人都抓來審判,包括趙代富最懷疑的“蒲三娃”,因為證據不足,這件事不了了之。
趙代富辭去了工作,每天騎着自行車四處尋找,一度不想活下去。

趙代富一家四口合照
當年的四川農村,母親帶着孩子離家出走比較常見,在派出所調查無果、尋找也沒蹤跡時,趙代富最終相信肖學琴帶着兩個孩子離家出走。
找了兩個月後,趙代富在家譜裏補充道:“永勇一九九四年六月初四母子代(帶)起跑了;永寬一九九四年六月初四母子代起跑了。”

趙代富在家譜上更新
圖片來源於網絡
母子三人失蹤後,趙代富的母親半年後去世了,去世前她手中還摩挲着兩個孫兒的照片;趙代富的父親總到孫子們曾經經常玩的地方尋找,不小心從橋上摔下來,內臟受了重傷,也去世了。
至此,本來幸福的一家人或散落各地,或陰陽兩隔。

趙永勇的“養父”家已經有兩個女兒,都比趙永勇小。趙永勇到家後,由於他年紀大,又不是親生的,所有的家務活、農活都分給了他。
趙永勇每天忙着做飯洗衣,還要下地插秧、照顧上百隻鴨子, 縱然如此,趙永勇要是做得稍不如“養父”心意,就會被打。
有一次“養父”拿着一根很粗的棍子,往趙永勇腰上用力一“砍”, 趙永勇便腿軟跪了下去。另一次,趙永勇被繩子綁起來帶到廁所裏打。
在男孩們正喜歡瘋玩的年紀,趙永勇喜歡一個人在房間裏畫畫、寫日記。他畫的是當年的母親被害時,自己親眼所見到的場景。
畫上,媽媽在地上趴着,一個男性半蹲在媽媽身後,朝媽媽的後腦勺舉着針,另外一個男人朝媽媽舉着刀。他還畫了兩個小男孩,代表自己和弟弟,他們瞪着圓圓的眼睛,一個人無措地哭,一人大聲尖叫。

趙永勇畫的案發現場
圖片來源於網絡
趙永勇以前常常做夢夢到母親被殺害的場景,還會夢到自己一直逃跑,不停地往前跑,但是每次都被後面追逐的人抓住。
即使他早已長大成人,如果再遇到當年的人販子,他也有足夠的力量抗爭。但是在夢裏、在深夜,他永遠是7歲的、脆弱的小孩,醒來後他摸了摸臉,滿臉都是淚水。
即使這段回憶十分痛苦,即使每次回憶對他都意味着凌遲,趙永勇仍然倔強地不想忘記,甚至擔心忘記細節,會反覆回想,並在日記本里記錄下來。
因為當時年齡還小,趙永勇並不記得母親、父親的名字,只記得自己的小名叫永勇。當時正在上一年級,媽媽教他寫自己的名字,姓裏有一個“走”,其餘的記不清了。
趙永勇記得爸爸總是穿西裝,騎着單車去上班,感覺像一個老闆。媽媽非常漂亮,總是煮飯、或者在田間幹農活。他畫了媽媽的樣子,留着一頭長長的頭髮,有着一雙大大的眼睛。
趙永勇從五年級開始寫日記,在2009年又重新翻抄了一遍。
日記本里寫着:
媽你還在世上,我好想你們。
弟弟,你在那裏(哪裏),哥好想你。我還等多久才能找到你。不知打你現在過了還好嗎?我一定要找到。
現在好痛苦,媽爸你們還好嗎?還要等幾年,才能找到我父親母親,才能團圓。
我想回家,爸媽。

趙永勇貼在日記本的照片
圖片來源於網絡
日記本里,2009年11月26日,趙永勇寫下“媽爸 給你們的遺書”,這幾頁貼滿了他從小到大的照片,他在旁邊細心標好時間。
最早的一張照片,趙永勇也記不得是什麼時候拍的,只在旁邊標註“小時候”,照片已經褪色。
照片一張一張翻過去,從黑白褪色的、變成了更清晰的彩色。時間在照片上游走,趙永勇還漂泊在外,找不到自己的家。

2013年,趙永勇被“養父”帶到廣東省,去廠裏學習玉雕。這對趙永勇來説是天大的好機會:好好學習玉雕,有了一門能賺錢的手藝後,就有機會尋找自己的家。
這時他已26歲,7歲那年發生的一切,他仍舊牢牢記住,並時刻想要“復仇”。
當學徒,趙永勇一個月的工資只有300元,每天只能吃一碗2元的拉麪。
3年後,“養父”回家了。趙永勇把工資分成了三份,一份寄給“養父”,一份用來生活,一份是自己尋找家的車馬費。
他一個人去了江蘇、武漢、長沙等地方,偌大的中國,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只能選擇最質樸的方式,儘自己的能力到處看看,哪裏有家的回憶。
家裏有一疊厚厚的照片,都是他在各地旅遊拍下的紀念照。

趙永勇的照片牆
圖片來源於網絡
2012年春節後,趙永勇在一位四川籍的朋友家裏吃飯,其中的臘腸和折耳根勾起了他味蕾的回憶,他意識到自己家可能在四川。
他聯繫了四川的“寶貝回家”組織,希望志願者能夠幫助自己找回家。
趙永勇把記憶中的家畫了下來。畫的正中間是一條龍,家鄉每逢過年總會舞龍,背後是花轎。房子旁邊是竹林,背後是池塘,小時候他總是因為貪玩掉入池塘裏。

趙永勇提到的池塘
圖片來源於網絡
2012年9月1日,趙永勇踏上了開往四川的火車。他腦子裏對“背高”兩字的讀音很熟悉,總覺得這個地方來過,志願者們便把他帶回了四川達縣碑高鄉。
在志願者的車上,趙永勇抱着手臂,呈自我保護姿勢,又緊緊盯着窗外,似乎要把見到的景象刻在腦子裏。趙永勇和志願者們一共找了七天,跑了重慶市的永川區、大足區,四川達縣的碑高鄉、碑廟鎮,都無功而返。
在最後一天回去的車上,窗外正在飄雨,趙永勇突然忍不住抽泣,淚水落下來,他慌忙用手去擦,不想展示自己的脆弱,但是淚水越擦越多,就像這麼多年的委屈,止也止不住。
22歲後,趙永勇再也沒有回過福建莆田,他恨透了“養父”。
為了找到家的線索,趙永勇再次回去。“養父”説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都不記得那個人叫做“阿和”還是阿胡“,村裏的人也都推脱到二十年的事情了,誰也記不清楚。
趙永勇落寞地站在從小長到大的村子裏,他説:“他們都在騙我。”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一位四川開江縣的女性聯繫到寶貝回家的志願者,説她瞭解到開江縣永興鎮在94、9年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走丟的兩個孩子分別叫“永勇”和“寬寬”。
2012年9月11日,趙代富、趙永勇分別從廣東、福建趕回家。那一天正在下雨,村民們舉着傘聚集在村口,並且拉了橫幅:“歡迎寶貝趙永勇回家”。
趙代富穿着一件嶄新的、純白短袖,站在橫幅下的正中間,翹首以盼着趙永勇的到來。大家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趙永勇才到來。他看到了橫幅,短短几步路越走越慢,忍不住流下眼淚。
越來越多的村民圍了上去,一路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有人遞給他鮮花,另一邊的村民將趙代富推在了他的身邊。兩個人並肩往前走着。

趙代富在橫幅下等待趙永勇
圖片來源於網絡
親戚抓住趙永勇,問:“你看一下這是誰?”“你認出他是誰沒有?”還有人問趙代富:“像不像你的兒子?像不像啊?”
趙代富將手搭在趙永勇的肩上,兩個人相顧無言,只是不停地抹眼淚。
人羣散去,趙永勇向趙代富核對細節:“以前是不是穿西裝?”“家裏有沒有餵豬?”“奶奶跟爺爺是不是住在後面舊房子裏?”“爺爺是不是在家裏編籃子?”

趙代富和趙永勇聊天
圖片來源於網絡
趙永勇向趙代富確認一個個細節,似乎在確認中可以把失去的一切都重新找回來。
幾經週轉,趙永勇和志願者們也找到了弟弟趙永寬。
趙永寬當年被輾轉賣了兩次,在一個海邊的村子長大。他也記得當年母親被害的事情,常常被傷痛埋在心裏。他和趙永勇長得很相似,只是戴着眼鏡。
父子三人擁抱在一起,被分離十九年的親人終於團聚。他們向派出所報案,也讓曾經殺害母親、拐賣孩童的蒲際建等人受到了法律的處罰。
故事停在這裏,似乎迎來了一個圓滿的大結局。但現實卻並非如此。

趙代富有了新的家庭。他曾困於妻子與兩個孩子失蹤、父母親尋孫子無果去世的困境裏,但是生活總要繼續,在困頓幾年後,他推掉了以前的房子,也娶了新的妻子,有了新的孩子。
趙永寬仍然記得母親被殺害的事情,但是他太年幼、力量太弱小,於是選擇開啓新的生活。
趙永勇找回了自己的家,但是曾經被攔腰截斷的生活留下了巨大的黑洞卻不能抹去,後來漫長的時間裏,他開始修補自己身上的缺口。
2017年,趙永勇趁繼母不在家時,把自己的户口遷回了四川。被拐賣後,他的新名字叫做“徐揚”,他不喜歡,一直想改。但是繼母不同意,新出現的孩子讓繼母危機感十足。
趙永勇不願和“養父”接觸,來到福建派出所讓工作人員通知“養父”把户口本寄到四川,又飛回四川把户口的問題解決了。
“徐揚“終於變成了“趙永勇”,但是有些不會改變,比如那串身份證號碼,開頭幾個數字一看便知道是福建人,還有些時候,資料上顯示的仍然是徐揚。這些時刻,讓趙永勇感到煩躁,他們反反覆覆地在提醒他,黑洞還在。

趙永勇發的朋友圈
趙永勇平時喜歡做飯,最喜歡做川菜,買來辣椒醬,任何菜都要擱一勺進去,提醒自己是四川人。
他來四會這個城市已經很多年了,這個城市也聚集了很多福建莆田人,包括養父一家也在這個城市,他倔強地不肯把自己當作莆田人,仍然自己過自己的生活,偶爾和朋友們一起玩。
趙永勇和爸爸、弟弟依然時不時聯繫,但卻又説自己好幾年都沒有回去過年,玉石生意不足以讓他忙到回不了家,似乎回家過年仍然有些尷尬。趙永勇還是説:“有聯繫的。”
關於繼母,趙永勇説自己和她關係不錯,但是不願意多談。趙永勇擔心寫下什麼讓爸爸與繼母生下的兩個兒子看到,讓他們不高興。趙永勇很多事都不願意再談,比如提到當初如何尋找家的,比如提到和養父相關的事情,比如自己的愛情生活。
2019年,繼母去世了,趙永勇沒有回家,有人罵他涼薄,他卻有點無可奈何,“我回去做什麼呢?”
找到家人後,趙永勇感到了迷茫,過去的很長一段歲月,他都是在為“復仇”而活。13歲時,忍受在廣東的艱苦生活,拼命學習玉雕賺錢,是為了能夠為尋親攢錢。後來剩下的積蓄,他都花在了四處尋親的路上。
他曾經積攢了一疊厚厚的火車票,找到家後想要燒掉,後來還是決定留下一部分,這些車票記錄下了他找家付出的努力。

今年,趙永勇已經37歲,他居住在600元月租的城中村裏,曾經做過玉雕生意的創業,後來失敗了,現在孑然一身的生活、孑然一身的擺攤。
在社交平台上,關於他的新聞節目被剪成了一個一個短視頻,時不時有新的網友瞭解到他的故事,被他的故事所感動,去他的賬號下留言,提出新的問題,或者送上祝福。
網友本來是好意,但是對他來説卻是經久不衰、從不停歇的海浪,重複的問題讓他有時候感到煩躁,他喜歡開直播和大家聊聊天,粉絲也總是湊上來問同樣的問題,他開口制止,説:聊點其他的吧。
但是新的網友總是源源不斷,有時候他就不願意開直播了。

趙永勇在做玉雕
作為熱點新聞的主角,其實偶爾就像一個符號,所有人都可以去解讀你,去打擾你。有人用了一句很火的文案去形容他:趙永勇一個人,被永遠停在了七歲。
趙永勇對這個説法淡淡一笑,他不喜歡爭執,所以沒有對這個觀點表現出強烈的抗拒,但是仍然拒絕道:“他們喜歡這麼説唄,他們是這樣想的,但是我不是。”
趙永勇創業失敗,很多人勸他用自己的流量、話題度搞直播帶貨。有一位在短視頻平台做營銷的朋友,常常勸趙永勇好好運營自己的賬號,他勸趙永勇:“你好好搞自己的賬號,一個月賺幾萬也是有的。”
他“痛惜”趙永勇白白浪費自己的流量,點開趙永勇的社交賬號,他的更新頻率並不穩定,有時天天發,有時隔好幾個月才更新一條,發出來的內容也大多是分享生活的:和朋友聚餐、路邊的小兔子、自己做的玉雕……

趙永勇做衞生
福建莆田的一位老鄉,讓趙永勇和他合作,利用流量直播帶貨,趙永勇簽下合同,誰知被騙了,“他就是利用我當年的事在欺騙粉絲,騙粉絲錢。”趙永勇直播快一個月感覺到情況不對,最近還在和老鄉協商,或者直接報警。
當年尋親時,派出所在犯人的院子裏“掘地三尺”撿回了肖學琴零零散散的屍骨,後來一直寄存在派出所裏。趙永勇最後一個心願是將媽媽的屍骨下葬,入土為安。但是因為經濟窘迫,和繼母介意,這件事一直沒有落實。
今年9月,舅舅的生日,趙永勇從外地回了家,一大家人一起吃飯慶祝,他在人羣裏,笑得很開心。
10天后,他終於將媽媽屍骨取了出來。肖學琴的屍骨裝在一個簡單的塑料密封袋裏,趙永勇取出來後將屍骨往家帶去,走幾步便放聲音很響的鞭炮。媽媽在外漂泊幾十年的屍骨,終於可以入土為安了。

將媽媽的屍骨放入祖墳
到此為止,復仇才算完成。
過去一段時間,因為在互聯網上的二次走紅,人們對趙永勇抱有很多想象。他要麼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要麼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無法出走。
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個尋家的普通人,他有大部分人們少有的經歷,成熟了人們少有的傷痛,其餘和大家並無兩樣。
他説道:“難道每個人都想好自己未來要做什麼了嗎?為什麼總要問我未來做什麼?就先這樣走着唄。”
生活,總是步履不停。
*除標註外,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