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雜談 | 從“麒麟”的英文翻譯説起_風聞
自然规律面前人人平等-11-15 19:16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 UMCS
2023年8月29日華為公司發佈了MATE60手機,引發市場熱潮。該手機的主芯片取名字為麒麟9000s。

麒麟,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一種瑞獸,與“龍”“鳳”“龜”“貔貅”並稱為五大瑞獸。以瑞獸為自家芯片命名,寄託了開發者的美好願望,這當然很好。為了海外傳播,麒麟9000s的英文名稱譯為Kirin9000s. 這個翻譯卻值得認真研究。
麒麟在英文中的一般譯名KIRIN或者KYRIN,這個譯名來自於日文きりん。這就奇怪了,麒麟分明是中國的事物,為什麼英文翻譯來自於日文這個二傳手呢?

原因很長,簡單來説這是由於不同語言性質決定。
中文漢字是表意文字,其特點是文字和意義綁定,但是各地發音各異。北京話,上海話和廣東話,甚至日本話,都是這樣。雖然大家發音不同,但是寫出來的字形和意思都一樣。就比如“麒麟”,普通話讀作“qilin”,日語讀作“kirin”。歷史上,中國人、日本人,朝鮮人和越南人之間是可以筆談書寫交流的。這也造就了中文漢字系統重視文字和意義而不重視發音的特點。
中文的識別順序是:
表意文字-意義-發音而大部分其他國家文字正好相反,屬於表音文字。表音文字的特點是意義和語音綁定。這也造就了拼音文字系統重視語音的特點。本質上,表音文字用户腦子裏只有語音和形象,而拼音文字只是一個輔助記錄語音的手段而已。
多數非中文的拼音語言文字的識別順序是:
拼音文字-發音-意義在嬰兒學語階段,嬰兒就是學習語音和事物意義的綁定。從這個意義上説,表音文字處於人類語言文字發展史的嬰幼兒階段。而表意文字需要一定的理解力到了小學中學階段才能學習,處於人類語言文字發展史的青年階段。表意文字比表音文字前進了一步,其表現力和適用性更強。按理説,對待嬰幼兒,就應該用嬰幼兒熟悉的辦法。中國的特有事物和地名,翻譯為外文時,因為對象是表音文字用户,最好的辦法就是按語音直譯,直接用拼音告訴用户事物的語音。至於語音的意義,表音文字用户查找字典、問其他人或者自己感受即可,反正這個東西或者這個地方就是這個發音。
表意文字用户不習慣音譯方法,使用表音文字用户反而最習慣音譯。給一個新事物用一個發音來命名,並且用拼音記錄下這個發音,對音文字用户最自然。
當然,這種辦法會造成單詞氾濫。拼音語言的單詞已經夠多了,他們並不在乎再多幾個。
可是中國人做翻譯的時候,犯了想當然的毛病,認為我們重視文字的意義,其他人也應該重視文字意義而非語音,許多特有事物或者地名多用意譯。把適用於青少年的方法應用於嬰幼兒,鑄成大錯!意譯最終的結果是翻譯的詞彙老外不明白,中國人不懂。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麒麟最早的來自中國的翻譯是“CHINESE DRAGON”或者“CHINESE UNICORN”。這明顯就是意譯。而來自日語的翻譯就是音譯“KIRIN”。現在看來,外部拼音文字用户們還是喜歡音譯的KIRIN。由於日文是拼音文字(假名)和表意文字(日語漢字)的混合體,日本人將麒麟翻譯成英語時,自然就用假名音譯。看來還是表音的人更懂表音的人。
音譯類似於看圖學拼音,而意譯類似於看辭海學漢字。對一直是使用拼音的用户,自然更容易接受看圖識拼音。
以上就是為何麒麟英文翻譯來自於日語而不是中文的原因。
除了“麒麟”的英文翻譯,還有其他很多類似情況。
例如頤和園,翻譯為The summer palace,(夏宮), 似乎要告訴外國人這是皇家避暑的宮殿,可是“頤和”是這個意思嗎?承德避暑山莊怎麼辦?這個屬於胡亂翻譯。
豆腐翻譯為Bean curd。curd是牛奶凝結後的固態物,前面加一個bean,給人感覺是豆子凝結的東西,所以是豆腐;餃子非要翻譯為dumpling(布丁),意思是麪皮包餡料的一類食品,和具體的餃子也差得太遠。
粽子最早翻譯為rice dumpling,簡直太離譜。龍,本來是偏正面的詞彙,非要翻譯為一個偏負面的dragon,據説是讓老外明白龍是個什麼動物。下圖是英語互聯網圖片搜索dragon給出的圖片,看看這個dragon和中國龍差多遠?

這些類型的意譯就比較可笑了。上述單詞不如直接音譯為yiheyuan,tofu和jiaozi,loong簡單粗暴且有效。殊不知以表音為主的用户更加容易接受呢,他們還會以多知道了幾個異域單詞而產生了智力和見識上的小小優越感呢。來華旅遊的國外遊客回國後,會告訴親朋,“我們去了Yiheyuan,吃了Tofu和jiaozi,看到了Loong”,比起説“去了The Summer Palace,吃了bean curd和dumpling,看到了dragon”,哪一種神秘感更高?顯然是前者。
Tofu(豆腐)是經日語這個二傳手翻譯過去的。還是表音的人更懂表音的人。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如拉麪-ramen(日譯英文)-stretched noodle(中譯英文);海嘯(津波)-tsunami(日譯英文)-tidal wave(中譯英文);麒麟-Kyrin(日譯英文)-Chinese unicorn(中譯英文);摺紙-Origami(日譯英文)-Paper folding(中譯英文)
英語和其他語種互譯也有類似例子。比如:venti(星巴克專用,意大利語,20的意思)- twenty oz.。星巴克寧可冒顧客不懂的困難,也要音譯,而不用意譯,徹底掌握了表音用户的微妙心態,想不成功都難。音譯產生的陌生感會引發受眾的高級感,而意譯把話説白了,受眾反而看不上。星巴克也深諳此道,什麼latte,grande等通通用意大利語拼寫,原因無他,用美國土話(英語)“milk coffee, big bottle”就沒人買單。從受眾感受和營銷角度看,音譯好還是意譯好,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嘛。
latte在中國音譯為不倫不類的“拿鐵”,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是健身器材。這個翻譯大概率也是商家的營銷把戲。相信隨着時代發展,latte翻譯會回到“奶咖”或者“牛奶咖啡”的正道上。
中國有個飲用水品牌就是“C’est bon”。這個品牌聽起來很高大上是不是?有老巴黎正白旗的口音,特地道。其實這個詞就是法語“這個好”的意思。設想在飲用水瓶上印上三個漢字“這個好”,看看銷量如何?
地名翻譯,由於地名是專有名詞,音譯是不二的選擇。東京最好翻譯為Tokyo,而不是 East capital;長春翻譯為Changchun,而不是Ever spring;雍和宮翻譯為Yonghegong,而不是不倫不類的Yonghe Lama temple。尤其這個lama亂入得可笑,也是藏語音譯。譯者認為老外不懂Yonghe,就插入了一個老外同樣不懂的lama,似乎這樣老外就明白了。翻譯的思路着實令人難以理解。
把中文專有名詞用拼音翻譯給表音文字用户,迴歸專有名詞音譯正途,提高了溝通效率和質量,是真正的開放和自信。
歷史上形成了很多中翻英意譯地名和中國專有事物名詞,屬於積非成是,只能將錯就錯了。比如頤和園-the summer palace,還有黃河-the yellow river, 筷子-chop sticks,紫禁城-forbidden city等。這些只能在歷史發展中慢慢糾正了。
當然也有翻譯的比較好的音譯,如kongfu(功夫)、guanxi(關係)、kowtow(叩頭)、dim sum(點心)。這些專有名詞的音譯方法要發揚光大。
新的中文地名或者專有名詞的翻譯就千萬不能再錯了。最好就用音譯。頂多後面加一個解釋性意譯説明,千萬不要把意譯當做主要翻譯方式了。對幼兒語言使用者就得使用適合幼兒的方法。
近代有人以埃及象形字和希臘字母為例論證語素拼音文字是語言文字發展的高級階段,此觀點完全錯誤。解放前後一個階段我國部分知識分子認為拼音文字是高級的,提出漢字要走人類文字拼音化的道路。現在看來,這是當年積貧積弱給人造成的錯覺,屬於倒洗澡水把寶貝孩子一塊倒了。
表意文字才是人類文字發展的高級階段。如果想實現人類大同,必須採用表意文字。這一點東亞地區語言文字的發展已經證明了。可惜近500年來工業革命和歐美殖民的原因,導致這一過程有了波折,人類語言文字發展也必然回到表意的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