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重貼】沙龍是名將嗎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11-05 07:22
(這是【以色列的總參謀長們】系列裏的一篇,原標題“沒有當上總參謀長的沙龍”)
以色列的最高軍銜是中將,總參謀長是以色列國防軍唯一的中將,軍區司令、海空軍司令是少將軍銜。以色列是一個血與火裏滾過來的國家,總參謀長自然只有軍人中的軍人才能壓得住,但以軍少將也都不是等閒之輩。除了前面提到的以色列·塔爾外,摩西·佩利德也在美國裝甲協會名人榜上,和塔爾齊名。戈蘭高地上的第7旅旅長本-加爾和營長卡哈拉尼最後也升任少將,先後擔任北方司令部司令。十月戰爭期間的北方司令部司令霍菲少將則在戰後轉任摩薩德首腦,曾負責恩德培機場營救和追殺慕尼黑慘案兇手行動的摩薩德行動。
以軍另一個很有特點的少將是摩西·卡普林斯基,他是精鋭的戈蘭尼旅出身的,曾任中央司令部司令和副總參謀長,但現在是Better Place公司的總裁。這個公司正在領導世界新潮流,在以色列、丹麥和加利福尼亞等地建造用綠色能源供電的電動汽車快速充電網絡,並建立快速更換電池的體系,可能成為電動汽車實用化的轉折點,正在廣受各國政府、汽車、能源和環保界的密切注意。
但沒有當上總參謀長的少將中最出名的莫過於阿里爾·沙龍。沙龍出身於英國託管時期的巴勒斯坦,在14歲時參加加德納(哈格納的兒童團),後加入哈格納。在獨立戰爭中,沙龍在打通從特拉維夫通往耶路撒冷的拉特倫戰鬥中負重傷。以色列建國後,沙龍到希伯來大學學習中東史,但在學業半途中被召回,擔任新組建的第101部隊指揮官。這是以色列第一支特種部隊,專用於對巴勒斯坦游擊隊作報復性襲擊。但沙龍手下濫殺無辜的行徑終於激起強烈反彈,尤其是1953年秋天的魁比亞村慘案,包括兒童在內的69名巴勒斯坦村民喪生。
第101部隊在組建才幾個月後就被迫解散,餘部和第890傘兵營合併,組成傘兵旅。在西奈戰爭期間,沙龍擔任傘兵旅長,任務是奪取米特拉山口,為此將埃坦的傘兵營空降在山口以東,伺機奪佔。但戰事發展超出意料,奪取米特拉山口已經不再必須。情報表明埃及守軍無心戀戰,撤退在即。沙龍為了搶先抵達蘇伊士運河的榮耀,屢次要求進攻,穿越離蘇伊士運河只有48公里的米特拉山口。達揚為了趕在聯合國下令停火前儘快擊潰埃軍,不想冒以軍主力被埃軍粘住的風險,堅決不準沙龍進攻,只准他小規模火力偵察,只有在遇到埃軍攻擊的時候才能進攻。沙龍違抗命令,將火力偵察變為穿插,逼迫本來無心戀戰的埃軍開火。兩側巖洞裏射出的密集火力使沙龍的傘兵們傷亡慘重,沙龍只得命令增援部隊跟進,將被困的穿插部隊接應出來。米特拉山口沒有奪下來,埃坦的傘兵後來是繞道才抵達西奈西岸的公路,和約菲的第9旅展開向沙姆沙伊赫的瘋狂賽跑的。
在六天戰爭的阿布·阿蓋拉戰鬥中,沙龍在最初低估埃軍抵抗之後,集結優勢兵力,試圖翻越沙丘從側後偷襲,結果在鬆軟的沙子裏舉步維艱,最終偷襲不成,變成強攻。1969年,沙龍擔任南方司令部司令。1973年退役才三個月,十月戰爭爆發,沙龍被召回,指揮一個師在西奈作戰,最終打過蘇伊士運河,這是他軍事生涯的頂峯。1974年2月沙龍再次退役,結束了他的軍事生涯。
沙龍被一些人尊為戰神,被另一些人貶為機會主義者,事實或許在兩者之間。沙龍從米特拉山口之戰就顯現出急於追求功名而不惜犧牲將士的傾向。在戰鬥中,沙龍本人倒是身先士卒,但沒有明確戰術目的的個人英雄主義不是為將之道,把將士性命當兒戲更不可取。沙龍喜歡大膽奪目,長於策劃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戰術行動,但對行動的作戰彈性很少考慮,從不考慮萬一進展不順利怎麼辦的問題,最後常常把偷襲變成強攻。阿布·阿蓋拉戰鬥和十月戰爭中的中國農場戰鬥中都表現出這一點,阿布·阿蓋拉戰鬥轉成強攻還是攻下來了,但是中國農場就要別人來擦屁股了。
沙龍最有爭議的戰術決策是1973年十月戰爭期間。10 約8日,以軍決定有限反攻,阿丹師作為錘子由北往南進攻,沙龍師作為鐵砧由東向西擠壓,力圖打掉埃軍的進攻勢頭,奪回主動。由於戈羅迪什的六心不定,阿丹師的命令中途更改,被要求右轉彎向運河進攻,但一頭撞上埃軍的堅強反擊,阿丹師一度危急,急呼增援。但沙龍按兵不動,不準近在咫尺的一個坦克營增援阿丹,意欲保存實力,留到後面自己進攻的時候用。戈羅迪什要沙龍南下打左勾拳進攻運河的命令很合沙龍的心意,沙龍不顧戰場實際態勢,急於收攏部隊南下,在阿丹的部隊還沒有來得及接管陣地之前就離開了,導致重要陣地落到埃軍手裏。戈羅迪什在阿丹失利後撤銷沙龍南下的命令,返回陣地的沙龍部隊和阿丹派去奪回失去陣地的部隊由於缺乏協調,差點打起來。在10月9日的行動中,埃拉扎爾和戈羅迪什嚴令沙龍和阿丹保存實力,不得主動進攻或者貿然追擊,只有埃軍被打退後的保持接觸除外。阿丹執行了命令,固守陣地,阻止埃軍從運河東岸向西奈縱深突破。但沙龍一點沒有從阿丹的失利中吸取教訓,反而認定別人無能,他能幹得更好。在打退埃軍的進攻後,沙龍假意和退卻的敵人保持接觸,大舉進攻,再吃一遍阿丹已經吃過的苦頭。事後沙龍辯解説這是在和潰退的埃軍保持接觸,被埃軍打了一個回馬槍。事實是,沙龍的進攻是在埃軍撤退4小時後才開始的,根本不是什麼保持接觸。
沙龍的小動作都圍繞一個主題:儘早打過運河去,戰後沙龍頭上的光環也基本上是這個主題。及早渡河,達到敵人後方去,把戰爭主動權抓過來,這是烙在每一個以軍高級軍官腦子裏的作戰思想,並不是沙龍一個人的想法。在戰爭的最初幾個小時的時候,戈羅迪什還曾下過不切實際的、奪取埃軍浮橋、立刻渡河作戰的命令。但渡河作戰有一個時機和力量的問題。在戰爭初期,以軍動員尚未完成,曼德勒師在第一天的戰鬥中打傷了元氣,沙龍和阿丹的兩個師是蘇伊士運河到特拉維夫之間阻擋埃軍長驅直入的僅有的最後有生力量,以軍沒有任何情報支持,表明埃軍無意突出運河東岸的橋頭堡,如果以軍渡河西進,埃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徑直穿越西奈,向以色列本土進攻,那時不僅渡河以軍可能遭到反包圍,以色列本土也將大門洞開。歷史證明埃及並沒有在以軍最終渡河的同時乘虛進攻西奈縱深,沙龍的估計是正確的,但這是沒有任何情報支持的個人感覺。十月戰爭的初期被動就是達楊和以色列高層對埃及意向判斷的嚴重失誤導致的,在國家危亡繫於一線的時候,把民族生存的希望寄託在主觀判斷上是極端不負責任的。另一方面,以軍的渡河裝備遠沒有到位,從埃軍浮橋強渡運河不現實,埃軍浮橋承載不了以軍較重的坦克。如果只能停留在運河東岸,直接打到運河邊但不能渡河是最糟糕的局面,運河西岸的埃軍防空導彈依然提供有效的防空保護,以軍空中優勢無法發揮;另一方面,運河東岸的以軍將受到東岸埃軍和160米外運河西岸埃軍的交叉火力。
根據長期交手中的經驗,沙龍對埃軍的鬥志高度蔑視,認定還將是老規矩:以軍只要以突然、果敢的行動敲碎埃軍節點,同時在埃軍後方一出現,埃軍就將全面崩潰。沙龍不是以軍中唯一這樣想的人,戈羅迪什也有一樣的想法。問題是埃軍在沙茲利的手裏已經變了。埃軍在渡河進攻初期,已經顯示出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素質和鬥志。事實上,直到停戰前,埃軍的總崩潰一直沒有發生。
在運河封堵作戰期間,沙龍師的偵察隊在蘇伊士運河流入大苦湖處發現了埃及第二軍和第三軍防守空虛的結合部,沙龍再次要求立刻渡河作戰。這時埃拉扎爾的策略是在西奈方向封堵埃軍,保存實力,在戈蘭高地方向首先打退敍軍的進攻,所以再次否決了沙龍的要求。沙龍極端不情願地把偵察隊在結合部停留了一天,才撤回,實際上增加引起埃軍警覺地危險,還好埃軍對渡河作戰初期的勝利大喜過望,對以軍正面的壓力估計過高,根本沒有想到以軍正在琢磨大過運河、包抄後路。
政治嗅覺很靈的沙龍從來對於公關很在行。在運河封堵作戰期間,沙龍在西奈中部塔薩的司令部成為記者雲集的地方。這裏本來就是南方司令部所在地,條件較好,但沙龍把這變成他公關秀的地方。阿丹的師部則是靠前的野戰司令部,幾輛裝甲車一圍,架上帳篷了事,有時候連帳篷也省了。達揚、埃拉扎爾、戈羅迪什和沙龍到阿丹的師部研究作戰計劃的時候,沙龍帶上了新聞記者,拍下了幾個以軍最高將領趴在沙堆上研究作戰地圖的著名“戰時總參謀部”照片。但阿丹討厭記者在身邊晃來晃去,把他們揮手趕走。以後的戰鬥裏,新聞媒體裏誰才是西奈的英雄自然不難猜測。一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認定沙龍才是渡河作戰最大的功臣,而事實上他差點把渡河作戰打砸了。
沙龍好大喜功,愛打出風頭的仗,但對於真正的硬仗、苦仗躲得遠遠了。在渡河作戰中,沙龍的任務是打通通往渡口的道路,這包括奪佔渡口,打通西奈內地通往渡口的阿卡維什公路、提爾圖爾公路和卡住兩條公路的中國農場,將渡河裝備運送到渡口,保障渡河作戰,然後再運河西岸建立灘頭陣地。阿丹師渡河之後,擔任主攻,鋒頭向南,主要任務是切斷埃及第三軍的後路,次要任務是攻佔蘇伊士城,沙龍師的任務則是擔任側翼掩護。但這樣的任務顯然不配沙龍的胃口。在順利突佔渡口之後,沙龍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渡河和打到敵後去。注意,不是配合阿丹,而是自己當主角。沙龍不能忍受不當主角。沙龍打到渡口後,不顧阿姆農旅兵力不足的情況,把打通公路、鞏固渡口的事情全部交給阿姆農旅,圖維亞旅向密蘇里方向佯攻,伺機奪取埃軍浮橋,增加渡口。海姆旅大部護送渡河裝備,一個營隨傘兵旅過河,在運河西岸出擊騷擾。沙龍的注意力全部在海姆旅已經渡河的這一個營上。沙龍對打通公路的勁頭可以用阿姆農旅進攻屢次受挫、渡河裝備遲遲不能運抵渡口後他對巴列夫的回答概括:“阿卡維什公路那邊沒問題。你要是實在要我打通公路,那我就打通公路。”
阿姆農旅、圖維亞旅這樣的部署分散了兵力,損兵折將、勞而無功之後,南方司令部只有調用阿丹師增援打通公路。阿丹師打通阿卡維什公路時,沙龍把部隊撤下來休整,按兵不動。阿丹準備先行渡河的阿米爾營被沙龍徵用,阿丹渡河後,依然拒不交還阿米爾營,號稱要用作沙龍師部警衞,其實師部附近有兩個完整的裝甲旅在等待渡河,不存在警衞問題。在阿丹準備往運河機動時,沙龍不按計劃接管阿丹的陣地。阿丹和南方司令部找他查問情況是,沙龍搞失蹤,拒不接受命令。沙龍對鞏固渡口毫無興趣,一心只想保存自己的實力,打過運河去,建功立業。
渡河作戰初期,沙龍的麥特傘兵旅和海姆的坦克營偷渡成功,在東岸如入無人之境,這是向敵後擴展的大好時機。但這只是小部隊的成功騷擾,和大部隊的決戰是不同的。另一方面,這也是以軍後勤跟不上,部隊調動和安全通道尚未建立的時候。盲目地把所有兵力往前壓,這是孤注一擲,既可能直插敵人心臟,也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沒有可靠的浮橋,靠浮筏渡過去的坦克在幾個小時裏就會耗盡燃油和彈藥,然後呢?事實上,在傘兵渡河成功兩天之後,沙龍、阿丹、梅根三個師都靠簡易浮橋和浮筏渡過去了。等到滾筒橋最終建立起來的時候,過河部隊已經只剩幾個小時的燃油和彈藥,燃料和彈藥補充只有在埃軍猛烈炮火下進行,旅長們下達命令都不敢把營連長們召集到前指,怕一發炮彈運氣好,把全旅的主要指揮官一鍋端了。要是浮橋沒有建好,還是隻能靠浮筏,這樣的戰鬥是沒法打下去的。沙龍抱怨上司的命令太死、太具體,束縛手腳,上司其實是怕沙龍對命令挑挑揀揀,只服從合他心意的命令。為了不讓沙龍擅自調動部隊過河,戈羅迪什甚至直接給圖維亞下命令,要他不得擅自過河。當然,沙龍不會因為上司有命令就束手束腳,17日上午,沙龍違抗命令,偷偷把10輛坦克渡過河,增援海姆在河對岸的坦克營。
當阿丹師南進抄埃及第三軍後路的時候,沙龍不願為阿丹的側翼打掩護,而是擅自改變作戰方案,北進向伊斯瑪利亞方向進攻,阿丹只能放慢進攻速度,等待梅根師接替沙龍的掩護位置。在沙龍擅自北進之後,埃拉扎爾和巴列夫調整作戰方案,命令沙龍不要急於進攻伊斯瑪利亞,而是沿運河兩岸擠壓埃及第二軍,解除西奈的壓力。在阿丹師、沙龍師、梅根師渡河之後,渡口以南以二線預備隊為主的加維什師的實力不強,但畢竟戰線只有大苦湖到紅海,不算太長,阿丹和梅根眼看就把第三軍吊上了絞索,第三軍難有太大的動作。但渡口以北的第二軍情況不同,即使沙龍拿下伊斯瑪利亞,第二軍依然有塞得港到伊斯瑪利亞的運河段控制在手中。另一方面,留守的是同樣二線預備隊為主的薩松師,師主力是一個用繳獲的T-55坦克裝備起來的裝甲旅,戰鬥力不比沙龍和阿丹的部隊,埃及第二軍破釜沉舟反戈一擊的危險很大,所以埃拉扎爾和巴列夫命令沙龍消除這個威脅。但佔領伊斯瑪利亞的誘惑要大得多,打通伊斯瑪利亞-開羅公路在名氣上也好看得多,沙龍屢次直接違抗命令,堅決不肯把已經調到運河西岸的部分坦克部隊調回東岸,掃清東岸威脅。沙龍最後只打進伊斯瑪利亞的外圍,沒有佔領伊斯瑪利亞。
沙龍在十月戰爭中屢屢違抗命令,打亂指揮鏈,自行其是,到處迫使人家為自己擦屁股,巴列夫和埃拉扎爾三次請求撤換沙龍,阿丹和沙龍在戰後都不説話,這至今在以色列依然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沙龍當然是有攻的,但功過參半這個事實被沙龍為自己營造的英雄形象掩蓋了。沙龍或許是以色列將軍中最像巴頓或者隆美爾的:“你們只管往前衝,後勤自然會跟上來的”,但這在實際上是行不通的。巴頓有美國強大得不可思議的後勤體系的支援,隆美爾在北非的沙漠裏屢次吃後勤沒有跟上來的苦頭而不得不停止進攻,甚至被打回突尼斯,否則也沒有蒙哥馬利的事了。
沙龍對個人榮譽的傾慕和對士兵的漠視在1982年黎巴嫩戰爭的博福特城堡戰鬥中也體現了出來。這時他已經退出軍界,擔任國防部長。沒有當過總參謀長的沙龍一心想騎在真正的總參謀長埃坦的頭上,過一把“太上皇總參謀長”的癮,對埃坦的作戰計劃多有干擾,引起很多衝突。在戰爭的第一天,以色列-黎巴嫩邊境上的博福特城堡之戰是以軍進入貝魯特之前最激烈的一場戰鬥。
博福特城堡在十字軍時代就是戰略要地,更久遠的歷史已經不可考了,史學界認為古堡在羅馬時代甚至聖經時代已經存在了。阿拉伯民族英雄薩拉丁在進軍耶路撒冷的征途上,於1192年在這裏打敗了十字軍。以色列建國後,巴勒斯坦游擊隊一直據守這座海岸平原上拔地而起700米的制高點,俯瞰着一石之遙的以色列北方平原。以色列的反覆炮擊和轟炸沒有奏效,多次直接進攻也失敗了,1978年的列坦尼行動中,以軍也沒能踏足這個制高點。這個不大但四面是陡峭巖壁的千年古堡成為巴勒斯坦解放事業的象徵,也成為以色列的眼中釘。
以色列對黎巴嫩的戰爭預案中規定,戈蘭尼旅偵察隊在戰爭一開始就攻佔博福特城堡,保障以軍大部隊可以從山腳下的一座重要橋樑通過。但實際計劃有所變動,以軍從遠處的另一座橋跨過列坦尼河,博福特城堡裏的巴勒斯坦游擊隊並沒有試圖射擊阻撓,奪占城堡已經沒有必要,總參謀部命令推遲攻擊。但由於不明原因,命令沒有傳達到,戈蘭尼旅偵察隊按預案執行攻擊。
負責攻擊的戈蘭尼旅副旅長是現總參謀長加比·阿希肯納齊,在恩德培營救期間就在戈蘭尼旅偵察隊裏幹,但沒有撈上參加戰鬥。這時的戈蘭尼旅偵察隊隊長是日後的商場巨璧摩西·卡普林斯基,不過他受傷了。前隊長哈尼克在一個星期前剛退役,接到徵召令後徹夜趕回來,開着裝甲車狂飆翻車,還好車上的人都沒事。哈尼克帶隊進攻,戰鬥十分激烈,哈尼克和多名官兵在戰鬥中喪生。
戰鬥結束後,埃坦視察戰場,被傷亡之大震驚了。總理貝京和國防部長沙龍隨後也來了,沙龍急於為自己臉上貼金,連問也懶得問,就搶先高調宣佈以軍沒有任何傷亡就拔除了這個眼中釘。矇在鼓裏的貝京傻傻地問到:“敵人有機槍嗎?”後來成為以色列最高當局對戰場實際根本不瞭解、不關心的笑柄。
博福特城堡在歷年的戰鬥中遇到嚴重破壞,在以軍佔領期間,真主黨更是日夜不停地轟擊。2000年以軍從這裏撤退時,不顧黎巴嫩總統向聯合國的呼籲,將殘存的千年古堡炸燬。今天這裏重新成為以色列的眼中釘,真主黨的旗幟在這裏高高飄揚。2007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中,以色列電影《博福特》講的就是駐守以軍在撤軍前的最後時光。
作為指揮官,沙龍從不以體恤部下出名,反而是經常訓斥部下。沙龍還喜歡操縱上司。在軍中,常以既成事實逼迫上司按他的主意指揮。離開軍隊後,沙龍的這個習慣帶到了政界。在黎巴嫩戰爭中,沙龍試圖操縱貝京,貝京憤怒地對沙龍喉道:“別忘了,這事不是聽你的,是聽我的!”當埃坦堅持總參謀長的職責時,沙龍在以色列國防部內部成立了一個國家安全小組,試圖繞過總參,直接插手軍事指揮事務,自然遭到埃坦的堅決反對。這個小組在沙龍離任後解散了。
沙龍從來不是帥,最多隻是將。這當然和他沒有得到機會有關,但和他的個性和在軍中的聲譽關係更大。總參謀長不光要是傑出的戰術家,更要是傑出的組織家和粘合劑。不能把將士們擰成一股繩的將軍就不是當帥的料。
沙龍在十月戰爭前夕退役時,就參加籌組右翼的利庫德黨,十月戰爭打斷了他的政治野心。1977年,他向利庫德黨高層建議,由他取代貝京參加大選,沒有被採納。接下來他又想擠進左翼的工黨和中間派的民主改革運動黨,也被拒絕了。於是沙龍自拉黨派,還在大選中贏得兩個席位。不過大選一過,他就把自己的新黨派和利庫德黨合併了,自己在貝京政府裏撈着一個農業部長噹噹。
作為農業部長,沙龍大力推動猶太人墾殖運動,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大建猶太人定居點。1981年貝京第二次當選,沙龍擔任國防部長。但沙龍的好戰連里根總統都看不過去,他在日記裏寫道:沙龍“好像巴不得打一場戰爭”。好戰的沙龍得到了他的戰爭,1982年的黎巴嫩戰爭裏,以軍一路打到貝魯特,最終迫使阿拉法特和巴解離開黎巴嫩。但薩布拉和夏提拉難民營的大屠殺給沙龍贏得了“貝魯特屠夫”的惡名。大屠殺的直接罪魁是黎巴嫩的基督教馬龍派民兵,但控制戰場的以軍逃不脱干係,作為國防部長,沙龍負有直接的政治責任。在巨大的國際國內壓力之下,沙龍最終改任不管部長。
沙龍依然覬覦利庫德黨領袖的寶座。1990年2月,時任總理和利庫德黨領袖伊扎克·沙米爾在公開講話中,沙龍竟然一把奪過話筒,質問“誰才致力於掃除恐怖主義?”妄圖奪權。內坦亞胡第一次當總理期間,沙龍當過基建部長和外交部長,但直到內坦亞胡對陣巴拉克競選失敗,沙龍才當上利庫德黨的領袖。
2000年9月28日,沙龍一行人在1000多名武裝警察的護衞下,蓄意挑釁地登上聖殿山,激發巴勒斯坦人的第二次大暴動,有意毒化正在關鍵時刻的戴維營和談,間接導致巴拉克政府的垮台。2001年2月,沙龍終於如願以償地當上了以色列總理。
作為總理,沙龍不顧奧斯陸協議,下令把坦克頂到阿拉法特的家門前,直到阿拉法特離奇死亡。沙龍儘管好戰,但是並不糊塗。在極力推動猶太人蠶食阿拉伯人土地幾十年後,沙龍來了一個180度轉彎,從加沙單方面後撤。2004年8月,9480名猶太移民被從加沙的21個定居點強迫遷出。2005年9月11日,以軍從加沙全部撤出。沙龍的“土地換和平”實際上是孤立主義政策,但還是遭到黨內的強烈反對,內坦亞胡差點把沙龍拉下馬,一些猶太教拉比則祭出一個古老的咒語,希望死亡天使要掉沙龍的老命。事實上,沙龍的“土地換和平”相當於政治上的巴列夫防線,希望用消極的隔離和威懾強加只對以色列單方面有利的和平,不能根本解決中東和平問題。
2005年11月21日,沙龍辭去利庫德黨領袖職務,解散議會,另組前進黨,內坦亞胡繼任利庫德黨的領袖。2005年11月18日,沙龍心臟病突發;2006年1月4日,沙龍腦溢血突發,昏迷不醒,副總理奧爾默特接任。在幾次搶救和手術無效後,沙龍進入植物人狀態。一輩子悍勇、好勝的沙龍落得這個結局,真是人生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