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士康：壁畫之都_風聞

各國的首都皆以自己獨特的風土文物顯示它的性格、文化淵源和民族精神，薰陶着本國的人民，吸引着異邦的遊客，給人們留下鮮明的印象。墨西哥城的壁畫獨樹一幟，它是墨西哥的藝術瑰寶，為高原古都增添了絢麗的色彩。我對繪畫了解甚少，但在墨西哥生活了這麼多年，經朋友們的介紹，耳濡目染，深被該國壁畫的藝術魅力所折服。

一種藝術的產生和發展，必然有其文化和歷史的淵源及時代的要求。墨西哥的壁畫，在古代印第安人時就曾興盛一時。如1946年在恰帕斯密林深處發現的著名的博南帕克畫殿的彩色壁畫，約為公元八九世紀的作品，是一組關於當時長征主題的歷史壁畫。太陽金字塔附近殘存的建築和月亮金字塔的蝴蝶宮，也保存了古代印第安人的壁畫。

20世紀20年代初，在1910-1917年革命的影響下，墨西哥興起壁畫運動，繼承和發揚了印第安人的壁畫傳統。這個運動的高潮一直延續到1945年。在此期間，壁畫遍及全國各州，而80%集中於墨西哥城。

在這個高原古城到處可以看到燦爛奪目的大幅壁畫，墨西哥城被譽為“壁畫之都”。其中，國民宮、公共教育部、美術宮、革命歷史博物館和自治大學主樓等地方的壁畫尤為著名，成為遊覽者必遊之地。

美術宮裏的壁畫

我在墨西哥工作期間，多次去這些地方觀看過，從壁畫中體驗了墨西哥民族的偉大精神。這些壁畫題材廣泛，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墨西哥人民的生活、文化和光榮的革命鬥爭歷史。

迭戈·里維拉

墨西哥現代壁畫的首創者是著名畫家里維拉。他在國民宮中央樓梯的迴廊創作了巨幅壁畫後，又在國民宮走廊的另一端畫了一幅題為《克特薩爾阿特爾傳説》的壁畫，以抒情的筆觸描繪了古代印第安人的風土人情，整個畫面充滿了恬靜、安謐的氣氛。

奧羅斯科的代表作《火人》

西凱羅斯代表作《人類的進軍》

美術宮的壁畫尤為令人神往，因為它們出自墨西哥三大現代名壁畫家里維拉、奧羅斯科和西凱羅斯的手筆。總的主題是人類解放。

墨西哥朋友向我介紹了里維拉一幅壁畫曾有過的遭遇：

1933年，紐約新建的美國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中心”大廈曾邀請里維拉去創作壁畫。他畫了人類如何掌握技術為社會主義勝利服務的主題。在這幅巨大壁畫中，資本主義社會的危機和人類未來的理想社會形成鮮明的對照。

他在畫面上告訴觀眾，現代社會的科學知識和技術都應為勞動人民的利益服務，可是在資本主義社會卻為少數人所掌握，成為資本家發財致富的工具，科學技術的發展反而造成失業、飢餓、貧困和死亡的悲劇。畫面上，羣眾舉着“我們在捱餓！”“我們要麪包！”的罷工標語牌。這種情景與畫面另一端描繪跳舞、打牌、酗酒和尋歡作樂的情景形成鮮明對比。

壁畫的這種主題思想當然引起資本家的恐懼。不久，這幅壁畫就被銷燬了。但是，里維拉於1934年又在墨西哥國家美術宮照原樣重新繪製了一幅，繼續讓人們觀賞。

墨西哥壁畫在題材上經歷過一次極大的飛躍。過去，墨西哥壁畫多以《聖經》故事為題材，現在則以革命的現實為題材，如土地問題、農村問題和教育問題等。

里維拉代表作之一、繪於墨西哥國家宮二樓樓梯的巨型壁畫《墨西哥民族史詩》。

1922年，里維拉在公共教育部創作的壁畫，都是反映墨西哥1910年-1917年資產階級革命和墨西哥人民生活的場面。

1923年，農民領袖薩巴達不幸犧牲。里維拉在壁畫中就畫了薩巴達的偉大形象。畫中，薩巴達被掩埋在祖國的大地下，上面農作物茁壯生長，太陽的金色光芒穿過地層，照射在英雄的軀體上，使人們對英雄肅然起敬，並從烈士的悲壯結局中汲取奮起鬥爭的力量。

當我欣賞坐落在阿根廷共和國街的公共教育部的壁畫，回顧壁畫運動的這一段歷史時，真是感慨萬千。

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中心圖書館外牆壁畫《文化的歷史表現》由里維拉的學生奧戈爾曼設計並繪製，是墨西哥城著名景點之一。

墨西哥壁畫的一個特點是畫面大。畫家奧戈爾曼利用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13層中心圖書館的4層到最高層的4000平方米的外牆，創作了一幅別具一格的壁畫。它用彩色小石塊鑲嵌而成。壁畫內容是歌頌印第安文化和哥白尼反對地心學説的鬥爭。壁畫家受到15世紀印第安特斯科君王內扎瓦爾科約特爾思想的啓發。這位君王曾經説過：“整個大地的圓球，只不過是一座巨大的墳墓，一切從那裏誕生，一切又去那裏死亡。”根據這個主題思想，壁畫家大膽創作了這幅獨特的巨大壁畫，這在墨西哥壁畫史上尚屬首次。

墨西哥歷史博物館的壁畫，更是豐富多彩，是墨西哥人民革命史的畫卷。在這裏，彙集了奧羅斯科、西凱羅斯、奧戈爾曼和弗洛雷斯等名畫家的作品。墨西哥人民鬥爭史上的每個重大事件都能在一個滿布壁畫的陳列室裏得到反映。

踏進博物館，首先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是弗洛雷斯於1970年在圓拱屋頂上畫的6位小英雄抗擊美國侵略者的壁畫。畫家不拘泥於事實，畫面上只有一位小英雄，他舉着國旗凌空而下，使人想起6位小英雄在這個城堡抵抗入侵者直到彈絕無援的最後一刻。壁畫上，藍天晴日，紅旗招展，一隻老鷹的影子附在這個少年英雄的身後，象徵着祖國是他的後盾。

西凱羅斯的一幅題為《從波菲里奧的統治到革命》的巨大壁畫，佔了整整一個展室。右邊牆上畫的是波菲里奧·迪亞斯獨裁時期的黑暗、腐敗和墮落，大腹便便的封建地主和資本家在尋歡作樂，舞女輕歌曼舞，與正面牆上畫的骨瘦如柴的礦工形成鮮明對照。正面牆壁左半邊描繪了傅立葉、巴枯寧以及馬克思、恩格斯等從空想社會主義及無政府主義到科學社會主義各種學説的創始者的形象，以及眾多人物在尋求解決社會問題的圖景。

里維拉的學生、著名畫家奧戈爾曼在歷史博物館創作的許多壁畫以結構嚴謹、線條鮮明、勾畫精緻而著稱。他在20世紀60年代初創作的一幅巨大壁畫描繪了墨西哥的三個重要歷史時期：西班牙殖民統治時期、獨立戰爭時期和1910年-1917年民主革命時期。畫面上的人物不下千人，但畫家又利用壁畫上有限的空間，以月、日、藍天形象地反映了三個歷史時期的本質。這種襯托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壁畫中的華雷斯像

墨西哥的壁畫來自人民，它不僅以雄渾的筆觸刻畫墨西哥民族的光輝過去，而且通過藝術形象鼓舞和激勵着墨西哥人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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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處 |《出使拉美三國感懷》（2008年出版）

作者 | 黃士康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青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