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在人工智能領域為何落後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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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在人工智能領域為何落後
第一財經
2023年11月19日 21:51:49 來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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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年底ChatGPT“騰空出世”以來,引發了全球對於人工智能(AI)的空前關注,世界在該領域的競爭也日益激烈。從美國到歐盟再到日本的廣島G7(七國集團)峯會,世界各主要經濟體的政府、經濟界、科技界以及教育界紛紛投入資金、聚集人才,力爭在這個被稱為“對人類的威脅堪比核武器”的領域爭奪話語權,佔據制高點。
11月1日至2日,首屆全球AI安全峯會在英國倫敦舉行,包括中國、美國、英國、印度以及歐盟在內的28個國家的領導人、官員、專家學者、經濟界人士以及企業高管參加會議,並簽署了《布萊切利宣言》。這是全球首個針對快速發展的AI的國際性宣言,旨在關注AI發展給人類帶來的特殊安全風險。
日本官產學在AI領域齊頭並進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於11月2日在線出席了此次全球峯會,提出“日本願在制定相關國際規則的問題上發揮引領作用”,欲在國際合作中主導規則的制定。
為“發揮引領、主導作用”,日本做了一系列工作,主要抓手是廣島G7峯會形成的“廣島AI進程”。岸田在此次全球峯會上表示,日本已經據此制定了AI研發者的行為規範和指針,將於今年年底前推出針對AI的用户和企業等的規則。
5月27日在廣島舉行的G7峯會,在日本的推動下將AI作為重要議題,在發表的聯合聲明中同意成立一個AI的工作組,加強各國之間的合作,解決各種問題,並創建了“廣島AI進程”的部長級論壇,旨在掌控全球AI領域相關規則和標準的話語權。日本則希望藉着廣島G7峯會的“東風”,官產學在AI領域齊頭並進。
首先看官方,岸田在6月的記者會上表示,政府將出台數字化改革方案,並新設直屬首相的“改革會議”,由財務省、總務省、經濟產業省以及數字廳等多個政府部門參與,集中領導和推進AI的研發與應用。
日本政府將於今年內彙總各方意見後提出官方落實“廣島AI進程”共識的意見,主旨是“在加強國際合作和推進國內政策上,都擔負起重任”,以向世界宣示日本欲在全球AI領域發揮主導作用的志向。
再看學界,日本政府、經濟界、教育界的官員和專家學者於7月4日在東京大學召開研討會,圍繞日本社會迅速普及“ChatGPT”等AI的趨勢進行了深入討論。研討會還根據“廣島AI進程”共識的精神,就相關國際規則、標準以及應用形式等進行了討論。
為顯示對於AI的高度重視,岸田多次參加相關活動。除參加正式活動以外,還利用8月的盂蘭盆節假期到東京大學傾聽生成式AI的課程,體驗了利用生成式AI將首相以前的講演製作成更高準確度的文章。並在假期逛書店買了AI相關的書籍。
然後看產業界,日本企業界一改過去消極觀望的姿態,積極行動起來應對AI熱潮。廣島G7峯會之前,僅“初創和中小科技企業對於生成式AI躍躍欲試,大企業則普遍處於觀望的態勢”。受廣島G7峯會精神的鼓舞和全球AI領域快速發展的壓力,越來越多的大企業開始大力研發生成式AI。這裏列舉日本共同社報道的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
NEC(日本電氣公司,日本的跨國信息技術企業)7月6日宣佈,從7月起將陸續推出可以幫助企業提高業務效率的生成式AI新服務,其目標是今後3年營銷額達到500億日元(約合人民幣25億元)。日本通信巨頭NTT將在2023年內推出自主研發的生成式AI。富士通公司將與東京工業大學合作,利用超級計算機“富嶽”開發大語言模型,用於生成式人工智能。
如何解決制約AI領域創新與發展問題
日本AI的水平和能力與世界主要國家相比,尚有一定的差距,要取得引領和主導權,除通過加強國際合作取長補短以外,還需要解決一些制約AI領域創新與發展的問題。
一是傳統的公司治理模式阻礙着人才脱穎而出。
進入21世紀以來,按部就班、論資排輩的用人模式壓抑着具有天賦的人才特別是年輕人展現才華,使企業的研發滯後於日新月異的科技創新時速,更不能適應諸如AI這樣“非典型”的科技創新板塊。
被譽為日本AI研發第一人的松尾豐教授認為,“AI如同體育競技,是以二三十歲年輕人為中心打拼的領域”。因此,AI領域的發展需要營造寬鬆的企業和社會環境,允許年輕人敢於自由思考類似“何為人類”的怪題,鼓勵年輕人勇於表達“突發奇想”。縱觀人類社會發展歷程,包括AI在內的科技創新大多由此萌生、長大。
因此,從為年輕人“鬆綁”着手進一步改革企業用人模式和理念,或是日本企業應對AI挑戰需要解決的問題。
二是企業的全球化規模程度事關AI的研發能力。
AI往往成長於科技成果和人才流動高度全球化的一流企業,這樣的企業能夠聚集具有世界水平和實力的優秀人才,能夠成就世界水平的科技成果,進而形成世界規模的研發良性循環。2019年5月,全球企業市值100強中,微軟、亞馬遜、蘋果位居前三,都是具有世界規模的電子化、數字化企業。而日本的企業排名最前的是居24位的豐田汽車公司,難尋電子化、數字化企業。
2023年5月,全球企業市值100強中,依然是蘋果和微軟等電子化、數字化企業領跑。不僅豐田汽車公司落到55位,日本沒有一家電子化、數字化企業進入100強,也沒有企業像IBM那樣擁有具備AI超級計算機訓練能力的“世界級設備”,只有居100位的基恩士是傳感器和測量儀器企業,勉強與電子化相關。鑑於此,日本欲在AI領域開展科技合作、聚集人才,尚需努力做強自己。
三是數字化科技水平決定AI研發能力的高低。
2004~2008年,日本具備數據分析技能的人員(數據分析師)呈減少趨勢。隨着IT產業的發展和AI領域的前景向好,日本相關機構在加大數字化人員的教育培養力度,數字化相關人員的人數有所增加。儘管如此,當前數據分析師、數據開發工程師等數字化人才依然短缺,AI相關企業依然存在用人荒的問題。根據日本經濟產業省的數據,到2030年日本將面臨78.9萬名軟件工程師的短缺。
另外,生成式AI的研發關鍵是大型語言模型(LLM),目前日本在開發這些算法方面落後於美國、中國和歐盟。日本大型語言模型產業公司創始人小島憲之説:“日本在生成式AI領域的落後,很大程度上緣於其在深度學習和更廣泛的軟件開發方面的相對缺陷。”
根據2023年IMD(瑞士洛桑國際管理發展學院)世界數字競爭力排名,日本在64個經濟體中排名第28位。
從以上情況看,日本欲在AI領域創新發展,尚需進一步強化數字化科技的投入,包括數字化科技人員的培養。
四是尖端科技及產品的原創程度影響着AI的研發。
從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經濟發展歷程看,日本企業的研發多是在模仿基礎上的創新,雖然產品價值比原創有所附加,但模仿性創新通常比原創要遲滯一兩步。長此以往使日本企業形成了慢於最先端科技和原創產品的“遲滯態”。
這種“遲滯態”應對一般科技及產品尚能跟住市場變化。但應對諸如AI這樣“日新月異”且需要綜合、系統、複雜的科技創新,單純的模仿性研發難以緊跟市場。遲一兩步,則步步遲。
因此,日本需要進一步增強科技創新和原創能力,方能在全球AI領域發揮引領和主導作用。
五是對於AI的認知一定程度制約着研發和應用。
面對AI的科技、成品及其現象,日本社會有諸如“被AI剝奪工作機會”“AI毀滅人類”等認知。
野村綜合研究所於2019年發表的研究成果顯示,日本49%的職業將被AI等機器人所替代。一時間影響廣泛,引發民眾產生對失業問題的擔憂。
電影《終結者》所表現的機器人統治人類未來的影像,曾使日本社會對於AI產生恐懼感。
上世紀90年代互聯網進入企業和家庭時,“不能信任互聯網”的認知曾經遍佈日本社會,導致日本的互聯網領域大幅落後於世界。
以上情況和認知現在依然在一定程度影響着日本社會,使不少人對於AI特別是生成式AI持消極、否定性認知,一定程度上妨礙了日本社會對AI的開放精神,也阻礙了AI的研發和應用。
鑑於受以上企業的“遲滯態”和社會的消極性認識,日本的AI創新和發展,或需要社會和企業革新觀念,解放思想。
日本軟銀集團董事長孫正義10月4日在東京發表演講時稱:“拒絕還是接受人工智能,今後將產生決定性差距。”他強調日本企業有必要更為積極地利用AI。軟銀正在向擁有AI的各國創新企業投資。
孫正義的這番話和軟銀的投資舉措不僅代表了投資人對於AI領域的積極開放精神,籲促日本企業增強緊迫感,或許也在敦促日本社會革新觀念,解放思想。
通過以上的簡析或可認為,日本在人工智能領域落後的原因本質上源於歷史與傳統。如何處理傳統與創新的關係,是日本社會和企業需要正視的課題。調整好這個關係,才能更好地應對“對人類的威脅堪比核武器”的AI的挑戰,才能在AI領域的國際合作中發揮積極作用。
(作者系法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