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米2的她,是千萬個農村媽媽的縮影_風聞
人间后视镜-人间后视镜官方账号-我保证,故事与你有关。10-31 08:35

凌晨四點,到達天安門廣場安檢口時,李敏猶豫了。失落的臉色在她臉上浮現。她告訴同行的全家人,自己不想進去看升旗了。
問原因,不響。她低着頭,默默往前走。
這是她第一次來北京。過去35年的人生裏,她極少離開自己生活的村子,如非必要,連家門也不出。日復一日,她操持家務,照顧公婆、丈夫和孩子,如同億萬和她一樣的農村女性。
過去,她一直很羨慕那些能外出打工的女性,覺得她們能看到更多風景,有更多見識。但在從那家專供遊客下榻看升旗的酒店走出後,她的頭就越埋越低。從酒店到天安門廣場,幾公里路,人來人往,一路側目。

🟧 農村妮的背影
因為患有先天性侏儒症,她的身高只有1米2。她從小學起就被同學嘲笑孤立,畢業後被所有的僱主嫌棄,談婚論嫁時,媒人介紹的相親對象或失聰、或肢體殘疾、或年紀很大。在“被嫌棄”的一生裏,她很熟悉周遭的這種目光,習慣性地想逃避藏在這些眼神裏的刺。在河北衡水市冀州區的這個村莊,她活得像一個隱形人,把自己越藏越深。結了婚,也不過是從一個殼搬到了另一個殼。
轉向發生在今年國慶,她在快手上以“農村妮”的賬號發佈了一條短視頻,意外走紅。今年十一,她的姐姐外出旅遊了,少數幾個朋友和無數短視頻裏的網友們出去旅遊了,她再一次感到落寞,於是拍了一段自己坐在門檻上、眼噙淚光的視頻,訴説自己從沒出過遠門,“只能呆在家裏,哪裏也去不了”。

“農村妮”訴説自己生活的視頻引起了很多年輕網友的共情,讓他們想起了自己在農村的母親和女性長輩,質樸、堅韌,卻不得不屈從於社會規訓,讓自己麻木地接受這一切。他們喊她姨,説她“笑起來像月亮一樣”,關心她的生活,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向她傾訴自己生活的快樂和煩惱,就像和自己的親人一樣。
因為他們的鼓勵,李敏逐漸敲破了囚困自己的殼。 第一步,是在全家人的陪同下,第一次去北京。

🟧 農村妮跟着人羣跑了起來

第一次出門,即使全家人的陪同舒緩了不安全感,細碎的衝擊仍然不斷。不止李敏,她的母親也有身高缺陷,只有一米三,比她高十釐米。一行人走在街上,引來無數路人的目光。
來北京是她第一次乘坐高鐵。看到旅客們拿着身份證刷臉過檢票口,她也學着,把身份證放了上去。但因為身高不夠,人臉識別的屏幕完全照不到她。無奈之下,她只能去往旁邊的人工通道。在高鐵上,她一直望着窗外向後飛馳的風景,一言不發,感覺又悶又暈。
到達天安門廣場入口時,她同樣因此遲疑。那個安檢的台子很高,她怕自尊心再次受創。排了半個小時隊後,一家人在凌晨五點到達廣場。隨後的一個小時,人羣越聚越多,她像掉在窪處,逐漸被隱沒了。刺眼的打量沒有間斷,有人探過身子,用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説她“太矮了”。

她聽到了這些輕微的聲音,但慢慢不那麼在意了。她感受到周圍人的善意,當臨近升旗,她隨着人羣一齊向前擠,一位大爺把自己的板凳讓給她,讓她站上去;也有人鼓勵她穿過人羣,站到最前去。還有人想把她舉起來看,她都拒絕了。
深秋寒涼,腳底的寒氣不斷上冒。六點半,儀仗隊行步升旗,人羣開始雀躍,許多人拿起手機拍升旗。李敏什麼也看不到,她和母親都仰起頭,看旁邊高個頭的人手機拍攝的升旗畫面。
對於李敏,這就像一個隱喻,藉助手機鏡頭,她看到了更高更廣的世界。

🟧 看升國旗人羣中的李敏
和數億農村女性一樣,她出生在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沒聽説過的村子,在村子裏讀書、長大,結婚、生子,主動或被迫扮演一個村子裏的女人該有樣子,大概率如此生活一生,直到生命的終點。這個村子也是那樣常見,青壯年都外出打工,村裏沒什麼生計,老人們串塑料花掙錢,一串4毛5,工藝繁瑣,一天只能串4、5串,這也是李敏和媽媽少有的經濟來源。
因為身高問題,李敏沒有外出打零工的機會,成為村子裏少有的年輕人。她也厭惡他人睥睨的眼神,不願在村裏走動,將自己的絕大多數時間耗在那一方院子裏。
在北京,那些在電視劇和短視頻裏看到的東西走進了現實,比如外賣員和共享單車;高鐵原來這麼長,以前在村裏她只坐過大巴車。這麼多年在家,她會刷快手打發時間,但看的也都是農村主播,看到城裏的短視頻和直播,就匆匆划過去了,“只會失望,我去不了,看到那些一想就會很難過。”
手機給她創造了一個保護殼。當覺得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時,她就拿起手機,打開快手,那裏有許多温暖的問候。等人羣散去,李敏跑到最前面,舉起手機拍了一條短視頻,對着屏幕大喊,我來北京啦!

🟧 看到升國旗,李敏激動得發了一條視頻
太陽昇起來後,她的情緒明顯好轉了很多。她臉露笑容,和家人一起在旗杆前合影留念。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在北京的秋光里路上,自在地揮着旗子。來北京,她更放得開了,因為周圍的人都不認識,她也感覺到,這裏的人不像老家的人那麼在意她。她喜歡這種陌生的環境,而不是令人窒息的農村熟人社會。
北京和自己想象的一樣繁華,高樓大廈,車來車往。她帶着女兒去清華大學打了卡,還爬了景山,在北京中軸線上留了影。登高望遠,故宮、天安門在綠樹間隱隱若現,秋光晴明。

在距離北京600裏的村裏,李敏前35年的生活多數時候是暗淡的。
那是一種一眼就能望到頭,不知道還能期待什麼的日子:每天早早起牀,給丈夫和長輩做飯,拾掇屋子,做一些耗費一整天也只能換幾元錢的手工,忙忙農活,照看孩子。日復一日重複而枯燥的勞動在她的身上刻滿了痕跡。她有一頭幹練的短髮,皮膚黝黑,手指因常常幹活而粗壯有力,以至於在快手上,一些年輕的粉絲看到她的視頻和直播,第一反應是喊她奶奶。
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獨自幹活,面對生活的考驗。在村子裏,她只有少數的朋友,包括一個四十多歲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外出打工的姐妹,和自己家養的五條狗。如果要去縣城給女兒買衣服,她會跟着姐姐。姐姐幸運地長到了接近了一米五,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 李敏在快手講述姐姐帶自己的女兒進城
身高放大了她的孤獨。這個身高1米2的女性在農村過着一種自我隔離的生活,絕大多數時候,她選擇待在家裏,因為出門就意味着要遭受村裏每一個人的目光——她走到哪兒都會感到自己被人注視,一些不懂事的小孩還會大聲表達驚奇、疑惑甚至嘲笑。因此她每次出門都會戴帽子,這是為數不多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東西。
那些目光已經伴隨了她近30年。三四年級時,她和父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其他的同齡人都在抽高個兒,只有她的身體停止了生長。一開始,這只是一些生活上的不便,比如不適應教室裏的桌椅,腳不沾地坐着不舒服,只能穿童裝,夠不到食堂的窗口、菜場商販的枱面。緊隨而來的孤獨,讓她意識到,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身高的問題。
同齡人逐漸不願意和她一起玩,她只能像一個追着哥哥姐姐玩的孩子一樣,跟在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同學身後,但沒有人搭理她。
小時候,她還和同齡人差不多高。那時李敏不懂事,嫌母親矮,丟人,不願意她送自己上學。後來她發現自己長不高了,一度埋怨母親,將矮個子遺傳給自己,將生活中遭遇的刺通通發泄給母親。懂事後,她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把微笑當作偽裝,不把負面情緒帶給親近的人,“雖然我沒有別人高,但我要心理上比別人成熟”。

🟧 李敏和母親靠串塑料花賺錢
曾經她的成績不錯,小學初中都上重點班,但逐漸也不願意好好唸了,加上近視後,她知道自己家庭條件不好,不捨得配眼鏡,也沒有告訴父母自己看不清。於是讀完初三就進入社會,試圖打工。
然而,當地幾乎沒有人願意僱傭一個身高只有1米2的女性,“1米2的身高,別説騎自行車,連走路都不協調,人家憑什麼僱你幹活?”。她唯一工作過的地方是一家肉食店,在後廚打掃衞生,但因為被認為形象不好,店主從不允許她下樓與客人直接接觸。她只被允許在二樓作業。但這份工作也僅僅持續了幾個月,就被店主的親戚攆走,因為嫌棄她,覺得她礙眼。
即便如此,李敏仍然在工作時感到開心,因為能掙到錢,能減輕父母的壓力,能讓她感到自己有價值。

🟧 靠串塑料花,劉敏日收入5元
離開了那個困住她的肉食店三樓,李敏徹底困在了家裏,自此從未外出工作過。她一直試圖找工作,但所有的人在電話裏聽到她説自己只有1米2時,都會拒絕她。“我在電話裏就會説清楚,被當面拒絕、自己去生氣,還不如在電話裏就説好。”農村妮説。即使是村裏一家粉筆廠裏給粉筆裝盒的工作,她也被老闆認為不能勝任。
可她仍然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渴望。她覺得姐姐聰明,更有見識,因為她在縣城工作。即使縣城距離她生活的農村其實只有幾十裏地。她甚至會嫉妒村裏外出打工的同齡人。每到過年,遇到返鄉的人,對方説起在外面的事情,她總是敷衍一句,就找個藉口躲開,不參與他們的聊天。
李敏感到委屈,覺得如果自己能長高,也會擁有那樣的人生。即使躲在家裏,也無法讓農村妮逃離身高帶來刺痛。到了20歲,村裏開始有媒人説媒,她也都去,但給她介紹的對象大多殘障或是歲數很大,而這些人還會嫌棄她,不願意進一步交流。
婚後,她要照顧長輩和孩子,生活徹底被限制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裏。因為個矮,她甚至只能在牀上鋪案板,切菜,做飯。直到近幾年,女兒大些,丈夫也更顧家些,生活才稍微有了些幸福的模樣。

🟧 李敏把案板鋪到牀上

前兩年,丈夫從鎮上的手機店裏買了兩台一千多塊錢的智能手機,給了她一台。她摸索着發短視頻。短視頻有濾鏡功能,她只拍自己的臉,變得好看了,看起來也是正常人。
後來,她刷到了快手上的很多像她一樣在農村隱形生活的人,他們也各有缺陷。那些人不用濾鏡,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仍然能夠得到粉絲的喜愛。李敏想,屏幕那頭看不見的網友也許喜歡更真實的人和事,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矮小、醜陋,仍然是值得被關注、被愛的,於是她把濾鏡也關了。
直到那條訴説自己孤獨的視頻火了。留言的很多人都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兒或剛剛工作的年輕女生,很多人會説“你和我媽媽好像”“姨抱抱我”“姨鼓勵鼓勵我”,還有一個粉絲説,覺得農村妮很像自己過世的母親,農村妮告訴她,難過時可以找她聊天。快手上的一些粉絲和自己的女兒差不多大,有的會要求她回關。她也會回關一些,因為覺得她們像自己的女兒。

🟧 “農村妮”的評論區,粉絲給她留言
她們鼓勵她直播。一開始,她不大願意,覺得自己成天待在家,沒什麼故事,不知道要説什麼。但真的開始了直播,熱心的網友一個接一個和她拉家常,問她在幹嘛呢,多大了,吃飯了嗎,完全化解了她此前的擔憂和尷尬。
被粉絲鼓勵後,話閘子越打越開。她的語速越來越快,甚至滔滔不絕。比起村頭的廣場,直播間讓她感覺更自在。那裏多是掌聲和鼓勵,粉絲們在評論區裏,幫她回懟尖鋭的批評。通過這6寸屏幕,李敏覺得自己和更廣闊的世界產生了連接,她與無數遠方的人們成為了朋友,有網友訴説自己分手,訴説自己工作的不順,訴説自己對親人的思念,李敏一條條回覆、安慰,她也得到了網友更加熱情的回應。
發現她不熟悉帶貨流程,網友們熱心在線指導。一開始,她只會幹説,坐在貨品後。粉絲們教她掛上小黃車,一件件展示其中的產品,並且“不能離鏡頭太遠”“要放在鏡頭前”。對於她分享的貨品,他們又提建議,要多上一些低價零食,不能賣需求少、難賣的產品。

🟧 網友在直播間教農村妮直播小技巧
李敏手忙腳亂,不知道要先操作什麼。他們又安慰她,“阿姨不急可以慢慢説” “不用一直賣貨,我們會下單的,可以多聊天”。
直至今日,她的直播間都很特別:沒有話筒,沒有補光燈,直播台就是一個古舊的老木箱子,上面還貼着20多年前的貼紙。直播時,她媽媽也坐在身後的沙發上,笑吟吟地看着。但很多網友説,就是喜歡這樣簡單、淳樸的直播間,這樣的李敏讓她們回憶起了許多久遠的、藏在深處的記憶。
她説自己是以真心換真心,直播時她會反覆強調,不允許沒掙錢的粉絲刷禮物,帶的貨也都是便宜且自己真正用過覺得好的低價品——那些農村消費者歡迎的高性價比的貨品。
她的收入開始增加。有熱心幫忙的網友説“天吶,看到她越來越好。我真的鬆了一口氣”,還有粉絲評論“她在一點一點走向更大的世界”,農村妮讓她想起了《半邊天》裏的劉小樣。透過屏幕,快手將兩個世界的女性連接起來,她們互相幫助,努力撐起屬於自己的半邊天。
李敏把直播的時間固定在每天下午2點到5點。儘管剛開始直播帶貨,但她一場已經能掙幾十塊錢,加上零零碎碎的直播打賞,她攢夠了今年家裏的暖氣費,之後的收入她想給孩子買些新衣服和玩具。

🟧 “農村妮”直播
她不再飽受拮据的困苦,每個月琢磨錢該怎麼花,解決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因不能給孩子買玩具而心裏不是滋味,要為意外的支出和買貴了東西發愁別的地方錢不夠用。此前,他們一家人過着緊巴巴的生活,她很少給自己買東西,網購訂單裏全是給孩子和丈夫買的東西,以及幫鄰居老人買的尿不濕等生活用品——她是留在村裏最年輕的大人。近幾年,她唯一給自己添置的是那頂帶來安全感的卡其色帽子,11塊9毛7。
而今,不用花丈夫的錢,不用在手頭緊時找父母借錢,李敏感到硬氣和驕傲。
在李敏心中,女人不應該是另一個人的附屬品。她一直認為,女人要自強、要掙錢,幸福要靠自己,她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直到她在快手上的視頻火了,被許多人關注,她通過直播打賞和帶貨佣金獲得了收入。快手給她的生活打開了一扇窗,她立刻以農村女性的堅韌和生命力敏鋭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學習拍攝和製作短視頻,學習直播和帶貨,試圖給自己掙出一片新的天地。

聽説她要去北京,一位女孩在直播間留言,“姨,俺還沒去過天安門,到時候拍幾張照片喲”。李敏記錄下沿途的見聞,隨時分享。北京之行,她接連更新了六條視頻。每到一處,她都要向叫她“姨姨”的粉絲們彙報:在衡水高鐵站啓程了,到石家莊了,去天安門廣場看升旗了……彷彿是代替女孩,以及她們從未出過遠門的農村媽媽去了一趟北京。
粉絲裏的女孩們很多背井離鄉求學工作,和長輩報喜不報憂。思念親人時,她們會想看看農村妮在做什麼,撒撒嬌,和她聊自己不知道怎麼和長輩説的話。
自己做了母親,她也理解了自己母親的不易。她想到,母親從未展現過對自己身高的介意,每天大大方方在地裏幹活兒,有人嘲笑她矮,她也會叉起腰,霸道地和對方吵架,説自己“不受這個氣”。母親也曾抓着不願意出門的自己出門,説“越不出門越見不得人,就越出不去”。細細回想,自己相比姐姐得到了更多父母的愛,地裏新長的作物、得了什麼好吃的,父母都會先給自己。後來她專門在快手發視頻,説母親來看自己、帶了好吃了,“有個媽多好……俺媽説,累就歇着。”此刻,她和粉絲們一樣,也是被農村母親寵愛的女兒。

開始直播以後,李敏忙碌了起來,因為要琢磨怎麼拍好視頻、做好直播。以前的生活則“沒啥激情,一潭死水”,每天吃完飯、乾乾家務,家裏人出去幹活兒了,自己常常無事可做。儘管拍視頻、直播會讓她緊張,但她也更有幹勁了,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充實,也更有盼頭。
未來的收入,她還想用來照顧一直寡居的母親。能把母親帶來北京,她很高興,這是一件“長臉”的事情。在北京的街頭,母親和親戚打電話,他們都很吃驚,不相信她們真的去北京了。
她還想多攢點錢,讓女兒成人後不會因為母親被輕視。她帶12歲女兒在清華大學打卡,希望激勵她努力學習,考大學,未來能有一份教師或者公務員的體面工作。她覺得女兒很懂事,從小到大,女兒都讓自己送着上學,還向着她。曾有男同學嘲笑女兒,女兒馬上懟了回去,“你長得還沒我高呢,等你長高了再説我媽吧。”這些還是從老師那裏知道的,女兒不希望她因此不開心。
女兒現在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絲毫沒有遺傳身高的問題。這次在北京的路上休息時,女兒從背後抱住她,把頭倚靠在她頭上。這種親密,是她生活裏的幸福瞬間。

🟧李敏和女兒
曾經的李敏常常感到遺憾,如果當時好好學習,可能生活也會不一樣,但她又會想,哪怕好好學,身高就這樣,也沒用,她的一輩子都被這個陰影困住了。就在女兒這麼大時,她主動選擇了放棄。
如今,那個自我封閉的殼子正在一點點被敲碎。一個顯而易見的標誌是,李敏願意和人説話了。以前遇到事情,她總是讓身高正常的姐姐去溝通,和人聊天都站在門外,甚至不會探頭和人面對面講説,現在,她敢於站在人前與人溝通。
李敏感謝互聯網,讓她擁有了能夠看世界的眼睛,見識,以及一片更廣闊的天地。她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有盼頭、有熱情的生活。她終於昂起了頭,直面相伴一生的1米2的陰影。

作者:咖喱飯
編輯: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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