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名男性,講起月經、性生活和婦科病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12-08 13:46
作者 | 冬禾
來源 | 最人物

當一名男性,成為最紅的“婦科科普博主”,一些尷尬是顯而易見的。但“六層樓”極好地處理了這一絲尷尬。
在全網,他擁有超過1000萬粉絲,小至月經紊亂、避孕,大至卵巢癌、產後修復,他細細拆解,講得專業且生動,被戲稱為婦女們的“老棉褲”。
作為一個科普博主,他的專業知識,刷新了很多人對婦科疾病的認知。例如:宮頸糜爛不是病、節育環背後的心酸原因、“最佳生育年齡”的定義、生育創傷到底是什麼。
在性別議題被廣泛討論的當下,一些男性奇怪,“你怎麼老是為女性説話?”也有人問他,到底是不是一個女性主義者。
他説:“沒有主義、沒有為誰發聲,這件事也能做。”他打趣自己最好“雌雄同體”。
六層樓更為看重的,是如何利用知識,在醫院和患者之間架起一座橋樑,“讓需要去醫院的趕緊去醫院,讓不需要去醫院的不必焦慮。”
根據調查,我國有96%以上的已婚婦女患有不同程度的婦科疾病,常見的婦科病發病率在87.6%以上。
做了近10年的科普,六層樓也越來越發現,有些疾病僅靠醫學知識是無能為力的,當下社會性教育的匱乏似乎是需要更緊迫去解決的問題。
我們好奇他的人生經歷,好奇做女性科普博主這些年的收穫和付出,更好奇當下的女性如何更好地照顧自己的健康、如何面對生育等複雜問題。
冬日的一個下午,我們在北京見到了“六層樓”,聽到了他的答案。
以下是他的自述。


“沒有性生活的女性有必要接種HPV疫苗嗎?難道不是有性生活的女性才需要接種嗎?”
我每次去企業開女性健康講座時,都會遇到這樣的提問。

六層樓在某公司開健康講座
這幾年,HPV疫苗被熱議,但依然有很多女性對此不瞭解。女性在有性生活前接種HPV疫苗,能更好保護自己,畢竟我們每個人都不能確保這輩子沒有性生活。
在我分享完健康知識後的自由提問時間,大家都會非常踴躍地舉手提出自己的健康問題。
日常生活中,絕大部分人會談論中午的餐食、新上映的電影、收集的盲盒,但不會討論彼此的健康問題,尤其是婦科疾病。
在提問中大家才發現,原來上到老闆、部門主管,下到員工,每個人心中都壓着石頭,都有秘而不談、懸而未決的健康問題。朝夕相處的同事,每次生理期都痛經、常常請假去醫院檢查卵巢囊腫、陰道炎反覆發作……
在真誠地交流下,“病恥感”消失了,婦科本身帶來的羞恥感也消失了。

六層樓為視頻製作的道具
我們對於疾病,尤其是婦產科疾病的認知,是被後天塑造起來的。
小時候,家長和老師帶我們認識眼睛、心臟、肝肺等器官,但有些器官會避免提到。這些不被提起的器官也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它們為什麼特殊?當我們默認有些器官是特殊的、不能被提起的時候,這些器官組織產生的疾病,也變得羞恥。
現在依然很多人有錯誤認知,你沒有性生活,就不會得婦科病。但是一本四百多頁的婦產科學書籍,只有大約三十頁與性相關。
子宮肌瘤、卵巢囊腫、子宮內膜癌等癌症和性關係都不大,某些婦科炎症,比如陰道炎、外陰炎,有可能和性生活相關,但是如果穿了不乾淨的內褲、使用了被污染的衞生巾、內褲沒晾乾就穿上,也會引起炎症。
很多高中女學生,整天久坐、清洗不及時,得陰道炎、外陰炎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她們不敢提。由婦科病聯想到性生活,由性生活聯想到交友不慎、濫交,再接下來到蕩婦羞辱,是我們生活中很常見的邏輯。
在這樣不安全的氛圍下,我們如何談論疾病?

“拒!絕!婦!科!病!”小組
2014年,我在豆瓣上發現了一個叫“拒絕婦科病”的小組,裏面很多人討論“宮頸糜爛怎麼辦?我的人生是不是完了?”
2008年教科書改版,“宮頸糜爛”這個詞語就被刪掉了,改成了宮頸柱狀上皮異位。因為“宮頸糜爛”不是疾病,而是常見的生理現象。但是“宮頸糜爛”深入人心,很多女性依然為此焦慮。
那時我剛在臨牀工作,看到小組裏大家的疑惑,開始在豆瓣發表科普內容。
大部分醫學科普的頭像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形象,認證寫着xx醫院的xx醫生。我當時抱着挑戰權威的想法,不用穿白大褂的頭像,不用那些頭銜,我説的內容也是對的。
我換了一個草莓頭像,給自己取名為“六層樓”。
“六層樓”這個名字,來自我職業生涯的第一次出診經歷。那次出診的具體地址,是一家三甲醫院位於六樓婦產科門診的第十一診室。

在成為六層樓之前,我想成為一個很牛的醫生。當你見過醫學界泰斗,見過很多高山,你總想自己也去攀登。
很多人問我是不是因為當時發現了什麼女性健康知識科普風口,所以選擇婦產科,我沒有這麼厲害,我選擇婦產科完全是因為當時觀摩了一場高難度婦產科手術。
實習時,我去婦產科輪崗,醫院來了一位卵巢癌復發的患者。患者的膀胱、輸尿管、腸道甚至肝葉上都出現了轉移灶,滿肚子都是腫瘤。這場本應由泌尿外科、肝膽外科、普外科和婦產科醫生共同執刀的手術,由一位婦產科主刀醫生,帶着幾位年輕醫生完成。
這場手術持續了12個小時,跨越了科室的邊界,讓我毫不猶豫選擇了婦產科。

六層樓在動物身上做模擬手術
正式工作後,我才明白高山只有幾座,當時醫院有一位醫生,他這一輩子只做膽囊切除手術,在這類手術上,成為了行業泰斗,而我大概率只能成為一名三甲醫院的普通婦產科醫生。
2018年的某段時間,我每天都被手術排滿,有一天需要完成四台子宮肌瘤手術。這門手術的技術我很早就學會了,所以每天都在重複,從早到晚地重複。那些我認為高精尖的手術,患者們都找對應的專家,我也沒機會接觸。
這種重複的無奈到達頂峯是在某場手術中,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主刀醫生問我:“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的手術挺無聊的?只有極少部分的醫生每天都有新的挑戰,勇攀高峯。絕大多數普通醫生每天都在重複做同一件事。”

六層樓在臨牀工作時拍的形象照
那段時間科室裏有一位同事懷孕,不能值夜班,於是我週一、週四、週日都需要值夜班,上完夜班還沒休息,又輪到我值夜班了。
我在網上的科普工作有了很大進展,隨着知名度提升,有網友主動找我付費諮詢,我也開始做直播課程。2017年,我成立了一家個人工作室,科普工作越發繁忙。
將近三四個月,我每天平均睡三四個小時,早上六點多起牀,趕在八點前到醫院,工作到晚上七八點回家,九十點吃完飯後開始寫科普內容、網上答疑、做直播、錄課程,差不多凌晨2點結束。
夜班就更不用睡了,有患者就忙患者的事情,沒有患者就待在辦公室查文獻。
當時臨牀不太鼓勵醫生在網上做科普,有一些醫生在網上做科普,和患者產生了糾紛,被投訴到醫院,醫院也不得不承擔部分責任。領導找到我説:“允許大家搞科普,也鼓勵大家搞科普,但是別給醫院添麻煩。”這句話背後意思是勸我最好別搞科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為工作的高壓,我和太太講話每次都像吵架,我太太打趣我:“如果再不解決工作問題,就要解決我們的婚姻了。”
我站在人生的分岔口上,一邊是北京三甲醫院穩定的工作,另一邊是不知道未來通向哪裏的醫學科普。
我夫人和導師給我説了同樣的話:“臨牀醫學不缺你一個醫生。”

大學時期的六層樓
在三四個月的鏖戰後,我辭職了。辭職的第一個月我很開心,因為終於可以全心做婦科知識科普這件事了。一個月後,醫院給我打電話,我的檔案需要從醫院提出來,送到人才市場,這意味着我徹底和醫院失去了關係。
在交檔案回來的地鐵上,我忍不住痛哭。從我考入醫學院開始,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好醫生,而我徹底和這個夢想無緣了。我在我們的班羣裏發信息:“兄弟們,我當逃兵了。”
導師在“臨牀不缺你這個醫生”之前還説了一句話:“你也是受過正經醫學教育的,你不寫別人肯定就亂寫。”
很多人拿不準自己要不要去醫院,不去醫院會耽誤病情,直接去醫院心裏沒底。我的科普和諮詢能夠填補患者在去醫院前和離開醫院後這段有和醫生交流的空白期。
找到自己的位置後我釋然了很多,我不再去攀登醫學技術的高峯,而是讓需要到醫院的人儘快到醫院,不需要去醫院的人也不用焦慮。
我不再拿起手術刀,救助出現在醫院科室的病人,我拿起了筆,幫助屏幕前急切需要了解婦科知識的許許多多女性。

很多人問我是不是女性主義者,我並不是,我連《第二性》都沒有讀完。還有人問我是不是在為女性發聲,也不是。我做科普的目的是希望儘可能客觀地去傳遞知識,去解決問題。
沒有主義、沒有為誰發聲,這件事也能做。
在我長大的過程中,我接觸的所有人,包括我媽媽、學校老師,都把月經稱作月經。當我在任何場合把月經大大方方講出來時,很多人説,老六,你在打破月經羞恥。
我並不是為了打破月經羞恥才叫它這個名字,是因為我接觸月經時它就叫這個名字。這件事在我心中是常識。實際上,月經這個名字也不太好,因為不是每位女性每個月都會來月經,推遲、提前才是正常情況,所以把它稱為生理期更恰當。
剛開始做全職科普博主時,我稱呼自己為“沒有性別、沒有感情的科普機器”,很多人總是糾結我性別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是雌雄同體,是男是女都沒關係,我只希望自己做一個合格的人。
那是2.0時代的我,我的科普儘量保持客觀,拒絕帶有感情的評價。

為視頻準備的道具
現在的我稱自己為“婦產科老棉褲”,我開始找尋健康問題背後更深層的原因。
從2014年到現在,有些問題被反覆問到:
月經顏色、形狀、週期、血量;性傳播疾病;子宮肌瘤、卵巢綜合症、畸胎瘤;備孕、生育損傷、順產還是剖腹產、產後修復;宮頸糜爛;沒有高潮怎麼辦……
我討厭重複的工作,但是遇到問題你不得不重複,在重複過程中,我可能換了一種更容易被大家接收的表達方式,換了另一種呈現形式,或者把問題研究得更透徹了。
有一些問題大家經常問、反覆問,我會好奇原因是什麼、問題在哪裏,根本原因可能不在於身體健康本身,而有可能根屬於親密關係帶來的傷害、性的雙方權利不對等……
你不看見真正的問題,就沒辦法解決問題。
之前我建議我們團隊給鄉村女孩寄衞生巾,寄健康知識的書籍。負責公益項目的老師説:“六老師,你還是天真了。”
有些地方根本沒有燈,書送過去就是用來點火的。衞生巾寄過去也沒用,很多小女孩們只有一條內褲,甚至連內褲也沒得穿。如果要解決衞生巾的問題,那需要先解決內褲問題,再往前説,這些地區連相對封閉的廁所也沒有,公共的旱廁換衞生巾會不會羞恥?會不會被偷窺?
所以,如果不看到對方真正的需求,只做隔靴搔癢的行為,是完全解決不了問題的。

關於節育環的視頻
前段時間大家都在聊節育環的問題,説節育環很糟糕、迫害女性。這是事實,但是問題是,為什麼這麼多女性認為節育環不好,仍然有很多女性會去找醫生上環呢?
這背後有更深層的原因:很多女性在婚姻中,沒辦法選擇其他避孕產品,比如老公不願意結紮、不願意帶避孕套、不願意讓妻子吃避孕藥,很多女性在這樣走投無路的處境下只能選擇戴避孕環。
如果她不戴節育環,就只能一次一次意外懷孕,然後做人流手術,傷害更大。左手、右手都是傷害,她們只能選擇傷害更小的一方。包括很多女性做人流手術,説男朋友不願意帶避孕套,如果戴套就分手,比起分手的痛苦,她們寧願選擇來做人流手術。
當這些女性真實地向我分享她們的問題時,我沒辦法符合比較主流的説法,勸她們別戴環。她們需要意識到人生裏不只有愛情、需要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但與此同時,她們現在的問題需不需要解決呢?
所以有人問我,上環痛苦嗎?我説還行。
當然會有人罵我,説你怎麼可以説上環還行呢,你應該説很痛苦。這好像是某種投名狀,我為了融入某個羣體,必須先一起去罵另一個羣體,不然就不是同一個陣營。

粉絲的私信
我看到了一個一個具體的、真實的痛苦,我只能尊重每個人的選擇,用我的知識去幫助她們。
做一份表達的工作,當然也會收到很多爭議。有一句話説:“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這句話有點像發牢騷,但是事實確實是這樣的。
有男性網友會説:“你是個男生為什麼不幫男生説話?”也有女性網友會指責道:“你永遠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我確實沒有辦法感同身受。我最大的遺憾之一是我學習到的醫學知識這輩子也不會用到我身上。
可是,不能感同身受會阻礙我會女性做些什麼嗎?我看到痛苦、理解痛苦,也想幫助大家緩解痛苦。

我從事健康科普的七八年後,依然遇到好的選題會興奮。之前BBC出了一部醫療劇,裏面涉及到很多婦產科急診的病例。有了這些素材我再去講疾病,就能讓大家對疾病了解更充分。
我自己拍視頻、剪視頻、做封面,熬夜把內容做出來了。我現非常享受自己全情投入做內容的那一刻。有好多份文稿寫到一半寫不下去我就不寫了,我不想浪費自己的表達欲。

放在辦公室的書
隨着在科普行業越做越久,當我見到太多女性站在十字路口張望時,我開始自己產生一些疑問,這些疑問不再是網友們的提問,而是我觀察了這些現象後產生的。
比如人類為什麼有高潮?納入式性行為有沒有必要?為什麼有相當多的女性會在性生活中假裝高潮?為什麼有人會感到避孕焦慮?
在中文互聯網上,幾乎沒人談這件事,那我們不妨一起談一談。
我今年開始做生育損傷的內容,告訴大家生育過程會帶來哪些生理上的傷害,比如腹直肌分離、恥骨聯合分離、子宮脱垂、漏尿、側切、妊辰紋等等,事無鉅細地去講。
比如順產的母親們幾乎都會面臨會陰損傷的問題,醫生們會盡力將損傷控制在一、二級內,但是如果不幸損傷到了三、四級,母親就面臨大便失禁等問題,且需要多次手術修補創傷。
妊娠紋的發生概率在80%到90%左右,且研究發現,更年輕的人更容易生長相對嚴重的妊娠紋。
腹直肌分離的發生概率在60%到90%之間,腹部變得鬆鬆垮垮;因為支撐機構消失、腰背肌肉常常感到痠疼;甚至腸道會從原本的位置脱垂……
很多粉絲在評論區留言:“生完孩子遇到了太多沒有人講過的困難和痛苦”、“我剛剛生完寶寶,説實話,面臨的痛苦超過了我的想象,身體和心理都很難受”……
是否生育是每位女性都要面臨的選擇,我想將它擴充成一個系列,叫做“直面生育損傷”,告訴女性她們的選擇背後將面對什麼。
平台找到我説,首先不要做一個系列,其次不要叫“直面”,太尖鋭了。我妥協改成了“看見”。

六層樓在視頻裏談生育損傷
在三年前,我們團隊只有幾個人,當時開年會的時候我説了一句話:“幫助更多女性更好的生活”。這裏包含兩個更多,這意味着我這一輩子都完不成這件事。
現在我在全網大概有1000萬粉絲,中國需要這些婦科知識的有幾億女性,我需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我可以接受為了將知識傳播得更遠、更久,而做一些妥協。
去年我寫了一本面向10到18歲的青春期女孩的科普書籍,這本書現在還在不斷調整、刪減。
這本書裏我寫道,談戀愛最終都是以分手結束的,因為分手而痛苦非常正常,但是你不能傷害自己。出版社老師建議我刪掉這部分,因為這樣的表達在默許青春期女孩能談戀愛。
涉及避孕的內容也不能保留,如果我堅持保留在書裏,這本書就不能出版了。
現實是青春期的女孩們有可能戀愛,甚至有可能發生性關係,她們需要這部分知識。但是如果我們放在明面上談論如何面對分手、如何避孕,似乎就默認她們可以這樣做。
我們明知道一些事情會發生,但是必須假裝看不到。
為了這本書的正常出版,我一步一步妥協,因為我想確保有些不敏感的生理健康知識,可以送到女孩們的手中。我們一步一步來。
適當的妥協,是為了確保傳播的力量温和且雋永。

科普只是我現階段比較趁手工具,如果有機會我願意嘗試更多的形式,比如投資某個公司,讓他們生產可以減少女性痛苦的醫療檢查器械、拍婦產科相關的醫療劇、撰寫一本記錄女性病例的書籍……
“幫助更多女性更好的生活。”這是我的北極星。

坦率來講,我最大的理想是失業。因為生理健康知識在校園教育,乃至整個成長教育過程的缺失,才給了我們科普博主做內容的空間。
學校應該設立關於學生身心健康的通識教育,但具體應該怎麼開展?是每週安排一節健康教育課嗎?還是安排講座?或者把知識納入到日常教育中?男女應該分開上嗎?不同年級應該學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學避孕的知識?什麼時候開始教孩子們如何面對分手?
如果今天一名三年級的女孩回家問媽媽月經是什麼,媽媽可能立馬瘋了,馬上指責學校為什麼要給這麼小的孩子説這些內容。如果是三年級的小男孩回家問媽媽,就更奇怪了。
因為父母們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教育,他們沒有辦法想象當自己上三年級的孩子詢問自己什麼是月經這個場景。所以家長會焦慮、恐慌,在應激狀態下打電話舉報學校。
健康通識教育在現實處境裏就是不做不會出事,但是如果有學校做了,反而有風險。
有一些初中班主任私信我説,想給班上的同學開一堂講月經的班會課,告訴女孩子們怎麼選擇衞生巾、怎麼處理痛經、月經不羞恥、有問題找老師,教育男孩子們正確認識月經,不要戲謔地討論這件事。
我把資料分享給老師們,但他們應該以何種形式分享給學生們,我也不知道。

六層樓在錄視頻
我現在做一些科普內容,非常清楚有老師會在班會上放給學生們看,讓大家一起學習。以前我沒有這個認知,直到後來越來越多老師感謝我説:“你這個內容做得很好,適合在課堂上放給學生們看,你既沒有血腥的畫面,也沒有糟糕的描述,這個視頻在課上放給學生是安全的。”
如果僅僅從播放量來看,這隻提供了一個播放量,但是卻影響了一個班的幾十名學生。等這些學生長大,他們可能選擇結婚、生育,知識有可能傳遞下去了。
有網友找我説,老六,你可一定要繼續科普下去,我把你的視頻鏈接留存好,將來給我的孩子們看。我還是建議大家自己學會,然後教給孩子們。
之前參加了大理某個學校的活動。老師們將健康知識納入到日常教育中,他們在手工課上讓學生們製作衞生巾,這個過程中就需要了解衞生巾分幾層、旁邊的護翼的用處、衞生巾的材料、如何使用衞生巾。
這樣的手工課讓學生們面對衞生巾不再是大驚小怪、鬨堂大笑,不知不覺就大大方方直面衞生巾和月經了。
這是老師的智慧,還有媽媽的智慧。
班級裏每週一都有一名學生給大家做分享,有一位媽媽就給五年級的孩子做了一個很精美的ppt,主題是:我要來月經了。“月經是什麼?我媽媽給我做了什麼準備?如果你媽媽還沒有給你做準備,你可以告訴你媽媽。”
這個分享避免了小女孩們以後來月經借不到衞生巾的尷尬,也讓小男孩們意識到月經是什麼,我們要發揮小男子漢的力量保護她們。

六層樓在籤售會上和讀者們合照
健康教育推進起來很緩慢,但人們的智慧就在此刻閃耀光輝。
就像我們的血液,如果這一塊堵住了,不出24小時側支循環就出現了。血是始終要流動的,被堵住了就換一條路。
只要大家迫切希望孩子們瞭解恰當的知識,那我們總有辦法能做到。
我並沒有那麼悲觀,我已經接受很多事情在短期內沒有意義,就好比十年前大家常問的問題,十年後依然會被提起,但是我相信當年那批知道答案的人已經帶着知識傳播給其他人了。

六層樓在籤售會上
成立工作室後,夫人常常對我説:“我從來沒見到有人像你上班一樣開心。”
讓我開心的並非是工作室的收益。7月上旬,我在微博公開了整個團隊上半年的收益——Q1淨利潤5萬元,Q2淨利潤14.9萬元。
這是將近20人的團隊創造的收益。團隊同事很多感到焦慮,我覺得沒什麼好焦慮的,至少我們Q3的房租有着落了。
真的讓我為這份工作感到開心的是,我去線下開書籍的籤售會,有人拿着書走到我面前會突然驚訝:“你是那個博主六層樓嗎?”
她其實不知道這本書的作者是誰,但是知道“宮頸糜爛不是病”,知道更多生理健康知識,這就足夠了。
大家好,我是六層樓,我愛這個世界。
注: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