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高中國際班的班級文化_風聞

我曾經寫過兩篇關於我高中生活的文章。第一篇是2011年4月在人人網發表的《高中回憶》，第二篇是2021年9月發表的《高中十週年紀念》。第一篇文章寫的很細碎，就像是各種回憶細節拼湊起來的文章，文章寫了很多班級的人和事，但並沒有對班級的氛圍有更多思考。這也許是因為寫文章的時候尚未高中畢業，沒有足夠閲歷去思考那麼多。而第二篇文章相對有點深度思考，更像是結合當前的職業發展回看高中時的利與弊，但對具體人際關係和班級文化的事情基本沒有談。這主要是因為高中人際關係的事情太細碎，如果還糾結於一件事情誰對誰錯，會顯得一個人哭哭啼啼沒有出息。網上也有一些同樣高中國際班出來的 學生看到我寫的文章，他們其實還挺希望我能夠聊一聊國際班那點事的。如果一定要來講講高中時期的人文環境和班級文化，我個人覺得可以從班級人員構成、班級政治、流行文化以及後續影響來聊聊那段經歷。

 

人員構成

我們當時是上海第一屆PGA課程的學生，學校是上海外國語大學實驗學校。當時PGA課程在新聞晨報上做的廣告，吸引人的亮點在於就讀PGA課程，不但可以獲得國內的高中文憑，同時還能獲得美國的高中文憑。現在看來這個條件並沒有什麼，但當時市面上的國際課程是不提供國內高中文憑這個選項的。也正因為這個前提我們班有四五位是中考尖子生。這幾位尖子生有些是被教育部門領導忽悠來的，還有些是因為外地户籍在上海中考只能報考中職院校，這些人以借讀的方式來讀PGA課程。

 

家庭背景這方面，我們班大多數人的家庭背景分別是分包商個體户和體制內子女，當然少數人父母是在外企或者民企做高級打工人。子女或多或少會繼承父母的做事風格。分包商個體户子女比較野路子，敢想敢幹，至於後果怎麼樣無所謂，這些人不會被規矩束縛，如果孩子在學校裏犯事情，家長還會幫忙打掩護。我們在家長會上也能看到這類家長經常教老師做人。體制內也包括公務員子女就相對比較圓滑，這些人在學校非常善於保護自己，和其他同學的人際關係都不會差，他們熱心組織活動承擔班級宣傳的工作。他們中成績好的人通常都會成為班幹部成為老師的幫手。不過從後來職業發展看，一旦脱離了體制內的氛圍，他們會顯得格格不入甚至不適應，所以這類同學長大後進體制可能是最好出路。至於外企私企高級打工人子女，這類人不太有存在感。高中時候分包商個體户子女聊起家庭就是父母當老闆家裏幾千萬資產，説家裏資產的時候還要把公司運營流水算進去，這樣好顯得家裏有錢。而體制內子女聊自己家庭，就説自己父母當領導位子多大。外企私企高級打工人子女很少説得清自己父母是做啥的，就算説得清同齡人也未必聽得懂。

 

班級政治

其實每個地方的高中班級都會有類似的班級文化，往大了説全世界的高中都是一個邏輯。每個班級都會有一羣Popular Kids酷小孩（最受矚目的小孩）。整個班級的人際關係都會以這羣酷小孩為核心而發展的。顏值高、擅長打扮、穿搭時髦、善於打架以及家裏有錢的人通常會成為酷小孩羣體。對於上述條件，普通人只要擁有一項就能被大家追捧，如果疊加擁有幾項條件，那一定是校園生活中的明星。

 

當然在中國的校園環境，善於學習的人也可能成為酷小孩羣體。這是因為學校老師會砸不少資源和班幹部頭銜給學習成績好的同學，這就導致了學習成績好熱愛社交的人也會成為酷小孩羣體。需要注意的是家裏有錢這個因素，這裏不是指學生家裏真的有錢，而是指願意花錢請客給大家好處的人。在正常的校園生活中，我們能直觀的判斷出一個人顏值高或者學習好，唯獨難判斷出一個是不是家裏真的有錢。學生時代也只能通過一個人的穿搭、電子產品和做人是否大方願意請客來判斷一個人家庭條件。顏值高是人類社會中最有價值的一項先天條件，如果你的長相能夠俘獲大家的好感，那其他條件大家也不會仔細來打量你。這也就是顏值正義這句話的來源。

 

在日常生活中好壞是個很難衡量的概念，更多情況下都是利益和慾望的衡量。高中社會作為一個和社會絕緣的環境，很難用社會的標準去衡量一個高中生的利益和處境。社會是多維度看待一個人或一件事，而高中校園生活評價一個人的維度很少。也許一個人的家庭關係社會人脈會讓你在社會上很吃香，但在高中你完全看不出來，同學們也不會進一步思考那社會標準看人。同樣的在這個環境下，因為評判標準有限，這也會讓一些社會上的下九流家庭找到機會，包裝自己的孩子成為校園明星好去攀附一些關係。這些都是校園生活班級政治存在的問題。

 

攀附同學關係這事情在我讀高中的時候確實會有，不過這類事情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畢業後就不算數了。唯一有可能存續的關係是戀愛關係，但很多人的戀愛關係在畢業後一兩年就分手了。理由多半是門不當户不對，家裏條件不對等。換句話來説時間長了你就能清楚對方是什麼情況，上了社會對一個人的綜合評價是會有改變的。但你就算在校園裏談戀愛，也不能做什麼，放學就是回家，想去酒店開房間也沒身份證。所以校園戀愛有時候也是過家家。至於所謂一起工作、事業上的扶持，這個就算有也需要大家條件對等。而且現實生活中大家對自己的錢袋子都很敏感，只想對方出錢惠自己，不想自己出錢惠別人。如果你自己開公司想僱一個放心可靠的人，身邊和你條件相當的同學你僱不起。條件和你差太多的又不太可能成為同學。所以總之就一句話，同學之間在畢業後能產生合作的，又或者是步入婚姻殿堂的，必定是背景實力旗鼓相當的人。攀附關係多半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流行文化及後續影響

我們高中時期非常流行人人網，這是個非常有意思的網站，正式流行時間前前後後也就五六年時間。2014年之後這個網站開始走向沒落，算下來這個網站也就陪伴了一代人度過了校園時光。普通的學生上人人網估計都是用來看內容為主，而很多酷小孩上人人網應該是為了顯擺自己為主。酷小孩羣體作為學生當中關注度較高的羣體，他們一般能在人人網上帶節奏時刻把控新的流行方向。尤其是顏值高的人，這類人的暗戀對象也很多，他們通常會悄悄通過人人網主頁關注心目中的男神女神。這些酷小孩羣體以為自己能夠永遠受人歡迎，但真正接觸社會後他們也變的狼狽起來。就像我之前説的，社會是個多維度空間。很多校園裏不被人看起的事情會納入到新的評價標準裏。這就導致很多酷小孩會覺得自己在校園時期做的事情特別傻，和後來職場生活對比起來又顯得自己是愚蠢且貪婪。於是這羣當年的酷小孩會棄用人人網甚至刪掉賬號中的一切。為了在陌生人前繼續維護人設，他們通常會去非實名且無法查看歷史記錄的社交媒體繼續立人設。

 

酷小孩和普通小孩的成長路徑是相反的，很多酷小孩在校園時期就是巔峯，之後的人生軌跡都是在慢慢失去中度過的。而普通小孩是一個慢慢獲得的過程，這個對一個人的心態會有不小的變化。像北上廣深這些一線城市往往就是當年那些酷小孩的集中地，不少人是通過留學落户在上海。無論這些人在上海的處境多糟糕，他們都很難會選擇回家鄉發展。他們中有些人已經無業打零工，花着父母的錢租房子也不願回家鄉，因為不願將自己的窘境暴露給曾經的同學和親人。用他們的話來説就是討厭家鄉的人情世故。對於在上海活着來自一線城市長大的孩子來説，這類人會花着父母的錢躲在國外。明明已經入不敷出了，卻還要在國外演一出我很成功的戲碼。這類人當中女生一般會佔多數，但男生也是有這類人的。

 

綜合來説，我身邊的高中同學們大多都是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不打擾。最後一次班級層面的聚會是在2012年，也就是畢業後一年。而最後一次小範圍聚會是在三四年前大家留學回國時。在看到彼此間即沒有商貿合作可能後，大家也不再聚會了。同學聚會以後只會越來越少，這是因為我們現在都是原子化生活，彼此不需要太多交集。就像跳槽工作後也不會和前單位同事聯繫一個道理。沒事情聚會能幹什麼？是看你演你自己多成功？還是公開參加批鬥會承認自己多失敗？是顯擺自己對象小自己好幾歲？還是想看前女友活的多狼狽？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過好自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