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夏》請不到的他們,值得所有的讚美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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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搖滾客

緊張,腰樂隊 - 我們究竟應該面對誰去歌唱
今日BGM,《緊張》,腰樂隊
當年《樂夏》第一季開播時,網上流出一張很長的推薦名單。
萬青、草東、超級市場、海朋森、腰樂隊…
即使《樂夏》辦了3季,很多樂隊還處在深巷中。
比如開頭提到的寸鐵樂隊。

無論是過去的腰,還是現在的寸鐵,他們的倔強和執着依舊找不到適合安放的土壤。
外面的世界太吵鬧,他們只想躲起來歌唱。

雲南的怪胎
最早接觸腰樂隊是因為一首《硬漢》。
“硬漢”和“腰”在我看來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就像他們在歌中赤裸裸的批判和吶喊,唯有挺直腰板方才為硬漢。
“硬”是他們標誌。
1998年,腰樂隊在雲南昭通成立,偉大的腰挺直了身體,為雲南的老百姓們唱起高歌。
主唱劉弢是煙廠的工人,90年代的雲南昭通,小城裏的冬顯得格外的荒涼。
如果沒有偉大且奇怪的想法,他可能會如此重複,直到煙廠倒閉。
吉他手和鼓手的工作相對穩定且體面,醫院和家的兩點一線,在小城生活裏盡顯奢侈。
貝斯手守着自己的小店,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着。
然而故事在98年冬天,掀開了偉大的詩篇。
腰樂隊成立,幾個原本“有所事事”的青年,走上不務正業的崎嶇大道。
世紀末,青年從腰部醒來。

來自五線城市的業餘樂隊成立。
關於腰,我瞭解的並不多,整個音樂圈關於他們的資料少之又少,沒有微博,鮮少演出,所有的採訪統統拒接,所有的商演一律婉拒。
瞭解他們,除了音樂,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橋樑。
從第一張專輯《unknown》開始,腰註定特立獨行。

陰暗的音樂氛圍,詭異的唱腔,整個曲風在當下的音樂審美中略顯割裂,甚至是格格不入。
最開始,大家聽腰樂隊的第一感受是,“難聽”。
換個角度説,他們做音樂,已經完全掙脱了音樂本身的束縛。
音樂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我表達。
腰的誕生從來就不是為了試圖迎合這個時代。
這支來自雲南的樂隊有着自己的倔強和堅持。
正如劉弢所言:
“雲南沒有搖滾,我們是雲南的怪胎,一切都靠直覺。”

我們應該面對誰而唱歌
“我們為農民和工人寫歌,但農民和工人不聽我們的歌,只有先鋒才聽。一些大學生,小青年,知識分子,狂熱的音樂愛好者才聽。這讓我時常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究竟應該面對誰去歌唱?”
腰樂隊的第一張正式專輯《我們究竟應該面對誰而唱歌》的介紹中這樣寫道。
為誰而歌?
這是很多音樂人應該思考的問題。
自來雲南小城的腰樂隊,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為先鋒們歌唱,而是深入到百姓中。
“我們為農民和工人寫歌,但農民和工人不聽我們的歌,只有先鋒才聽。”
這是個很滑稽的謬論。

2005年,腰樂隊推出專輯《我們究竟應該面對誰去歌唱》,帶着這樣一個疑問,腰慢慢嘗試走出去。
第一步是簽約了唱片公司,腰樂隊和摩登天空結緣。
當年坊間傳聞,腰樂隊是摩登天空廠牌在中國簽下的最為遙遠的一支樂隊。
簽約後,他們在雲南進行了第一場專輯首發演出。
成立7年,第一次正式面向大眾,腰樂隊的音樂表達不止歌唱那麼簡單。
這是一張具有詩性且人文性很強的專輯,是人民的自省,也是搖滾樂的自省。
不拘泥於常規搖滾樂的器樂表達,以及脱離當下流行音樂的情感輸出,在千禧年後,這張專輯像是一把伸向社會的刀子。
是戲謔的,悲壯的,哭泣的。
專輯首發演出,腰樂隊回憶道:
“在一個人民都痛恨搖滾樂的年代,能夠使一間容納 200人的酒吧滿場,我們明白這大多是因為給樂隊面子。
樂隊 5 個人基本用坐姿完成了整場演出。這樣做的結果是:演奏得以穩妥人們終於沒有象以往的喊叫和蹦跳,我在過程中觀察到少數人認真聆聽的表情 … 我在內心感謝人們在這個樂壇兩大盛事的今晚選擇的是咱這個玩意,而錯過了他們心愛的超女總決選 …
一個城市只有一支樂隊,一年只有一次演出 … 這是一個病態的文化市場 … ”
對於當時的雲南昭通小城來説,腰樂隊是唯一,恰恰一年一次演出。
劉弢認為,這是一個病態的文化市場,所以他們要歌唱,為人民歌唱,底層歌唱,為文化歌唱。

從一開始,腰樂隊就想要走小眾路線,他們一直都是想為萬千大眾,普通的大多數歌唱。
只是時代在哭泣,這些聲音逐漸被淹沒,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只有少數人在聽他們的歌。
即使是出走雲南,簽約摩登走進北京,腰依舊弄不明白自己的聽眾在哪裏。
他們説:“我們聽很多音樂,但我們不想去複製,只能説和國內其他音樂完全不同,主要是一種生活狀態,這一點在作品氣質上有不同程度的體現”。
《硬漢》,劉弢用赤裸裸的歌詞掀開底層人名的痛。
“調查顯示國人較去年快樂
收入低是不安全至少是不快樂根源
當然薪水最薄的職業往往也是
最丟臉的案例最容易悲傷的依據
混前程是無解的題荒愁的永動機
報廢到你幸福賬面蹉跎的心底”
什麼是幸福?
劉弢並非為幸福而歌,他只輕描淡寫的唱着,底層人民如果要快樂,需要一個薪水高的職業,需要一個大好前程。
只是大多數人都像馬卡一樣在掙扎。
“生活真夠刺激,莫再逼我了,
做個糞蛋也好,只要可以過下去”
大多數的悲劇,在不同的時代中,持續上演。
“我們究竟應該面對誰而歌唱?”
沒有答案。

他們已謝幕,你們接著演
2008年腰樂隊發行《他們説忘了搖滾樂有問題》,腰突然變得深情起來,少了些陰暗,變得更加詩意。

專輯中他們不止一次提到“詩”。
《今夜還吹着風》中,他們無厘頭地喊着:
“生活不能給你帶來詩
你説甜蜜生活裏有髒東西”
《公路之光》中,劉弢戲虐道:
“當所有的詩意
都被你我搞過之後
那野的花在路口
像謎一樣的臉紅了
藝術 仍然是國家裏
最普遍的 那一種便秘”
在操蛋的生活中寫詩,搞藝術,最終無一例外被藝術搞了。
對於這張專輯,後來有人評價道:“這世上最難唱的一曲悲歌”。
是的,腰已經無力歌唱,這時代的輓歌。
面對這一切掙扎,樂隊似乎只剩最後一口氣,終於在《相見恨晚》推出後消耗殆盡。

“我們有幸存活的時空早已精彩過頭,我們心情經常不好”
腰樂隊在專輯簡介中自説自話道。
這將是腰樂隊的最後一張專輯。
“它在冗長工期裏反覆的考慮、刪改;已經不能以數計;好比搓揉,如果它是張紙,恐怕早已成了棉絮。
唱片出來,“腰”就到站,
所以一直拖着,想和你們多玩玩。
如果這是一場磨人的愛情…… 那麼現在就要分手。”
這是屬於腰樂隊,最美的情話。
腰散了,永遠散了,所謂聚散有時,腰是劉弢前半生一段奇妙的時光,他只是按下暫停鍵,將這段時光永遠留在過去。
路依舊要往前走,腰已不再,寸鐵新生。
2017年6月劉弢在博客公佈,今後正式更名為“寸鐵”,劉弢和楊紹昆兩位老面孔依舊在。
幾個月後,劉弢以寸鐵樂隊主唱的身份出現在杭州內耳音樂節,現場響起腰的舊曲。
情歸何處、我愛你、暑夜、硬漢…
直到最後一曲《晚春》落幕。
屏幕後面這段話,痛苦地優美着:
“寸鐵演腰,下不為例。”

三年蜕變,寸鐵帶着新專輯《近人可讀》再次露面。
就如專輯名,來的都是老朋友,樂迷們奮力搶着實體專輯,似乎是致敬一場偉大的搖滾讚歌。

有人將它和《相見恨晚》放在一起評頭論足,也有人呢喃着:“把所有的讚美都獻給寸鐵!”
從前的腰,現在的寸鐵,25年他們似乎變了,似乎又沒變。
那些偉大的詩篇從未停筆,那些悲壯的,屬於底層人民的,屬於搖滾樂的,也從來停止歌唱。
他們已謝幕,你們接著演。
把所有的讚美獻給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