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可以審判內娛_風聞
Sir电影-Sir电影官方账号-11-07 08:28
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
起初內娛,好像不是一個適合“作精”生長的環境。
要作也只能小作。
大作,難免灰飛煙滅。
但最近有一位女明星,“死灰復燃”了。
最後一次正式出現在內娛,已經是6年前的《演員的誕生》,還引發了“神經病”爭議和討薪後續。
她的社交平台也因為時事敏感言論,早已禁言。
雖然江湖不再有她,但她的傳聞從未消失。
她就是——
袁·創飛內娛·反向安利大師·晉江未上榜的超人氣百合文作者·沒有偷狗·立。

01
一場遊戲
上一次毫無徵兆的翻火還是“羊胎素”。
這個2012的採訪,在去年成為熱梗。
“打了羊胎素了”、“這是可以説的嗎”,加入互聯網口頭禪。
而袁立今次重回大家的視野,靠的是——
“袁立文學”。
指的是一個被網友懷疑是袁立,但其(此地無銀三百兩)否認的兔區小號發言。
所謂兔區,是“晉江文學城-網友留言區”,因為域名是“2”而得名。
粉紅界面,藍綠配字,辣眼的上世紀風格,卻因為匿名特質,引得一波波不明身份人物湧入,進行娛樂圈相關爆料、互撕、安利以及吐黑泥,亦提黑稱“垃圾場”。
而其中一個頻繁發言的用户,被圍觀網友指認為是袁立。
為什麼這麼説?
其爆料內容鉅細靡遺,不像是編造的。
且不少人和袁立有交集。
什麼圈內人面對袁立傳教的反應啊、誰什麼時候説過袁立的壞話呀、誰在什麼時候曾經誇過袁立啊、前夫有哪些對不起袁立的小習慣啊……
雖然堅稱“我不是袁立,我是袁立的粉絲”。

但。
或許這只是袁立和網友們玩的一種心照不宣的小遊戲。

△ 兔區公佈ip地址之後,“我不是袁立”的這位“袁立粉絲”發佈最新作品:《我不在上海》
這位匿名者到底是不是袁立?
其實還有一條求證路徑——
袁立在微博時期也有大量發言,文學專業的同學可以就文風進行對比研究。


總之。
這位“疑似袁立的袁立粉絲”。
在下文裏,我們就簡稱為“袁立”好了。
她在兔區吐槽了“袁立最恨的幾個女演員”:李冰冰、閆妮、牛莉、金巧巧、李紅……
內容精彩,圍觀者眾。
讓一些女星人在家中坐,瓜從天上來——

△ 22年,閆妮因“袁立粉絲”的兔區爆料,神奇地上了正面熱搜
神奇的是。
袁立寫的是“黑料”,孜孜不倦的吐槽。
卻往往給對方帶來了正面宣傳效果。
因為網友覺得她是圈內人,也因為她是在認真地“黑”沒有要吹捧的意思,大家更覺得她説的話具有可信度。
比如閆妮。
還陷在傳統價值觀中的袁立覺得,閆妮離婚、和小奶狗分手的行為,是妥妥的不幸和報應。

但網友一聽——
閆妮真灑脱,三觀也好正啊!
還有,她嘲諷金巧巧為了幫助好友戒毒,被騙幾十萬買了一張假藥方。

原意是説她愚蠢。
沒想到正好戳中了網友關於“女性互助”的好感點——
金巧巧真仗義!
以及,她講李冰冰因妹妹被調戲不給富二代好臉子,是她“情商低”。

但這,完全滿足了當代年輕人對“酒桌文化”的厭憎,反而大大提升了對李冰冰的印象。
在她的筆下,用最生活化的細節展現了女明星對於挫折的應對,迸發了最生動鮮明的性格。
她認為的“黑料”,在網友看來卻成了大女主的“美”。
這種女性新舊價值觀的碰撞,或許是“袁立文學”的原作者始料未及的。
另一方面。
袁立寫得如怨如訴,不管這情感是否是正面的。
但都真實、濃烈。
如今的娛樂媒體早就沒有多少實話可言,大花好像生來就是大花,我們聽的消息,都太過體面和“正能量”。
好像只有袁立,會告訴我們,李冰冰如何為了闖蕩好萊塢苦練英文發音,李紅怎樣從初中肄業刷盤子走向央視。
那個靠拼就能改命的年代,一剎那在網友眼中鮮活了起來。
她筆下的女明星,和《風吹半夏》中趙麗穎飾演的女企業家形象,瞬間重合。

△ 袁立對李冰冰的形容:娛樂圈時代的夜鶯
甚至有網友懷疑,説不定,這是袁立聯合幾位閨蜜的有計劃反炒?不然,怎麼句句都能戳中大眾的爽點呢?

或許,這正是袁立的“聰明”之處,只談小八卦,不談真大瓜,看着肆無忌憚,其實紅線一個也沒踩。
這也與大眾印象中,袁立對外的表演型性格是相符。

不過,在袁立的這些“爆料”中,有一個人、有一段故事,還是不一樣的。
02
一個故事
“因為信仰和我鬧翻的人很多,和我結仇的人也很多,但她不一樣。”
起初看袁立文學只是為了吃瓜。
但吃着吃着,大家的關注點卻從那些最火的明星,不由自主地轉向一個你或許從未關注到的人身上——
《海峽兩岸》的主持人李紅。

她不在娛樂圈當中。
但奈何在袁立文學的筆下,對她着墨最多,也用情最深。
以至於網友直呼“嗑到了”。
一搜關鍵字就能找出一水兩人的混剪視頻,《懸溺》一響直接上頭。


她對於李紅的評價,總是來回搖擺的。
她一面説她出身寒微,説她“土”,不配進入央視。
但另一面呢,又極盡溢美之詞。
“沙崙的玫瑰花”。

她對李紅頗有怨言。
但又對她抱有深深地同情——
“困在議題中的荊棘鳥,被刺扎透了還得歌唱。”

就彷彿是,在極端的情緒海浪裏,她一旦想嘲諷李紅,那些記憶中李紅的“好”又會冒出來,她不想接受這種“好”已失去的事實,只能更加激烈地貶低她。
有些時候,她不談那些誇大其詞的“人設”,只説她們之間的一些小事。
她説記得她喜歡王菲的歌。

她一遍遍地看《海峽兩岸》的節目,想確認李紅眼角是否有淚:
“她的理想還長存嗎?”


天哪。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讓今天還有一個人在關心另一個人的理想?
把李紅上晚會的一件花旗袍給網友看——
“這是我挑的。如果她覺得不好看,那為什麼她還要穿呢。”

會一遍遍覆盤:她為什麼拉黑我。
她在想什麼的時候,説一句:
“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我們不會遇見的。”

有時候,深刻的愛恨不一定和取向有關。
更可能是,在自我極度匱乏的人生階段,她急需通過一個曾密切交往的故友,作為自己人格的錨點。


李紅又是所有人中最善待她的那一個,是最後一個和她斷掉聯繫的“最好的朋友”。
當一個人在回憶着“我們那時候是那樣的好”,背後的潛台詞或許是,“我那時候是那樣的好”。
袁立記得那個鄉下來的女孩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誇她漂亮,戲演得好。袁立那時候星光坦途,賓朋滿座。
而如今很多東西失去以後,她一聲嘆息:“她結婚也曾邀請過袁立,袁立那陣太忙了……”

這種老死不相往來,卻又一刻也停不下關心/嫉妒對方的關係。
我們真的不是在讀本土版《我的天才女友》嗎?

《袁立文學》。
從一種玩梗,開始趨近於集結成冊。
03
眾聲喧譁
“我和她有過很長的故事,但是都隨風而逝了。”
網友一次次感嘆於“袁立”的文筆真優美啊。
尤其是放在內娛明星裏。
但只要是文字,就一定有粉飾,一定有巧言令色的成分。
無論真與假,在她寫下這些文字的一刻,就註定了作者不可能是完全為了筆下之人,而是也寄希望着重塑自己的形象。

也許很多人忘記了,她一開始的姿態,是一種控訴式追訴公平的姿態,原本可以與真實的內娛問題相關。
但是大眾話語的反覆塑造下,她變成了一個梗、一個文學人物,一個不需要被嚴肅對待的,“百合”語句。
這大概因為,情感是當下最好提取出來傳播的道具,討論私人情感也是輿論場最為安全的一種方式。
更何況,這位“瘋人”彷彿來自舊世界的招魂者,展現出一種內娛“假人”們不可能存在的情感痴態。
“袁立文學”的出圈,也是觀眾對**內娛“文字貶值”**的一種逆反心理。
當明星們的微博上沒有一點污點、弱點,當殺青小論文、正能量轉發變成新的娛樂圈“八股文”。

那些帶着真實愛恨的文字,就像是從二十年前穿越過來的一灘活水,沖刷着內娛乾涸的河牀。
哪怕它不是那麼清澈,也能讓看了太多幹巴人設的內娛粉絲們,解解渴。
量產的通稿,哪有字字泣血動聽。
“袁立文學”底下的“瘋”,也直接關聯那個百無禁忌的年代。
今年3月,袁立突然發帖,説自己撒謊了。
李紅第一次和她見面,誇的不是那部現實主義的《上海王》,而是另一部更大膽的電視劇《法門寺猜想》。

這聽上去不像是吹牛的。
因為當時的袁立,無論男女誰看了不得兩眼發光。


這大概是國內電視劇最早關於“三生三世”的愛情講述,而且,比起四海八荒的神仙戀愛,它對“情”的想象,是更加越界的——
一名高僧,愛上了大唐公主,開啓了連續三世的悲戀。
袁立飾演的女主角,名字依舊有一個“元”。

它的表現手法也極為作者性:文學化的台詞,虛幻的美學構圖,被當時觀眾抱怨“光污染”的超強曝光。


大膽的創作者們,就像故事中大膽示愛的盲眼公主,一腔熱情,投入猛火。
沒錯,這部劇沒有在我們回憶中留存太多時間,它只播出了一輪就被禁了。
原因是,宣揚封建迷信——輪迴轉世。
袁立不願意再提它,因為這與她如今的信仰背斥,她認為這部劇是“有罪”的。
但巧合的是,當年那個明豔的她演繹的最後一世,女主正是一名女主持人。

Sir在梳理袁立和李紅的故事,她的種種過往,以及大眾看待袁立的“耽美讀者”心態時,總會想起一部陳凱歌的短片,《百花深處》。
日新月異的北京,搬家公司接到一個“瘋子”的電話,“瘋子”把他們帶到大槐樹下的殘垣荒地裏,説這裏是他的老四合院,這裏是屏風,那裏是魚缸。
一羣人推脱不得,就哄着他搬起了空氣來。
他們只當他在説瘋話,直到,瘋子真的在土地裏,找到了那座四合院房檐下鈴鐺的鐺子。

袁立那些或瘋狂或深情的文字,是可見的,風吹過、還會作響的塵封的鈴鐺。
二十年前她曾經風光的文藝年代,才是那座只存在於記憶中的,方正、寬敞的四合院。
《百花深處》還有個細節,搬家公司卡車在荒地上奔馳,瘋子突然説“當心,這裏有個坑”。
正常人只當是戲言,開車駛過。
結果車胎真的陷入坑中泥濘,拔不出來了。

情緒的調笑,大抵是埋在坑上的土,而我們,都坐在那輛大喇喇駛過的卡車上。
不過,估計Sir掰扯了這麼多,長長的故事被阿姨看到了。
她也只會嘆口氣,揉揉眼睛,敲下這行字回覆我吧:
“袁立沒有偷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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