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電影《涉過憤怒的海》的口碑會兩極分化?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12-01 15:10
談幾句個人的看法。
兩極分化是必然的結果。它有着一個極具類型化迷惑感的劇情基底,在主題上又非常容易引入到現實社會語境的思考角度。但是,從成片側重來説,它顯然沒有遵循類型化的標準,甚至不太重視傳統敍事片的邏輯,而在主題上又着重於“對現象本身的強調之震撼性”,並非內裏的更多思想性內容。
從各方面來説,因為題材和主題的易引導方向,它都與不同觀眾的不同接收角度有所錯位,而是給出了自己的表達重心和設計手法。如果“只看”它給出的側重,那麼僅就作品內部而言的表意是統一自洽的,而如果從“引導錯覺”的角度上審視,它就無疑存在着大量的問題。
它選擇了一條最不“文學”的思路,敍事上的細節,人物的細部行為從前導、形成到結果的合理性與可行性,交代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忽略。這讓它並不像是一部高度依賴文本基礎的經典敍事作品,甚至對小説文本有着實際使用中的不小調整,當然也更不會是懸疑或復仇的強類型片。電影中的人物行為與手法設計都是為了強調“暴力與憤怒”的輸出與落空之感,並在其引出的“父親”解構主題中搭建起了對其中心的完整表述系統。它的嚴謹不側重於普遍性邏輯,而是概念表達邏輯。
無論是“懸疑謎底”於逐漸推進中的早早揭露,還是“復仇目標”最終的無着落,都與相應類型片的訴求完全相反。甚至即使拋開類型化,從其延續曹保平一貫的“人性複雜“之作者主題上看,本片也是非常極端甚至“偏激”的存在。對於一向非常依賴基礎文本的曹保平來説,這應該是一次非常獨特的創作。
它在主題觀點與表達方式上的極端,以及反類型化上的自我,讓它必然從審美、思想、道德等等電影或非電影的維度上引發巨大的兩極化爭議。我們不能斷言它作為電影的完美無缺,也不能堅信其主題作為社會觀點的絕對正確,而極端化的手法選擇與素材整編帶來了有別於客觀現實邏輯---它也志不在此---的非現實感,這讓它的思想性有些薄弱,並沒有站在現實角度上展開深度思考,拆解其現象背後的辯證關係與內在成因。
由於“對外追兇到向內自責”的反轉架構,它沒有更多的資源從正面去細緻地鋪開父親的真實內心世界,也沒有讓老金等人物去細緻查證案件的推理空間,而是更多地強調他的憤怒情緒,讓其憤怒與李苗苗一家人產生“對外”的情緒性輸出交互,同時又用雙線與暗示去否定這個情緒與行為,最後用反轉去製造對其真實現象頓悟時的挫折感與衝擊力,讓承載父愛的對外憤怒落空,解除掉這種“正義父愛”的自我偽裝,被迫直視其掩蓋之下的“對自己的黑暗之怒“與其惡劣影響,在其的瞬間打擊下變成對失格自己的迷茫。一切設計都是以強化“父愛本質之不堪與黑暗”的現象本身為側重,而支撐社會性議題的本質拆解,犯罪懸疑類型化的線索鋪陳與推理邏輯,這些更客觀而非人物主觀內心的內容,便都沒有獲得什麼資源。
電影中的所有人物都可稱之為極端個案,包括看上去是“羣體”的二次元也必然是極端狀態,這帶來了影片在客觀上的問題。它用極端個案強化了觀點對應現象的張力,但相應地就會缺失對接現實的更紮實説服力,而作品也沒有做太多針對家庭相處裏問題的詳細探討。最典型的是,兩家人的代際影響全靠一段回溯,這已經充分説明了曹保平的聚焦:如何最大限度地讓“現象”作為議題而震撼到觀者。這就產生了一個錯位,極端戲劇化的個案效果引導出的是一個“更現實、普遍性、具有挖掘空間”,非常容易走向現實思考和社會語境的主題,而作品並沒太想側重於它,更接近於“先過度打出主張讓人震住再説別的”。
事實上,這個設計也正説明了導演的關注點,是現象之“果”而非形成之“因”,更不是“多面看待”之“辯”。因此,就它的主旨側重與表意系統的內部而言,我們還是看到了優秀的完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