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後女老師跳樓自殺,兇手還在高枕無憂_風聞
她刊-她刊官方账号-提供最潮流的时尚和娱乐资讯,陪你遇见最美的自己11-08 07:31
作者 | 粒粒安
來源 | 她刊
00後女老師留下一封遺書之後,跳樓自殺。
事件過去不止一週,至今還沒等來回應。
跳樓的呂某才23歲,是小學班主任。
今年8月,她剛考上教師編,當老師才短短3個月,原本有大好未來,但她留下的遺書卻字字崩潰:
我真的好難過,我覺得自己喘不過來氣。
我從來沒想過,作為一個小學老師會這麼的難……學校的工作,學校的活動,領導的檢查,讓我們這些沒有培訓過就直接當班主任的畢業生像入了牢籠,牢籠一點點縮小,我們每天都提着最後一口氣上班。
什麼時候老師才能只做教書育人的工作?

圖源:微博
女孩的期望很簡單,只想在講台上好好教書。
但額外的繁重工作,壓垮了她的求生意志。
也許很多人無法理解,當老師能有多累,至於跳樓嗎?大家都做過學生還能不瞭解老師?
現在,是時候把目光重新給到老師了。
你印象裏的學校,早已變了,老師也不再是從前那樣。
他們正經歷着每個打工人都感同身受的崩潰。

被逼瘋的老師們
年輕的老師跳樓自殺了,她姐看到不少人嘴上不積德:
心理素質不行,臉皮厚就沒事。
現在哪個工作輕鬆,被裁員的是不是天天排隊跳樓啊?

圖源:微博
注意,這個女孩是河南鄭州的老師,能從激烈的競爭中考編上岸,從筆試到面試她付出了多少,可想而知。
女孩姐姐接受採訪説,她一直就想當老師,大學也選了師範專業。
但畢業後如願進了學校,工作卻打碎了她的理想。
教學以外的行政任務令她窒息,為了應對上級檢查,她要寫宣傳稿,準備各類材料,開會、加班、組織活動……
上課,反而是她最輕鬆的時候。


學校的石榴節,圖源:微博
女孩和姐姐的聊天記錄裏,滿是求救的信號:
“今天被領導批了,當着我們班學生面批我。”
“不休息,7天。”
“凌晨一點才回宿舍,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休息。”
“不敢回學校,回學校就被逮着去工作。”
“真的讓人崩潰每天。”
作為一個老師,被行政工作壓得喘不過氣,加班、熬夜、挨批,身心承受的壓力已超負荷。
但她的求救,無人應答。
之前網上還有很多當老師之後瞬間滄桑的段子,現在才知道,背後是一個個年輕人真實的哭聲。

圖源:網絡
對當下的老師來説,純粹教學已是奢侈。
他們被形式主義的工作壓垮的苦難,每個打工人都能共情。
你以為老師只用備課、上課、改作業、做課件,還有寒暑假。
殊不知還有眾多離譜的重頭戲,讓你大開眼界。
老師的手機相冊裏,哪有多少美好的生活碎片,塞滿的都是各式工作圖片。
因為隨便一次上級的檢查,就要調近三年的材料,再細微的工作都要留下痕跡,拍照、截圖、歸檔、計劃、記錄、總結……
“事事留痕”逼瘋了多少老師,教課不重要,重要的是檢查、評比、檢查、評比……
更黑色幽默的是,00後老師跳樓後,各地學校又開始“接上級通知,做心理講座培訓,寫心得體會”,開啓新一輪形式主義套娃。


圖源:微博
上級檢查還只是考驗老師抗壓能力的一面。
老師早已不是老師,他們的另一面是六邊形戰士。
他們出勤,是指走出學校服務社會:
站崗執勤、掃大街、巡河道、指揮交通……連家長騎車沒戴頭盔被抓了都要找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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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止要關心學生的學習,還要操心全城人民的生活。
管醫保、扶貧助農、做反詐宣傳、寫公眾號、下軟件做數據、搞設計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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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部門、消防部門、食品安全部門……各級部門一下達任務,老師就得衝——
“只有殯儀館還沒給老師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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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説“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
老師真罪不止此。

誰來救救老師
三聯之前採訪過一個90後老師,她説小學老師的現狀是:
“只有三成工作是教書任務,其他七成都是社會任務。”
她身邊許多同事都得了乳腺結節、甲狀腺結節,老師,已漸漸成為一個有害身心健康的工種。
可明明已疲憊至此,他們還要被pua:
“現在的老師只想教書的話,會被淘汰的。”
年輕人們費盡心力考過了教資,考上了編制,揹負着家人的期望努力到這一步,換來的卻是牢籠裏的逼仄生活。
理想破滅,被無意義的工作消耗心神,本不該如此。

圖源:b站
繁重的行政任務,寫材料、填表格,用檢查、評比量化工作價值。
看到當下老師們的崩潰,她姐想到的是《下一個素熙》。

圖源:《下一個素熙》
電影裏,學校將教學成果量化成滿牆的表格數據。
為了升學率、就業率更好看,校方用盡下作手段將學生騙去無良公司上班。
老師為了配合學校不惜造假,活生生的學生被視作冰冷的數據,送往墳場後又成為裝點教學成果的一環。

圖源:《下一個素熙》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數據的無意義,還不得不為此説謊、欺騙。
老師、學生、家長被迫捲入其中,配合這無用的數據做違心的表演。
畢竟,系統之內,表面工夫好看比什麼都重要,比人命更重要。
可能站着説話不腰疼的人又要問了:這麼辛苦你可以從學校辭職啊,誰逼你跳樓了?
其實,這正契合了大衞·格雷伯在《毫無意義的工作》中,所講述的“狗屁工作”對人的身心摧殘。
為何狗屁工作會對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僱用你的時候,你感到自己是因為有用才獲得了這個崗位,結果卻發現事實完全不是如此,但又不得不配合表演,假裝自己是有用的,假裝這個崗位是有用的。
這種先讓你產生自己有用的錯覺,然後再被全然否定的經歷,不僅僅是對自尊感的摧毀,還直接動搖了自我意識的根基。
他還一針見血地指出:
狗屁崗位之所以在不斷增加,是因為被人們試圖去量化那些沒有辦法被量化的工作內容。
狗屁工作之所以讓人痛苦,是因為目標感的缺失,還因為工作中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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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當一個老師懷抱教書育人的理想走進校園,立刻感受到的卻是其中的無意義和虛假。
大量時間精力都用來配合上級、順應規則、服從權力,也推動這虛假的表演繼續招募下一批新演員。
這中間的落差,該如何自洽。
想自洽的人,要努力假裝自己有用,自洽不了的人,只能選擇退出。
或者離開,或者縱身一躍。

圖源:《下一個素熙》
原本,教育的本質是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雲推動另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但現在,教育是為了應對檢查,拍照截圖,寫材料搞活動,完成任務,對上級交差。
老師瘋了,家長崩潰,學生擠滿精神科。
誰滿意了?
一切都那麼荒誕又可怕。
這已不是學校的樣子,更不是教育的初衷。

她們還等着上岸
圍城內的老師們接連崩潰。
他們付出的巨大情緒勞動不被看見,連哭聲也少有人願意聽。
因為大眾對老師的刻板印象還停留在過去。
以為老師的工作環境單純,平時就帶帶學生,按時下課下班,有悠閒的寒暑假,還有什麼工作比這更穩定輕鬆。
而且,這是一份多麼適合女性的工作。
數據也印證了這一點。
這幾年,男老師的比例逐年下降,女多男少的不平衡愈演愈烈,狗屁工作的鍋,由大量的女老師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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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代女性,還在被鼓勵往教師行業衝,“女生嘛,當老師就挺好”。
他們説,女孩當老師是逆天改命的捷徑,當老師的女孩不愁嫁,一個教師編是女孩最好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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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要將女老師的職業價值延伸到家庭內部,為家庭無償提供情緒勞動從而榨取她們的目的,不言而喻。
近十年裏,教師資格考試的報名人數由17.2萬躍升至1144.2萬。
僅在今年上半年,就有427.3萬人報考教資。
這其中,又有多少女孩被家人鼓勵着,被社會鼓動着,懷抱教師理想,想站上三尺講台發光發熱。
但顯然,時代已經變了。
老師早已不是什麼清閒工作,而是意味着無止盡的檢查、評比和形式主義表演。
女性還等着上岸,被鼓勵去成為那根燃燒自己的蠟燭,然後面臨理想破碎,被無意義的狗屁工作消耗青春和生命力。

圖源:《下一個素熙》
所以,現在是時候重新認識老師了。
也是時候看到這一代老師的不易了。
他們也是帶着自己的理想,帶着家人的期望走進了校園。
他們只想盡職盡責教書育人,就像那個女老師留下的遺書中説的:
“不幸福的老師,怎麼能教出積極樂觀的孩子呢?”
為了這一代的老師,也為了下一代的孩子。
把純粹的課堂還給老師,也把職業的尊嚴還給老師吧。


監製 - 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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