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歷史週期律（6）:從博弈論角度看生育率下降_風聞

2023年2月28日，國家統計局發佈2022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22年末全國人口141175萬人。全年出生人口956萬人，；死亡人口1041萬人；比上年末減少85萬人，自然增長率為-0.60‰。也就是説，中國人口在2022年進入淨減少階段。

人口減少的消息傳來，大眾的反應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計劃生育見到了成效，經過持續多年的努力，總人口數量開始下降了；憂的是，生育率下降，新生人口減少，社會進入老齡化，未來的生產、消費、養老會成為新的問題。

針對人口形勢變化，國家也出台了多胎生育政策，從原來的限制生育調整為鼓勵生育。可是生育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估計2023年的數據仍然不會樂觀。

人口淨減少真的會帶來問題嗎？本文暫不探討，姑且認為人口淨會帶來問題，因此政策取向是鼓勵生育或者至不反對生育。

下面分析一下生育率為何下降。

博弈論有一個經典的“囚徒困境”，簡單而言就是個體選擇最優導致羣體結果最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影院情況。前排人為了看清楚站起來觀影，導致後排人也不得不站起來觀影，以保證觀影效果。最終大家都站着看電影，效果和都坐在椅子上是一樣的。

 

我們來看看人口情況。現代人不少都在各種組織內工作，如企業、政府單位、民間組織等。組織對員工的生育友好程度一部分影響了員工生育意願，進而對社會總體生育率有影響。

 

組織如果對員工生育友好，比如能夠落實產假和生育補貼、哺乳階段靈活考勤等，員工自然願意生育，能夠對社會總體生育率提高有貢獻。反過來説，組織對員工生育不友好，比如996、女員工懷孕後勸退、產假無薪甚至辭退，員工自然減少生育意願，社會總體生育率也會受影響。

 

從組織的角度看，組織存在於競爭環境並且有績效要求的，而員工的工作是績效的來源。組織對員工生育友好，自然會影響組織績效。

 

我們假設社會就兩個互相競爭的組織，看一看組織傾向於選擇哪種員工生育政策。

 

企業1/企業2                  員工生育友好              員工生育不友好

員工生育友好                   50/50                        -100/100

員工生育不友好               100/-100                      80/80  ->  -50/-50

  

第一列是企業1的選擇，它可以選擇員工生育友好和員工生育不友好。

第一行是企業2的選擇，它可以選擇員工生育友好和員工生育不友好。

行列交叉點是企業政策選擇帶來的收益。

企業1和2都選擇員工生育友好政策，我們可以認為這個因素對企業收益有影響，但是不改變競爭格局。企業1和2的收益都是50；

企業1選擇員工生育友好政策，而企業2選擇員工生育不友好政策，企業1競爭力下降，而企業2競爭力上升，企業1收益都是-100，而企業2收益是100；

企業1選擇員工生育不友好政策，而企業2選擇員工生育友好政策，企業1競爭力上升，而企業2競爭力下降，企業1收益都是100，而企業2收益是-100；

企業1和2都選擇員工生育不友好政策，我們可以認為這個因素對企業收益有短期內有好影響，但是不改變競爭格局。企業1和2的收益都是80。隨着時間推移，人口減少的弊端顯現，企業1和2的收益會逐漸減少到-50。

對企業1而言，無論企業2採用什麼樣的選擇，企業1選擇員工生育不友好都是對企業有利的。企業2選擇生育友好，企業1選擇生育不友好，可以獲得100收益，比自己選擇生育友好的收益50要多；企業2選擇生育不友好，企業1選擇生育不友好，可以短期獲得80收益，長期獲得-50收益，比自己選擇生育友好的收益-100要多；

因此，企業1的政策選擇就很好做出了，那就是選擇生育不友好。這個情況對企業2也是一樣。最終社會上的企業都會選擇生育不友好政策。生育不友好政策會影響總體生育率，導致人口減少，企業並不關心。

 

需要説明，上述模型和數據都是為了説明問題非常簡單。現實情況要複雜的多。但是模型説明的道理大致不差，當前企業選擇生育友好政策會增加企業成本，降低企業競爭力，因此企業一般選擇生育不友好選項。

 

這個原理也可以從馬克思的勞動力價值理論獲得支持。馬克思認為，勞動力價值的最低界限是由生理的要素決定的。這就是説，工人為了維持和再生產自己，為了延續自己肉體的生存，就必須獲得生存和繁殖所絕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所以這些絕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的價值，就構成勞動的價值的最低界限。馬克思認為，工資是為了工人“為了維持和再生產自己，為了延續自己肉體的生存，就必須獲得生存和繁殖所絕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的價值。”

 

可是我們要看到，企業只與現有員工有關係。雖然企業也需要新增員工，但是並不是現有員工的直接後代。所以，馬克思講企業要支付工人生存和繁殖的價值，並不準確。他認為企業是一個整體，沒有考慮企業之間的競爭，以及工人後代與工人所在企業的無關性。企業只願意支付工人生存的價值。至於工人繁殖與否，競爭環境下的企業並不關心。缺少員工了，到市場上僱傭即可。至於市場上員工從何而來，企業既不關心，也無能為力。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如果沒有相關政策干預，企業天然就會選擇對員工生育不友好。原理也很簡單，生育友好對企業有成本，而且會降低競爭優勢。因此如果真的想提高社會總生育率，公共政策應該指向企業選擇生育友好降低成本（至少不增加）和提高競爭力（至少不降低）。至於什麼樣的具體政策，那就是肉食者謀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