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拿到摩托駕照”背後:駕校層層抽成、代理報價翻倍_風聞
Tech星球-Tech星球官方账号-聚焦互联网前沿科技和新商业。11-06 08:48
來源 | Tech星球
文 | 任雪芸
一項新規催生快遞行業等從業者考摩托車駕駛證的業務,火熱起來。
根據北京此前8月發佈的新規,從事郵政寄遞、園林綠化、環衞等民生服務行業的電動三輪車,需核發“京C”號段摩托車號牌,同時組織督促從業人員儘快考取摩托車駕駛證。11月1日,新規正式開始實施。
“10個人以上,每人給你50元的人頭費”,電話那端是山東某市一個摩托駕校的工作人員,通話中能夠明顯感受到他的急切,以及拉到單子前迸發的興奮感。
“你們把名單給我,每來一個我就好好安排,他們如果覺得住宿貴,也能給安排到大廳休息。”這位工作人員透露,在他們駕校,從北京地區來山東考摩托駕照的人數佔到了一半以上。近幾年,接待外地駕考人員已經成為了常態。
價格低、拿證快,是外地駕校在北京地區吸引駕照人羣的核心要素。“週五下了班出發,晚上練車,週六你就能拿到證,根本不會耽誤工作時間”,多位北京摩托車代理告訴Tech星球。
於是,在摩托駕考人羣迫切拿證的需求之下,異地考試成為了“香餑餑”。
與此同時,一條關於異地駕考的產業鏈逐漸壯大起來,從快遞員等考駕照羣體,到駕校,再到代理商,他們成了鏈條中的一環,而串起他們的關鍵則是:抽成。
考一張摩托駕照,要經歷層層外包
“最低1500元,包括從北京到山東那邊來回的交通費和所有科目的考試費,但不包括體檢和交通費”,北京大興一位摩托車經銷商回覆前來諮詢的學員們。
但這並非一個固定的價格。根據Tech星球瞭解,當下通過代理商到山東考摩托駕照的價格區間在1100元至1800元之間,在這個價格區間之內,具體的價格還要根據報考者的數量和身份而定。
由於北京對郵政寄遞、園林綠化、環衞等民生服務行業的電動三輪車單獨設置了機動車牌照號段“京C”,而且要求持摩托車駕照上路。因此,快遞員、外賣小哥等對象成為了摩托車駕照考試的重點人羣。
一位京東快遞員告訴Tech星球,無論是正式員工還是臨時工,他們都要求持摩托車證上崗。“我們站點很多人是在山東考的,因為是快遞員,給的是團購價,一次性通過的話是1100元。”
除了這個羣體以外,普通人考一張摩托駕照的價格則會更高。“我一直想增駕個摩托車D本駕照,但又不想花時間去練車,就諮詢了北京幾家摩托車經銷商,給出價格最便宜的是1500元,最貴的是1800元”,王鳴告訴Tech星球。
相比北京幾個摩托駕校給出的價格,王鳴認為到外地考駕照並沒有什麼價格優勢,但是時間上會更快。據Tech星球諮詢北京東方時尚駕校報名處瞭解,科目一合格後,大概需要10天左右的時間,才能拿到駕照。
“我們快遞員都是一個站點兒抱團來考試,相比散户需要湊人數才發車,效率會更高”,京東快遞員認為,這是代理商能給到市場上相對低價的核心原因。
而往上游追溯,駕校則是大部分代理商們的上一級。“我給到北京代理商的價格和本地的散户一樣,都是750元”,上述山東駕校的工作人員表示。
據Tech星球瞭解,相較於代理商的報價,駕校給到的750元價格包括多項科目的考證費和培訓費,但同樣不包括體檢費。“如果你是散户,找的代理過來,他雖然能給你負責來回的交通費用,但價格也接近翻倍了。”
而對於非代理商的團購羣體,對方則表示,價格需要收到850元一位,週日這天考試還要額外增加100元。“代理商能夠源源不斷地帶來客户,屬於長期合作,和偶發性團購拿到的價格肯定是不一樣的。”
此外,他還提到,大部分團購羣體由於從外地到山東,需要統一時間,而駕校摩托車的數量是固定的,這也就意味着駕校需要單獨空場,為團體單獨進行培訓。“大部分代理商帶來的客户都是半夜才到,為了第二天考試,我們都是連夜給他們培訓。”
不過,這位駕校工作人員同時表示,850元一位的價格,可以給到對接方50元每位的抽成費用。
考駕照人員激增,駕校忙得“腳不沾地”
為落實北京市電動三四輪車綜合治理工作要求,支持和服務快遞、環衞、園林等行業從業者摩托車駕駛證培訓考試需求,今年7月份開始,北京多個駕校都增開了摩托車各科目專場考試。
除了北京地區的駕校以外,這一波瞬間激增的需求,同時推高了異地考證的熱潮。“7、8、9月份,來參加考試的快遞員特別多,一天基本能安排100多人以上”,山東一位駕校工作人員告訴Tech星球。
而且,他表示,基本每天都是滿員的狀態。上述另一個駕校的工作人員告訴Tech星球,以前週末不會安排考試,但為了滿足考證的需求,現在週日也可以額外去申請考試名額,“不過要加錢。”
一線快遞員的工作績效往往與送件量掛勾。“如果要抽出時間去學車,那肯定就要犧牲工作時間,賺的不就少了嗎?”相比於直接推薦異地考試,大部分代理商會頻繁提及“工作”、“請假”、“時間”等關鍵詞。
在Tech星球溝通過的代理商中,他們大都是站在報考人員時間的角度進行遊説。抓住“打工人”的緊迫心理,儘管瞭解一些負面評價,但依舊會有源源不斷的外地考證人員湧入。
王鳴在今年8月份所諮詢的代理商中,不少以“人多要等”為理由延後其參加考試的時間。“當時趕上了考證的熱潮,從交上定金到最後把我拉過去參加考試和培訓,等了差不多三週左右。”
一位快遞員告訴Tech星球,自己所在站點的幾十個快遞員都在9月份之前考到了摩托駕照,“現在新入職的員工,也會要求先考到摩托駕駛證D本再到一線送貨。”
階段性需求的爆發推高了駕校的收入。上述駕校工作人員表示,7月、8月、9月這三個月,自己忙得“腳不沾地”,“收入相對來説也好了不少。”
不過,進入10月份之後,需求出現了減弱。“北京現有的一線快遞員考駕照需求,基本都消化完了,現在主要諮詢報名的是新招聘的員工,以及常規的散客”,一位代理商表示。
上述兩位駕校工作人員也表示,相比前三個月,當下從北京來山東考摩托駕照的人數相對減少了一半左右,“迴歸到了一個平穩的狀態。”
異地駕考熱潮中的“一天拿證、包過”陷阱
在拿到駕駛證之前,沒經住誘惑的李鵬,就在摩托車商那裏交上了購車訂金。“我就想快點兒拿證,然後去提車。”於是,他選擇了去山東考試。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所謂的“一天拿證、包過”的宣傳語背後,其實隱藏着不少陷阱。
“我是通過代理報的名,週五晚上10點多在地鐵站集合上了代理的包車,凌晨四點左右到達的駕校,到了就被安排練車。”一宿未眠,再加上連續練車6個小時,讓李鵬心身疲憊,“熬到早晨8點的時候,感覺心臟已經不舒服了。”
由於是週六,考試人數相比平時翻了三倍。“一百多個人分20輛車,教練根本教不過來。”李鵬告訴Tech星球,“就算再花200塊購買個模擬考場練,也只能練上四五把。”
緊張的練車後,很快就進入考試流程。據李鵬回憶,從10點開始考科目一,中午考科目二和科目三,如果通過,下午就可以考科目四,然後拿證。
“可是我掛在了科目二,起步熄火了”,身心俱疲的李鵬在告知代理之後,卻得到了讓他更為崩潰的回覆。“所謂的包過,指的是基本年輕人都能過,而不是讓我能夠通過。”在這次掛考之後,李鵬要在10天以後重返山東,再次經歷一遍練習、考試的過程。
據上述駕校工作人員透露,相較於散客自行到場培訓、並參加考試的通過率,代理商所帶來的駕考人員整體通過率更低,而且由於週六日參與培訓的練習時間更短,也會拉低通過率,“這一類羣體的通過率大概在70%左右。”
至於對代理商所宣傳的“包過”,該工作人員表示:“怎麼可能,現在都是電子杆,學員練習不到位,掛科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對此,在社交平台上,不少用户對於“隨便過、包過”展開了吐槽。與此同時,對代理宣傳不滿意的情況並非個例,除了掛考以外,還有多位學員發現同一代理商報價不同的情況。
李鵬告訴Tech星球,同一組練車的學員中,交流的時候才發現有人交了1500元,而有的人只交了1300元。
對此,上述駕校人員解釋:“大部分代理商往往會單獨約定幾輛車,避免自己帶來的學員和其他渠道的學員或者代理商接觸,但他們為了湊人數,自己內部也會出現價格不統一的情況。”
他同時補充道,“你也可以直接讓有需求的人來找我,價格就是我給你説的850元,當然不包括交通費。”
混亂的價格收費邏輯背後,其實意味着在承接北京市場的摩托駕考需求上,儘管圍繞“抽成”形成了一條包圍學員、代理商、駕校的產業鏈,但這其中並沒有形成既定的價格機制,一旦有利可圖,誰都能夠加入其中。
掛考之後的李鵬想找代理商退回一部分的費用,在北京選擇駕校報考。“時間久一些,也比來回六七百公里跑過去要好。”但他被拒絕了,“代理商不退錢,只説可以跟車再來一次,但補考費要自己交。”
(備註: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