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醫生平均年薪近200萬元?歐美醫生為什麼這麼貴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11-10 23:38
財經大健康2023年11月10日 16:09:5612人蔘與1評論文 | 王帆 復旦大學發展研究院研究員 博士生導師
孫素穎 復旦大學新聞學院研究生

圖/Pixabay
近幾年,醫學專業尤其是臨牀醫學專業,已成高考考生追逐的熱點。
從錄取的分數來看,不僅頂尖醫學院臨牀醫學專業分數霸榜,而且普通醫學院校甚至專科院校的各類醫學專業分數也是水漲船高。百度發佈的2023高考大數據顯示,醫學成為熱搜學科第一,臨牀醫學專業更是十大熱門專業斷層式的第一名。
“學醫熱”已經悄然回潮,過去幾年新冠大流行讓全社會認識到了醫生的重要,在社會快速發展的當下,醫生這個職業重新擦亮了底色。
對於醫生、醫學、醫療行業的重視,是一種跨越國家和文化的社會共識。 在歐美發達國家,醫生往往以高社會地位、權威性、高行業標準,以及高倫理要求區別於其他行業,並頗受民眾信任。2021年,全球知名調查公司益普索(Ipsos)在全球28個國家開展的調查結果顯示:公眾認為醫生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trustworthy)職業,28國受訪者中平均64%的人認為醫生值得信任,不僅遠遠高於對政客的信賴的比例(10%),而且高於對同樣作為專業人士的科學家(61%)和教師的信任比例(55%)。
No.1
醫學院“掐尖”
歐美國家的醫學院和專業組織的建立促使醫生的標準化培訓和認證流程逐步形成,醫生的培養軌跡明確而規範,從錄取到修讀,再到畢業,一名醫學生需要過五關斬六將,通過層層考核。
想要成為一名醫生,首先要面臨的是醫學院嚴苛的錄取門檻。根據US.News世界大學排名顯示,全美只有少量醫學院的錄取率超過10%,醫學院的錄取率遠遠低於美國高校的平均值。美國頂尖醫學院則更是“一位難求”,錄取比例低得誇張,是絕對意義上的優中選優。比如2023年哈佛醫學院錄取比例僅有2.3%,低於已經非常低的該校平均錄取率3.5%;2022年斯坦福大學醫學院錄取比例為1.1%,遠低於其3.68%的平均錄取率。可以説醫學院招生是在頂尖學生中再次“掐尖”。
這一個個闖關成功的學生經歷了怎樣的考察呢?根據美國醫學院協會數據,2022年入學的醫學院新生的入學考試(Medical College Admission Test,MCAT)成績和本科GPA,分別平均達到511.9(滿分528分)、3.75(滿分為4)。而頂尖醫學院如哈佛醫學院,這兩個分數是520.59和3.9。
近乎滿分的本科成績和醫學院招生考試的成績,只是醫學院入學的敲門磚,申請者還要通過非常嚴格的面試,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醫學生。這種“掐尖”方式使得美國醫學院成為頂尖學生的大本營,也是匯聚最優秀年輕人的平台。
No.2
精英化培養模式
不管是英國的醫學本科,還是美國在研究生階段才開始的醫學教育,從進入醫學院開始到成為獨立執業的醫生,歐美國家的醫學生都需要經歷長期的培養過程。以美國為例,美國醫學院沒有本科教育,想學醫的學生需要經過4年本科教育,再在醫學院接受4年醫學教育。在學期間,大多數學校會要求學生參加美國醫師執照考試第一階段的基礎醫學考試和第二階段的臨牀醫學考試,畢業後得到醫學學位(MD),然後再接受3年-8年不等的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並在住院醫師培訓期間參加美國醫師執照考試第三階段考試。這種高強度和緊湊的學業壓力,對於已經“掐尖”進來的醫學生來説,也是非常大的挑戰。
即便是美國住院醫生的職位,往往也要來一場激烈的競爭,根據學者研究,每一名醫學畢業生平均要向26家醫院申請,某些專業可能需要提出更多的申請,才有望被一所醫院錄用。醫學畢業生能否在全國著名醫院競爭到住院醫生的席位,可以側面彰顯學校醫學教育質量。
在美國大多數州,即使順利獲得醫師執照,仍要在整個執業生涯中定期更新執業執照,醫生需不斷地學習和更新專業知識,參加繼續教育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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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生的精英化培養模式,除了高水平的學業要求,數額高昂的學費也是很高的門檻。根據美國醫學院協會的統計數據,2022-2023學年,美國公立醫學院的學費、雜費和健康保險費加起來的平均值已達39905美元,而私立醫學院更是高達62570美元。雖然可以通過[A2] 助學金、助學貸款等方式交付學費,但據美國教育數據平台Education Data Initiative統計,醫學院畢業生的平均債務是一般大學畢業生的4倍,達到了驚人的250995美元,這使得在美國低收入家庭報考醫學院的比例呈下降趨勢。
由於長時間的前期投入、高額的醫學教育費用,以及充滿挑戰的求學過程,歐美的醫學專業凸顯出嚴格、專業、精英化的培養模式,並不適合每一個人。
No.3
醫生執業管理“軟硬兼施”
即便已修煉成一名正式執業醫生,仍然要應對層層監管。
歐美國家有一套較為完善和複雜的醫生執業認證與法規體系,以規範醫生行醫行為。如在美國聯邦層面,適用於醫生的五個最重要的欺詐和濫用相關法律包括《虛假申報法》(FCA)、《反回扣法》(AKS)、《斯塔克法》《排除從業資格法》(Exclusion Authorities)和《民事金融處罰法》(CMPL)等。在州層面,美國各州醫療委員會嚴格確認醫生行醫資格併發放執照,監管醫生行醫。例如加州的衞生保健專業人員受到加州醫療委員會管轄,監管醫療人員行醫的相關法律包含在《商務和職業法》(Business and Professions Code)中。
除了剛性的法律法規管理之外,歐美國家對於醫生執業還有一套體系化的倫理規範,形成了醫學的“道德共同體”,以強調醫生的責任和道德規範,包括對患者的關懷、醫療保密原則、避免傷害患者等。美國最大的醫生行業組織美國醫學會(AMA)發佈醫學倫理準則,要求醫生必須認識到對患者的責任是第一位的,同時還要對社會、其他醫療人員和自己負責。英國醫學總會(GMC)發佈《良好醫療實踐》(Good Medical Practice)規範,發揮着專業標準的作用,明確了對英國所有醫生在各個專業、職業階段和領域所期望的患者護理標準和職業行為準則,包括知識和技能、醫患溝通、同事合作、職業操守等各個方面。
No.4
醫生何以精貴
既然選擇醫學院又難、又貴,充滿了不確定性,還管得很嚴,為何歐美國家最優秀的人才都擠破腦袋也要去讀醫學院呢?
因為只要能從這樣嚴格體系中脱穎而出,最終成功從事醫生職業的人,都很容易進入社會的主流精英階層。
首先,由於很高的專業知識壁壘和社會需求,歐美的醫生擁有非常可觀的收入。根據美國醫療行業網站Medscape發佈的《2023年醫生薪酬報告》數據,美國醫生的平均年收入達到35.2萬美元,遠高於全國在職人員約6萬美元的年均收入,且相較於5年前29.9萬美元的平均年收入,增幅達17.7%。收入排行榜第一的整形外科醫生,平均收入更是高達每年61.9萬美元,是妥妥的“金領”。英國醫生的收入也同樣較高,根據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HS)的數據,專科醫生(specialty doctor)每年基本工資達到52530至82400英鎊,而高級專科醫生(specialist grade doctor)的年基本工資則達83945至92275英鎊。
其次,歐美的醫生具備穩定的社會需求。醫生不同於其它行業,受經濟波動影響不大,社會對醫生的長期需求是很穩定的,但醫生的培養過程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新冠大流行引起的離職潮和未來老齡化較大的社會需求,醫生數量會越來越不夠,根據美國醫學院協會委託的一項研究預測,到2034年,美國將短缺37800至124000名醫生。可以説,醫生行業的收入未來仍然有很大上升空間。
再次,歐美醫生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一方面,高收入、精尖化教育與專業化團體自然帶來並鞏固了較高的社會地位;另一方面,歐美醫生的社會地位有着深刻的文化和社會屬性。普林斯頓大學社會學與公共事務教授保羅·斯塔爾認為,專業權威的合法化涉及三點,一是專業人士的知識和能力經過同行羣體驗證,二是其知識和能力建立於理性和科學的基礎上,三是其判斷和建議是基於健康等價值。醫生行業完全符合這三點要求,作為一個專業知識和能力已經得到客觀驗證的團體的成員,醫生執業體現了愛護生命和健康的價值導向,能夠從專業權威的合法化角度獲得公眾的社會地位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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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歐美醫療衞生領域的行業組織為醫療人員提供相應的法律、經濟和社會保障,為醫生創造了良好的執業環境。例如,世界上第一個醫療辯護組織——英國醫療辯護聯盟(Medical Defense Union)成立於1885年,主要為醫生的臨牀過失索賠提供專業的醫療賠償和其他法律援助;英國醫學會(BMA)代表並維護英國醫護人員的利益;成立於1847年的美國醫學會,則是代表美國醫生的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的行業組織,致力於充分維護醫生、患者以及醫療行業的利益。
歐美國家的醫療行業組織的影響力並不僅限於醫療衞生行業內部,通過行業組織,醫生在社會中也掌握健康和醫療議題的議價權。例如英國醫學會可以針對影響醫療行業的問題進行遊説和宣傳;美國醫學會是全美最富有,且具有影響力的政治遊説組織之一,可以在聯邦和州層面針對影響患者和醫生的關鍵醫療問題開展倡導活動,指導決策並爭取政策支持。
雖然在歐美國家,學醫意味着上述諸多的好處,然而成為一名醫生、做一個好醫生同樣面臨着不確定性,特別是新冠疫情給全世界的醫療系統及其從業者帶來極大衝擊。梅奧診所(Mayo Clinic)的報告指出,在2020年和2021年新冠疫情肆虐的頭兩年,美國醫生的工作倦怠大幅增加。愛思唯爾(Elsevier)發佈的《未來臨牀醫生全球報告2022》則進一步揭示了全球醫生行業面臨的過勞、怠倦以及職業滿意感低的問題。在參與調查的全球臨牀醫生中,全球平均有31%的臨牀醫生計劃在兩到三年內離職。雖然稱要離職的醫生中,一半以上的醫生打算仍留在醫療系統內,只是換一個職位,但醫務人員流動與醫療系統正常運轉高度相關,這一問題應當引起重視。
全球同此涼熱。一方面,學醫仍是熱門,最頂尖的人才正在往裏衝;另一方面,執業中的醫生,卻有人想離開這座圍城。瞭解歐美國家學醫的社會機制,以及在西方做一名醫生究竟意味着什麼,也許會對當下中國的再次復興的“學醫熱”能有更多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