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無法理解的中國_風聞
西西弗评论-西西弗评论官方账号-西西弗评论在这里更新优秀文章11-06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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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前紐約客雜誌駐北京的記者歐逸文(Evan Osnos) 寫了一篇題目為“中國的不舒適時代”的長文,據説在美國關心和研究中國的精英圈流傳甚廣。我讀了一下,很遺憾,文章並沒有什麼新意,還是典型的西方視角下的片面中國。文章的風格和歐逸文在紐約客雜誌的前任何偉(Peter Hessler) 有點像,文章很長,文筆很好,為迎合他的美國讀者的印象和愛好量身定做了很多例子,為美國讀者做了讓他們感到極度舒適的心理按摩。
我之前曾經講過,美國今天壓倒性的流行敍事是中國見頂,中國必敗,美國的專家和媒體,都在竭盡全力説服美國人,中國是紙老虎,中國的發展已經到頭了,中國永遠不可能趕上美國。歐逸文的文章,也很好的迎合了美國的流行敍事。他認為中國無法擺脱蘇聯註定失敗的命運。
為了證明中國的衰落,歐逸文舉了非常多的例子,基本上把中國互聯網上所流行所有的對中國不利的論據,都重新描述了一遍,2022年3%的GDP增長率,上海季風書店的倒閉,中國出口的下降,債務的飆升,生育率的下降,對互聯網的監管,廳局風穿搭,最近免職的兩個部長。當然精英的移民和底層的“走線”是他必然會提的。
他做了一些所謂的調查,説他問中國人的情緒,得到的是“困惑”和“沮喪”,問北大的學生,只有三分之一感到樂觀。因此,他認為中國人已經失去樂觀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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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講太多歐逸文的文章。有興趣的人可以去New Yorker的網站上自己看,好像紐約客允許一篇還是兩篇免費的文章,可以直接閲讀。
我只想説兩點。第一,他對數據的選擇性陳述,已經走到了極端。
如果拿GDP增長説事。2023年第三季度,中國的實際GDP與疫情前的2019年四季度相比,增長了17.9%,美國大概增長了7.4%。美國的高增長,是建立在吸血歐盟的基礎上。歐盟國家基本原地踏步,德國的實際GDP比疫情前還低。在西方眼中印度的經濟增速早已超過中國,但印度2023年第二季度和2019年第四季度相比,只增長了13%,到第三季度,也不會超過15%。
2022年,中國經濟遭遇二四季度兩次疫情和房地產行業泡沫破滅的雙重打擊,仍然增長了3%。美國上次房地產泡沫破滅時,當年GDP直接跌了2.6%。
如果拿出口説事,今年9月,中國的貨物貿易出口2991億美元,疫情前的2019年9月是2182億美元,增長37%。這個增速,在全球主要經濟體裏,幾乎沒有可以相比的。如果看國際收支平衡表口徑的貨物和服務貿易總和,疫情期間中國也大幅拉開了和美國的差距。2019年,中國2.63萬億美元,美國2.55萬億美元。2022年,中國3.72萬億美元,美國3.02萬億美元。
他説中國的國庫枯竭,但中國的政府債務水平遠低於美國。就算把城投這樣的準企業債,算到政府名下,也仍然低於美國。現在中國國債的利率水平也比美國低。而區別更大的是,中國的政府債務,大多變成了資產,而美國的債務,都全民發錢花掉了。中國的國有資產的規模和美國相比,完全無法同日而語。同樣負債500億的一家公司,一家零資產,一家有1000億資產。兩家公司孰優孰劣,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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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點,他太不瞭解中國,連改開後的中國都不瞭解。他把中國人稱為“除了生活水平提高以外從未經歷過任何事情的公民”。何其無知?
中國人常説一句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他不瞭解,中國從一個任人宰割的東亞病夫,到今天的世界第二強國,經歷了多少次反覆,遭遇了多少次挫折。目前的這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
同治中興,洋務運動,中國似乎看到了一些起色,隨後被甲午的恥辱失敗打入深淵。1928年東北易幟後,中國形式上實現了統一,隨後就是1931年九一八和1937年的七七事變。1949年,中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然後又是1959年的大躍進和1966年的文革。即使改開之後,中國也碰到了不止一次的挫折。1988年和1994年兩次大通脹,1989-1990年,1998-99年兩次經濟下行。
歐逸文提到了精英移民,但今天的精英移民和改開打開國門後的那一波出國潮,完全無法相比。現在的出國移民,手裏有幾千萬上億美元的頂層精英到了西方國家,照樣可以過人上人的生活。國內的上層中產,賣了房子到國外也能過中產生活。在國外只能淪為底層的走線一族,國內其實也是底層。
但改開初期的出國完全不同。頂層精英願意放棄國內的一切,去西方過中產甚至下層中產的生活。中產願意放棄國內的一切,去西方過底層的生活。那時的美國,就是大洋彼岸的人間天堂,在那裏洗盤子,也比在北京做樂團裏的大提琴演奏家要好。
到了我上大學的九十年代末,出國仍然是最優秀學生的唯一選擇。那時,我們把TOFEL和GRE叫寄託,出國真的是寄託了人間最美好的想象,上大學時,幾乎三分之二力氣花在英語上。
那時,中國精英爭先恐後不惜代價義無反顧的奔向西方世界。現在的所謂精英移民潮,根本無法與那時相比。
歐逸文的文章中,借一位所謂的“歷史學家”的口中問中國兩個問題,“你怎麼處理一個無法應對管理不善造成的失業的經濟?”巴爾梅問道。“你怎麼處理那些覺得自己的生活沒有目標的人?”他説:“他們沒有一個能夠應對他們釋放的力量的系統。”
看完這兩個問題,我只覺得可笑。關於第一個問題,20%的青年失業率,看上去很大,但絕對數量來説,對應的大約是600多萬青年失業者。這位所謂的“歷史學家”似乎不知道中國曾有過“上山下鄉” / “知青返城”。佔當時城市人口十分之一的1600萬知識青年,從城市到農村,然後從農村回到城市。**給這1600萬人安排工作,比解決今天的青年失業問題,不知道難多少倍。**這位“歷史學家”,也不知道當年的“大下崗”。對當時下崗人數的估計眾説紛紜,低的説1000多萬,高的説3000萬以上。
他們也不知道那時的農村剩餘勞動力,隱形失業人口有多少。那是數以億計的數字。1999年,中國城鎮就業人數2.1億人,2022年,中國城鎮就業人數4.6億人。**在23年間,中國創造了2.5億個城鎮就業崗位,為數以億計的隱性失業者找到了工作。**4.6億人的就業人數,超過美國日本歐盟總就業人數的總和。
至於生活沒有目標,青年感到迷茫。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的青年不迷茫。八十年代初,有篇文章風靡一時,題目是“人生道路為什麼越走越窄”。美國有垮掉的一代,中國也有躺平一族。但是,論目標和幹勁,中國青年的平均水平,恐怕秒殺歐美日的青年。至少中國的大街上,聞不到刺鼻的大麻味,看不到吸毒吸High瞭如行屍走肉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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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西方人,懷念過去的中國。無論是何偉還是歐逸文,他們在中國都得到了其他地方難以得到的關注。他們自己是記者,卻同時也是別的刊物採訪的對象。《人物》雜誌在2012年對歐逸文做過一次專訪,裏面提到,他在北京孔廟附近租住一座四合院,租金不便吐露。然而,他説,他一個月的工資夠他在北京生活很久。
快二十年前,我回國的時候,當時公司派駐到北京,外國合夥人的房租補貼,就足以在北京後海租一套裝修豪奢的四合院,房補應該超過我當時的工資。而那時我的工資,是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七八十倍,是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一百多倍。
生活在四合院中的,過着豪奢生活,被中國人圍繞崇拜的老外,他們真的知道真實的中國嗎?
他們這些人,身處信息繭房而不自知。他們以為的中國是片面的,他們接觸到的其實是中國人中的少數,卻認為代表中國的主流民意。
這一點很普遍。西方精英,連自己的國家的普通民眾想什麼都不知道。他們瞧不上特朗普,認為沒有什麼人會支持他。希拉里把支持特朗普民眾稱為 a basket of deportables,然後丟掉了2016年大選。
西方國家眼中的國際社會,也就是歐美日韓澳等少數國家,加起來十億人出頭。其他70億人,好像不存在。

中國人到底想什麼,他們的傾向如何,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因為自己接觸到的中國,就是全部的中國。
有時我感到很遺憾,中國缺乏第三方的民意調查數據。但還能看到一些參考。微博上有些反對派大V做投票,以為自己的粉絲應該壓倒性的支持自己,結果臉被打得啪啪響。即使在比較精英化的微博上,大多數人還是建制派,而不是反對派。
大多數中國人,努力工作,努力生活,有快樂也有痛苦,有目標也有迷茫,當然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抱怨。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還是認可國家的進步,包容國家的缺點,希望國家和自己都能越變越好,也願意為此付出努力。那些牢騷滿腹,沮喪憋屈,憂鬱抑鬱的人,並非中國的主流人羣。
上一篇文章,我提到了激光雷達這個細分市場中國企業的進步。汽車業,這個全球第一大製造業,中國企業的競爭力已經今非昔比,除了品牌外,已經超過了西方的百年巨頭。造船業,中國已經遙遙領先。消費電子,華為成功突破了美國的嚴厲禁運,航空製造,中國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過去5年,從我的角度,我看到了太多可喜的變化,我堅定相信,未來5年,我會看到更多。
對歐逸文這樣的人,多説無益。大家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我還有時間,我相信我能看到中國超越美國,走向巔峯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