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有很多,不行就換個新的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10-31 11:32
暑期熱播的《長相思》和近期的《為有暗香來》,除了一女多男的“雄競”配置,還有一個共同點,即原作小説中的男主都不是最後的官配,小夭選擇了塗山璟,而華淺選擇與侍衞華戎舟歸隱。

這和前幾年現代劇中流行的“姐狗”幾乎殊途同歸:觀眾似乎不再追求“霸道總裁愛上我”式的“寵愛”,她們站在女主角的視角,切身地希望找到一個能夠凡事以我為重的愛情對象——女性的“戀愛腦”往往帶着愚蠢而不自知的貶義,但放到小説和偶像劇裏,男性角色的“戀愛腦”是毫無疑問的加分項。
偶像劇是給女性觀眾造夢的內容產品,就像《我的巴比倫戀人》裏陳美如寫下的那部小説,它能讓觀眾在繁重的生活壓力之下,收穫一點甜蜜的幻想。
在偶像劇裏,愛情是最重要的事,王子總能找到公主,平凡如蒲草的女孩會收穫校園風雲人物的真心愛意,命定的戀人即使因為誤會分開,也終將重逢。

而觀眾對偶像劇男主喜好的轉變,或許也是一種明確的信號:女性受眾的美夢在走向現實,虛幻的世界裏也應當有所轉向。
偶像劇愛情,要深情,也要現實
古偶《為有暗香來》是惡女重生宅斗的劇本,一女三男的配置,男一是大權在握、對女主心有所屬的家主,男二是女主前世愛上、但最終沒能走到最後的“丈夫”,男三是對女主忠心耿耿的侍衞,哪一個看上去都能成為男主人選。

目前總共30集的劇,在本週就要播到會員收官,但在關於女主CP線的討論裏,男二仲夜闌因為女主重來一世本就不想重蹈覆轍,率先出局;小説中和女主一起歸隱的男三華戎舟,對女主不夠有分寸感,演員演技也平平;原本最被看好的男主仲溪午,突然在近期劇情裏倒逼女主全家上下認罪,只為了讓女主“大義滅親”、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不少站了這對CP的粉絲大呼上當。
與之有些相似的是才開完售後演唱會的《長相思》,同樣是一女多男的配置,觀眾為了CP線吵得互不相讓。但表哥瑲玹和女主有禁忌骨科之戀,相柳和女主是相愛相殺的悲劇宿命,乍看之下故事線不夠豐滿的塗山璟,在CP之爭中也能不落下風。
飾演塗山璟的鄧為,在三個男主中出道最晚、收穫的演技評價最低,卻能憑藉這個角色直接走紅:6月底《長相思》未播時他的微博剛剛突破150萬粉絲,等劇播完之後,粉絲數量直接漲到了484萬。

可以看到的是,觀眾對於偶像劇男主的討論,不再追求他們深情的眼神、被愛折磨的痛苦,而是從女主的視角出發:她們要求男主做個“戀愛腦”,始終把女主放在第一位,並且要用行動表達出來。如果男主們沒有做到,那麼被呼籲最多的,是要求女主“獨美”。
仲溪午支持者減少的原因,是不少觀眾覺得他只有表面深情,不夠尊重女主的個人意願,女主的哥哥前腳剛死,他就在墳前對女主告白。塗山璟呼聲極高,也在於兒時被拋棄過的女主只希望找到能夠陪她一輩子、能堅定選擇她的人,而瑲玹和相柳的價值第一順位明顯不在於此。

傳統的“霸道總裁”式男主變得不受歡迎,曾經大眾還能嗑一口男主的“追妻火葬場”,現在可能在他對女主呼來喝去的一瞬間,就會被判定“缺乏教養”。温柔深情的男主變成了觀眾的“理想型”,《一閃一閃亮星星》男主張萬森被誇是“暗戀界的天花板”,但放在以往偶像劇的設計裏,這樣的角色性格八成是黯然放手的男二。
就算男女主最終走到一起,並且有命運戲弄下的苦衷,觀眾也更容易對這段感情中的角色個人表達惋惜。
去年暑期熱播的《星漢燦爛》,女主程少商最初天真爛漫、嚮往自由,愛做木工活,但之後被迫入宮學禮、成了標準的“大家閨秀”。男主凌不疑是天子寵臣,兩者身份差異巨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女主“配不上他”,飾演女主的趙露思覺得她“很可憐”。

這或許也是觀眾視角的轉變——從前的觀眾在看一段美好的愛情幻想,而現在的觀眾,似乎更能跳過“女主角”這個符號本身,看到她自身作為一個“人”的喜怒了。
瑪麗蘇“轉正”
從看“愛情”到看“人”,這樣觀眾視角的轉換,與偶像劇本身和觀眾意識的時代更迭有關。
一方面,類型劇的發展,讓劇集本身出現了更多細分化的類型,以供多種口味的觀眾選擇。
“所有男的都愛女主”的劇情設定,過去被認為是“瑪麗蘇”,大眾對此的評價往往傾向貶義:女主有美貌、財富、能力的完美人設,俘獲了所有男性角色的心,這被認為是爛俗的少女幻想,不夠真實,沒有意義。

但是,網文的分類與垂類劇的多年發展,已經讓劇集內容能夠精準定位自己的受眾。男頻要升級學武收後宮,女頻要多個男人團團轉,“爽劇”成為橫跨男女性別最共通的爆米花審美,只是表現方式略有不同,一樣能從各自的受眾手裏掙到播放量和會員費。
偶像劇的受眾本就是女性居多,而在這羣手握平台會員選擇權的女性觀眾手中,瑪麗蘇劇就這樣正式“轉正”。在這類劇集裏,本身就是從女主的視角展開敍事,女主對男友的選擇又變得更多,自然會引發觀眾的比較。
而從實際的劇集輿論場來看,小花成為偶像劇市場的主角,連帶着小花粉絲們的話語權也有顯著提高。
粉圈有嚴格的番位準則,等到劇集播出,一番女主的粉絲聲量必定是演員中最大的,他們向輿論場輸出的劇集內容討論,自然會以女主視角為核心,也更容易引發偶像劇的女性受眾共情。

另一方面,女性對親密關係的想象在發生改變。
傳統的霸道總裁式男主,往往都是家境優渥但性格冷漠,自小缺乏愛意浸染,需要女主角憑藉善良與愛叩開他的心門。而在這場愛情的拉扯之中,女主需要通過多方考驗,比如男主最初的冷言相對、周圍人的打壓,以及其他女配角的競爭陷害。

在這一類的感情敍事中,雖然男女主最終會收穫幸福美滿,但如果以當下的觀念去看,就算是少女漫畫主角的F4,最開始縱容同學對女主校園霸凌的時候就會觀眾認定出局。
《星漢燦爛》中,男主凌不疑對女主的求愛頗為強勢,又因為兩方身份差異巨大,皇上也因為凌不疑的意願支持這門親事,女主難以拒絕。當時就有觀眾認為,如果程少商沒有愛上凌不疑,那這一切將是一個“恐怖故事”。男主吳磊自己也在採訪中坦言凌不疑性格極端:“我是個姑娘的話,不想和凌不疑在一起的”。

多年前《步步驚心》中八阿哥深愛若蘭,但若蘭始終懷念自己的戀人常青山,所以整日心如死灰,死前也想要一紙休書。當時還有不少觀眾問為什麼若蘭不能接受八阿哥的深情,但到了今年的《雲之羽》,男主的母親蘭夫人同樣有青梅竹馬的愛人、被迫嫁給宮門族長,整日鬱鬱寡歡的時候,輿論的方向已經截然不同。

女權主義先驅凱特·米利特在《性政治》中提到,當時諸多西方流行小説將男性的魅力塑造為無法抗拒的,而女性只能默許接受,這體現出一種將女性固定在從屬地位的性別強權。
當男主以一種“向下”的姿態俯視女主時,他就會戳到當下女性觀眾的雷點——過去的女性觀眾想要獲得愛,而現在的女性觀眾更重視尊重,如果沒有邊界感,再愛也不會打動人心。
更何況,大女主敍事已經在網文和劇集中鋪陳多年,就算是偶像劇,觀眾也不再要求“愛情”的圓滿,能夠接受獨自過好自己生活的結局了。
偶像劇應該“逐夢”
觀眾對於愛情小説和劇集的審美,在幾年前也發生過一次轉變:曾經紅極一時的瓊瑤劇,因為其中的愛情至上主義,被批判為三觀不正。
毒眸在往期文章中提到,瓊瑤小説創作的歷史背景,有青年羣體大膽表達、情感解放的思潮,而且當時的社會接受“好的男人和愛情能讓女人重獲新生”的價值觀,對於物質生活的追求沒有那麼突出。
時過境遷,進入21世紀的觀眾,社會觀念和個人追求都在發生改變,愛情的順位下降,觀眾更願意關注實際的東西。
甜寵偶像劇的出現,是針對女性幻想量身定製的糖水,閒暇時的消遣。它所描繪的愛情本身就與現實相差甚遠,即使劇情懸浮誇張,只要足夠甜蜜,觀眾不帶腦子地看看也能會心一笑。

只是到了今天,這種“懸浮”已經難以被充作茶餘飯後的甜點。現實主義在影視創作領域風行,也刮到了原本的偶像劇題材——敏感的觀眾已經能夠拈出糖衣下不和諧的針刺,並認為它影響了整個甜點的美味。
拿曾經紅極一時的現偶《微微一笑很傾城》舉例,這部劇在當年上線網絡播出,收官達到了百億播放,微博相關話題閲讀量超過了300億,可見絕大多數觀眾都沉浸在這對校花校草的愛情之中。
但近期豆瓣小組也有人回看小説發現,女主貝微微設定上是TOP2大學計算機系的優等生,在男主肖奈的創業公司實習沒有工資,乾的也是端茶倒水的雜活,結婚後也沒有詳細描寫她自己的事業,反而有男主媽媽用“長得好看的很多都不願意早早生孩子”來誇讚貝微微“不嬌氣”。

當然,在那個古早時期,顧漫確實在意識上超出同期,起碼她有意刻畫女主角並非單純“花瓶”,擁有美豔外表的同時還有優異的成績和遊戲技術。而且從文藝批判的角度,脱離時代侷限進行價值觀審判本就不夠客觀。
只是,這種觀念差異,已經説明觀眾的審美已經在發生轉向。顧漫自己也在微博裏寫道:“人都在往前走,觀念亦會發生變化,我自己也會對過去的事物有不同的看法。”
偶像劇已經創造過更符合當下觀眾審美的正面案例:去年《蒼蘭訣》中東方青蒼看似是個傳統“霸總”,實際上脱穎而出的是他對小蘭花的珍視和尊重,人間副本中他明明想要知道小蘭花的心思,還是把那支藏心簪收了回去;今年《我的人間煙火》的男配孟宴臣,直接就是個總裁,但他在同人二創和大眾輿論場成功“上位”,除了骨科CP的禁忌感與對男主演技的批判以外,還有觀眾認為孟宴臣的所作所為對比男主,愛得更“現實”。

誠然,偶像劇仍然是女性的幻想造物,是一場具有普世性的美夢。但到了今天,與生活相比過於懸浮的劇集內容,打動不了絕大多數的觀眾,再拿它來哄騙嚮往愛情的女孩們,已經有點過時了。
劇集的創作需要與時俱進,而偶像劇的甜蜜美夢,也需要走近現實,“貼地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