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囂重新定義哈馬斯,以色列這是要唱哪出?_風聞
孤烟暮蝉-时评人-珍惜未来,远离公知昨天 08:27
如果國際政壇上有一個特定類別的獎項,是專為那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政客而設的話,那麼我想,以色列政客應該有望攬下此類獎項在2023年的半數殊榮。
我這兩天在以色列媒體《以色列時報》上看到一條新聞,説是內塔尼亞胡政府的戰時內閣部長本尼·甘茲(Benny Gantz)最近出來衝輿論界喊話了,叫囂要將哈馬斯領導人追殺到底,無論他們是躲在加沙,還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甘茲在聲明中叫囂:“(對於哈馬斯領導人而言)再不會有什麼庇護城市了(There
will be no sanctuary cities),也不會有什麼庇護所了(no sanctuary
houses)。為了剿除那些殘害兒童的殺人兇手(in order to eradicate child
murderers),我們將追擊他們至天涯海角(We will go wherever we need
to),無論他們是藏在地上還是地下(above and below ground),也不管他們是藏在加沙還是世界上的其他地方(In Gaza
and around the world)。"

當着媒體記者的面公然叫囂,要將天涯海角的哈馬斯領導人都追殺到底,光是甘茲這位以色列戰時內閣部長這番話,聽着就已經夠炸裂的了,但這可能都還不算是以色列政府或官員近期在哈馬斯問題上下的最猛的一劑藥。要説猛,我覺得那還得數以色列議會在當地時間11月13日這天通過的一項所謂的反恐修正法案。因為該法案明確規定了以下條款:賦予以色列國防部新的權限,即以色列防長今後無需再向議會申請,可以自行宣佈誰是“恐怖分子”。
注意,這裏所説的可以被以色列防長宣佈為“恐怖分子”的潛在人員,指的不僅僅是以色列公民,同時還有外國人。按照《以色列時報》的説法,以色列議會此次通過的這項新的法律修正案,其實是以色列“戰時舉措”的一個組成部分,翻譯成人話就是“亂世用重典”。

可即便是有所謂的“戰時狀態”可供背書,特拉維夫邁出這麼大一步,也還是難免令人擔心是否會扯着蛋。畢竟,在此之前,即便是以色列,要給一個非以色列公民打上“恐怖分子”的標籤,那也得先得到國際的認可。只有當具備權威資質的國家或國際組織首先作出認定的情況下,以色列才能跟進,否則,你以色列就是再恨某個以色列以外的個人恨得牙癢癢,也不能輕易給他/她扣上“恐怖分子”的大帽子。
此外,以色列議會通過的這項反恐修正新法案,還擴大了對所謂“恐怖分子”的認定範疇。這要換做是以前,即便是偏執如特拉維夫,你起碼也得是某個被他們認定為“恐怖組織”的機構成員,才有可能會上他們的黑名單。而現在呢?隨着相關法律條款的放寬,你只要和他們黑名單上的組織機構存在資金往來,比如捐過錢什麼的,恭喜你,你也一樣有概率會被以色列的暴力機器給盯上。
那現階段誰最有可能會被以色列認定為“恐怖分子”呢?不用説,哈馬斯成員肯定跑不了,另外和哈馬斯有經濟往來的那些個人或機構也不好説。
我不知道大家在看完或聽完我以上的這些介紹之後,內心都是什麼活動狀態,反正我的話,堵在喉嚨裏的千言萬語,最後都可以凝練成一段話:
“我,以色列,要將你們這些哈馬斯趕盡殺絕!你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至於你問我誰是哈馬斯?我説誰是,誰就是,不是也是!”
總的來説,無論是以色列議會通過的反恐修正新法案也好,抑或是甘茨這樣的以色列官員當着媒體的面發表的暴論也罷,以色列政府和政客近期的種種舉動都給我造成了這樣一種印象:猶太復國主義實體這波打加沙,恐怕並不只是衝着給哈馬斯斬草除根去的。他們要的,是讓世界範圍內所有同情巴勒斯坦的、反對猶太復國主義的人全部噤若寒蟬。如果這些人膽敢不閉嘴,又或者是繼續在巴以問題上説那些猶太復國主義者們不愛聽的話,幹那些猶太復國主義者們不愛看的事,那麼他們就會把這些人挨個列入到“恐怖分子”的黑名單上,並且追殺到底。
特拉維夫的這種做法,讓我想起了20多年前,美國的小布什政府在世界範圍內大搞特搞的那一套所謂的“全面反恐戰爭”。那時候的美國人就是:我説誰和“基地”組織有牽連,誰就和“基地”組織有牽連;誰和“基地”組織有牽連,誰就是“恐怖分子”;誰是“恐怖分子”,我就打誰;不支持我的,也是潛在的“恐怖分子”;支持我不夠徹底的,就是潛在“恐怖分子”的同情者。
當年我聽小布什政府的政客官僚們發表這類觀點的時候,就老覺得這話不像是一幫有腦子且負責任的官員能説出來的。你們又不是《黑金》裏頭梁家輝飾演的周朝先,當着全世界所有國家的面擺這種“現在我話説完了,誰支持?誰反對?”的臭架子,有意思嗎?

況且後來形勢的發展也從側面證明了,小布什政府這套根本就是行不通的。阿富汗、伊拉克,在反恐戰爭打得最火熱的年代裏遭到美國入侵的兩個國家,美軍最後全都陷進去了。打完一個“恐怖組織”,又冒出來一個“恐怖組織”,越打越多,越反越恐,最後把美國自己也折騰得精疲力盡了。除了被入侵國的滿目瘡痍、美國國庫的日漸虧空、身後的一片罵名,以及極個別既得利益者的中飽私囊,這場聲勢浩大的“反恐戰爭”打到最後,美國什麼好處也沒落着。
反恐定義權是一個很古怪的東西,某一個國家或組織一旦掌握了這麼個東西,很容易就會落入到一種“看誰都像恐怖分子”的窠臼之中。所有這類帶有明顯應急色彩的權限,其本質無非都是在危急關頭用來遏制劇痛的嗎啡或杜冷丁而已。但既然是用來應付劇烈疼痛的止疼藥,那就不可避免地會帶有強烈的成癮性。打多了,病人就會對這些止疼藥產生嚴重的藥物依賴。發展到最後,嗎啡和杜冷丁就會從應急藥變成萬金油。管你得的是什麼病,都得來一針;管你有病沒有病,也得來一針。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無論應急與否,應急權限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權力。任何個人、機構或國家,只要是獲得某種權力的,時間一長必然養成依賴,無非程度輕重。而只要是養成了依賴的,最後都不會輕易交出自己的權力,無論這種權力當初是怎麼出來的。
而在所有這些權力當中,最危險的就是為了應付緊急情況而下放的應急權限,因為它相對而言來得太容易了,用起來也太方便了。就像嗎啡和杜冷丁,一個人在平時幾乎是沒可能接觸到這類管制藥物的,除非你有個三長兩短。
生死關頭,大夫也就顧不上日後可能的藥物成癮問題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救回來再説。打完嗎啡能把人救回來,而且劑量控制得好不至於讓病人成癮,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可問題是,要是醫生的注射劑量控制得不好呢?要是醫患雙方都覺得就這麼“保守治療”也挺好呢?要是醫院就是有意想讓病人養成藥物依賴,好繼續從他身上榨取更多的治療費用的呢?
那問題可就大了。別以為這只是危言聳聽,瞧瞧美國過去20年來在一系列反恐戰爭中的表現就知道了,這種“好心辦壞事”的情況絕非特例,更別説小布什政府打從一開始壓根兒也沒安什麼好心了。
有了9·11事件之後美國在反恐戰爭中的前車之鑑,現在回過頭來再看看以色列在“阿克薩洪水行動”之後的所作所為,我們其實很容易就能在二者的身上找到諸多相似之處。從華盛頓到特拉維夫,從小布什到內塔尼亞胡,到底是共軛父子,一碰到點什麼風吹草動了,這爺倆連他們那由二極管串聯起來的腦回路的工作狀態,都彷彿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對於當年的美國政府來説,只要你擁有了對恐怖分子的定義權,那你就有了永遠打不完的反恐戰爭。
而對於如今的以色列政府來説,只要你能夠重新定義哈馬斯,那你就有了永遠也殺不完的哈馬斯。
雖然今天以色列的國力遠不能和之前美國的同日而語,但是考慮到以色列在當今西方世界的特殊地位,再加上他們的暴力機器一貫的行事風格,隨着本輪巴以衝突的持續延燒以及相關應急權限的不斷下放,“拿着本國防長批的雞毛,跑到國外去充殺‘哈馬斯’的令箭”這種事情,我覺着以色列人今後沒準還真幹得出來。

而且吧,依照我對以色列這個國家在特務活動這塊的瞭解,就算這根雞毛以色列國防部不批,只要想追殺,以色列的暴力機器一樣有的是辦法是搞到令箭。甚至,就算沒有令箭,跨國綁票殺人這種事情他們也照樣敢幹。
2022年9月下旬,一個由至少11名馬來西亞特工組成的摩薩德小組,曾試圖在吉隆坡綁架兩名巴勒斯坦計算機專家。不過摩薩德這事幹得不夠專業,兩名目標最後只綁到了一名,另一名不僅成功逃脱而且還報了警。得知相關情況之後,馬來西亞警方通過摩薩德特工的汽車牌照,最終找到並順利營救出了被綁架的巴勒斯坦人。
2010年1月中旬,時任哈馬斯領導人之一的馬哈茂德·馬布胡赫(Mahmoud
Al-Ma)在迪拜一家酒店的套房裏遭到暗殺。殺手先是用肌肉鬆弛劑將馬布胡赫翻倒,然後枕頭矇住頭部將其悶死。這件事情被捅出來之後,阿聯酋舉國震驚。迪拜警方聯合國際刑警組織經深入調查後發現,這起案子至少牽涉了26名嫌疑人,這些嫌疑人大多使用英法德澳愛等西方國家的護照。調查方認為,嫌疑人使用的身份很可能是竊取的,26名嫌疑人中的大多數都持有以色列和西方國家的雙重國籍。
“皇權特許,先斬後奏”“什麼?你要聖旨?來人吶,我們現在就給他寫一張”,年輕時不諳世事,看港片裏頭對東廠番子和錦衣衞鷹犬的描繪,還以為那純粹只是一種誇張的藝術表達形式。直到後來經歷的世故多了,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藝術源於生活”。
不過話又説回來了,我這些年看了那麼多描繪廠衞機構的電影,不管它們的開頭如何,最後的結局倒是都差不多:那就是無論影片裏的東廠錦衣衞鷹犬再怎麼兇殘,到頭來往往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最後總會有那麼一羣武藝高強的英雄豪傑出來收拾它們,要麼是周淮安,要是邱莫言。
東廠的番子們總覺得是他們在追殺那些武林人士、逆賊亂黨,殊不知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反倒成了人家的刀下鬼。
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
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眾人之不可先也,故後之。
以色列的道行,終究還是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