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中還是應該有一些老派禮節,不要總急匆匆、氣鼓鼓的_風聞
梅华龙-北京大学西亚系助理教授-12-05 07:49
剛剛看到一位朋友評論今天以媒內宣翻車事件(被俘女童從哈馬斯那裏回來後學會了與人分享,之前不會)時,提到了與人分享是西亞地區傳統社團的待客之道,穆斯林、基督徒和猶太人,只要是傳統的西亞人,都是如此。其實,不只是西亞,傳統社會都是這樣的。都説東北人熱情,也是一種體現。過去的社會,外鄉人只要沒有敵意,來到其他人的地方,都是想辦法招待的。那時候沒有發達的服務業,換位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要出門趕路,也希望有人幫忙吧。
這種情況之前在巴勒斯坦和黎巴嫩遇到過很多次。
在巴勒斯坦,老人見到我帶着孩子,只要站下聊了兩句(一般是問問我中國的事情,誇兩句中國強大、中國好),幾乎一定會給糖、給巧克力。更有甚者,有一次我自己沒帶孩子,一個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老爺爺跟我聊了兩句,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糖給了我,我那時已經29歲了……
今年在黎巴嫩有至少兩次別人吃着飯非要分給我吃的經歷。一次是打車,司機是一位德魯茲大爺。大爺一邊抱怨貝魯特天天停電,一邊吃餅乾(帶有肉桂香料味的餅乾)。他從紙包裏拿出餅乾,然後就很自然的雙手離開方向盤,掰給我一塊;我當然就收了,要不然我總覺得不禮貌。這餅乾不是很好吃,我感覺是他家自己做的,出來幹活嘛,省一頓是一頓。我懷疑是黎巴嫩德魯茲版“二他媽媽烙的糖餅”(來源:高英培、範振鈺《釣魚》;時事問題必須給出來源)。
第二次我之前講過,就是我晃盪到一個巴勒斯坦難民營門口,看見一個不會英語的大哥,大哥看見我馬上招呼過來,自己停下手裏的飯,把我按在座位上就讓我吃。我蘸着醬吃了塊餅,實在沒好意思吃雞肉。那天晚上的奇遇是在難民營活動室裏跟人家胡説八道到午夜然後被又請吃了一頓飯……
最近看那位騎行伊朗的中國大哥,一路上也是各種被伊朗老百姓投餵,非常順利,非常感動。可惜,出境時好像被海關坑了一筆。老百姓一般是很淳樸、很傳統的,有些特殊崗位和行業的人會比較墮落。不過我在巴勒斯坦和黎巴嫩沒遇到過,特別是黎巴嫩,出入境都非常順利,説是落地籤,但跟免籤也差不多(免簽證費)。
在埃及遇到過煩心事。説實話,我只去過兩週,沒什麼發言權。但埃及或許太依靠旅遊業了,碰到的一些人素質確實有限,特別是專找中國遊客要錢的情況(這個也是我們自己慣出來的毛病),從開羅到阿布辛貝爾,到處都是;基本上被我一一回絕了。還遇到過指揮人倒車都要小費的情況……在巴勒斯坦是真沒見過。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埃及太大了,社會多樣性很豐富,貧富差距大,窮苦人掙點錢也不容易吧……
約旦也要好一些,雖然某些吃旅遊飯的人照例不怎麼樣(耶路撒冷老城的某些小販也這樣,全世界都差不多),但我是真遇到問他們哪裏有網吧(那時候我還只能去網吧查郵件……),然後一個大哥直接帶着我到最近的網吧(大概其有一公里)然後自己走回去的事情。在巴勒斯坦希伯倫也遇到過:去店裏買鞋,沒有我的號,然後店主讓兒子帶我去幾百米外的另一家店找到了我想要的鞋。真的很感動。
我只去過這幾個西亞國家,別的就不敢妄言了。整體上確實有種傳統的熱情。這種熱情,別的不説,在以色列遇到得少(不是沒有;我有朋友去買顯示器時遇到一位特拉維夫人説自己有不用的,然後開車帶他回家拿走了,這位以色列人就挺好的),在某些東歐國家是完全沒遇到。我問路遇到臉最臭的地方是華沙和布達佩斯(雖然這國家挺特立獨行的,但特立獨行的方向還是有點右)——也不能説完全沒有,在北馬其頓也遇到過給孩子糖的老大爺。或許,還是得看奧斯曼啊……
有時候社會越西化,可能就越有中優越感,覺得外來人都是來搶飯吃的,就不那麼熱情。或者就是跟北美大城市一樣,有時候有種虛假的禮貌,客客氣氣,什麼也不幫。
在東德地區,明顯年紀大的人更講禮貌,也更照顧人(比如照顧我不怎麼樣的德語口語和聽力)。我暫時只能歸因於社會主義時期的教育好……
我覺得社會中還是應該有一些老派禮節,不要總急匆匆、氣鼓鼓的。
今年夏天我回到小時候家門口去辦事,發現天穆和吳咀村交界處因為修地鐵攔上了去路。我找不到路,就問了一位路過的阿姨,阿姨表示自己也説不清怎麼走,於是就帶着我一路走到了我想去的地方——這就是傳統社會大家對彼此的要求,我相信我們村就該是這樣的。誰知道呢,也許小時候還見過。
都是老街舊鄰,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對陌生人更要多一點熱情。老派禮節的背後也是一種集體感吧。
我受過這種教育,我也儘量實踐。大家知道,在歐美上公共廁所是不容易的。在美國讀書那幾年,當時某佛校園內中國遊客多,但所有教學樓的廁所都很隱蔽,而且一般不對外開放,遊客也找不到。有時候看到中國大爺大媽遊客實在着急,凡是主動問到我的,我都會帶他們去,畢竟老年人出來一次不容易,人家也不怎麼認識英語。就當是幫自己長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