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菁 | 貨幣:俄烏戰爭的“第二戰場”_風聞
皮皮蟹的忧桑-12-12 09:11

文 | 趙燕菁
廈門大學建築與土木工程學院和王亞南經濟研究院雙聘教授、上海市決諮委委員
俄烏之戰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一部分。既然是“百年未有”,也就意味着其背後的邏輯很可能是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俄烏開戰後,世界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瞬息萬變的烏克蘭戰場,卻忽略了全球貨幣戰或許才是隱藏在水面下的那部分冰山。
01. 戰場之外的戰場
美國戰略重點突然從中國轉向俄羅斯,不是因為中國的威脅減少了,而是因為一個更大的危險迫使美國調整了戰略選擇的優先。這個迫在眉睫的危險,就是美國的資本。具體講,就是美元。最近美債收益率倒掛,顯示出美元的最大危險是貨幣有可能從供不應求,變為供大於求。特別是通貨膨脹使美元資產的實際收益率下降,更是加劇了市場拋棄美元資產的壓力。
一旦美元打破供求平衡點,美元就會崩潰。在新冠大流行下,美元的供給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被迫進一步寬鬆,於是只能轉向需求側來防止貨幣崩潰。而防止需求轉移首先要做的,就是壓制任何有可能挑戰美元的替代貨幣。這個最有可能替代美元的獨立貨幣就是歐元。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的統計數據,到2022年1月國際結算中的份額中,美元佔有39.92%,歐元佔有36.56%,歐元是最有可能替代美元的國際貨幣。
1999年科索沃戰爭對新生歐元立竿見影的阻遏,很難不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那就是美國推動俄烏緊張,針對的不是俄羅斯,而是歐元。**表面上是武裝衝突,背後是貨幣戰爭。不錯,俄烏戰爭是俄羅斯發起的,但其背後保持俄烏關係緊張並推動逐步升級的卻是美國。俄烏衝突爆發只不過是俄烏緊張的累積結果。在2020年第一季度國際支付市場中,歐元份額一路下滑,分別為33.58%、32.61%、30.84%。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意味着歐元挑戰美元的機會已不存在。
在美元vs.歐元的貨幣戰中,烏克蘭乃至俄羅斯原本都是棋子。過去一個多月,盧布匯率經歷巨幅波動。2月24日俄方宣佈發起特別軍事行動後,盧布開始出現快速貶值跡象,對美元匯率當天跌破80比1,隨着西方經濟制裁的密集出籠,盧布一路猛跌,3月9日一度跌破120比1,創歷史新低。
面對美國企圖將俄羅斯資源驅離歐洲的金融戰,俄羅斯出乎意外地放出了一個市場各方沒有預料到的勝負手。普京總統簽字4月1日起,對俄羅斯不友好的國家統統都要用盧布購買天然氣。俄羅斯一下子從棋子變棋手,在貨幣市場直接搶灘,開闢了美俄之間第二個戰場。
俄羅斯這一驚天一舉,不僅迅速遏止了盧布的暴跌,而且宣告了佈雷頓森林體系之後以實物貨幣為準備的貨幣再生。根據莫斯科交易所數據,截至7日收盤,盧布對美元匯率升至75.75比1,對歐元匯率升至81.45比1;盤中盧布對美元匯率一度升至74.26比1,對歐元匯率一度升至80.69比1。俄央行上週五將基準利率大幅下調300個基點至17%後,盧布對美元匯率曾一度短線跳漲至1美元兑71盧布的近期高位,之後雖有所回落,但盧布對美元匯率上週仍累計漲超9%。
原本美國的設想是不用親自下場,利用烏克蘭做代理人,一石二鳥,在阻斷俄歐一體化的同時,將烏克蘭阿富汗化給俄羅斯放血。但俄羅斯在貨幣市場的反擊,把美國逼上了拳擊台。表面上看,俄羅斯在戰場上沒有能複製克里米亞的速戰速決,但陷入衝突膠着給俄羅斯搶灘貨幣諾曼底創造了條件——只要俄烏持續戰爭能保持糧食和能源的全球短缺,大宗商品就必定具有全球的流動性,而與大宗貨物掛鈎的盧布即使不與歐元掛鈎,其本身也可能成為硬通貨。除非美國能夠像冷戰後期那樣長期壓低能源價格,否則俄羅斯不會像蘇聯那樣倒下。
而對本來希望利用俄烏衝突加固美元堰塞湖的美國來講,則變得非常被動。美國切斷了俄羅斯能源對歐元的支持,卻沒想到盧布會以實物貨幣的形態挑戰信用貨幣的基礎。盧布雖小,卻可能成為佈雷頓森林體系III(ZoltanPozsar,2022)浮出黑暗的地平線的第一朵烏雲。大宗貨物脱離信用貨幣定價,必然導致美元和歐元需求減少。如果其他資源大國一起仿效盧布計價模式,美元需求就可能斷崖式下跌,原本不可能的佈雷頓森林體系III就可能突然降臨,擊穿美元巨大的泡沫。這對於已經嚴重超發的美元尤其危險。
在全球化的今天,以實物為本位的貨幣原本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信用貨幣之所以能壓倒傳統的實物貨幣,就是因為信用貨幣一勞永逸地解決貨幣短缺的歷史。佈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後,建立在信用貨幣基礎上的經濟大繁榮,使人們相信實物貨幣已經被一勞永逸送入貨幣歷史博物館。但當貨幣進入供大於求的經濟週期,巨大的規模反而成為信用貨幣的軟肋。特別是新冠大流行下,美元拋開信用貨幣債權發行,採取了MMT沒有任何資產對應,直接給居民發錢模式直接觸發了信用貨幣原本債權發行不會出現的大通貨膨脹。截至目前被美聯儲認為是暫時現象CPI同比增速,已連續十一個月達到或高於5%。
俄烏戰爭爆發後,美國通脹有增無減。4月12日美國勞工統計局公佈數據顯示,美國3月CPI同比增8.5%,超前值的7.9%,也高於市場的預期8.4%,創1981年12月來的最快增速。如果俄烏衝突繼續推高能源、糧食價格,美元、歐元就不得不加息。實際上,市場已經對美元的這一前景做出了反應。4月11日,20年期美債收益率強勢攀升約9個基點至3.01%,創下了2020年5月美國財政部恢復發行20年期國債以來的最高紀錄。如果不加息,美元國債就會因收益率變負遭到拋售,而要提高利息,歐美資本市場就會縮水。
此時,原本沒有希望的實物計價貨幣,就成為大洪水中唯一能保全財富的方舟。因此,就算是俄羅斯在第一戰場進展不利,只要俄烏戰爭能把全球經濟拖進大通縮,以實物計價的俄羅斯經濟就可能在第二戰場挺到最後。甚至像第一個五年計劃的蘇聯那樣,抄底發達國家的資產,完成再工業,也不是不能想象的。美國通過戰爭拖垮俄羅斯經濟的企圖不僅可能落空,反而可能使俄羅斯像前蘇聯和銀本位的民國那樣成功避開即將到來的大蕭條。抗戰時期山東根據地以物資為準備發行的渤海幣表明,信用崩潰條件下,實物才是真正的貨幣。正如Pozsar所言:“你可以印鈔票,但你印不出石油和小麥。”
02. 大棋局裏中國的角色
儘管GDP高居全球第二,但中國對美國經濟底層的威脅遠沒有數字上顯得那樣大。歐元對美國的威脅是深層的,中國對美國的影響是淺層。如果我們把美元下的全球化理解為“奧運會”,那麼歐元就是獨立於美元的“世界盃”。歐洲和美國之爭,是兩大賽事之間的市場爭奪。而所謂“中國威脅”不過是因為中國在“奧運會”裏拿了太多的獎牌,擁有了太大的發言權,其本身對美元主導的“奧運會”並沒有構成威脅。對中國不滿的是美國的參賽選手(製造業利益集團),他們想通過把中國驅除出“奧運會”,來確保自己的獎牌。
美國糾結的是,如果沒有了中國這樣的選手,“奧運會”(美元)就會缺少吸引力,反而會加速被“世界盃”(歐元)取代。因此,持有“奧運會”的金融集團,和參加比賽的製造業集團,在對待中國上利益是不一致的。雙方妥協的結果,就是培養中國競爭者(比如印度、越南),必要時將中國有競爭力的選手逐出單項比賽。提高減少對單一中國製造的依賴,維持美國對“奧運會”的各種規則(世界秩序)的主導權。
美國之所以突然把矛頭轉向俄羅斯,乃是因為歐洲和俄羅斯利用美國全力對付中國的時候,馬上就要完成以能源和貨幣為基礎的經濟一體化。一旦俄歐整合成功,“世界盃”(歐元)吸引力就有可能超過“奧運會”(美元),原本投放給“奧運會”(美元)的廣告(資本)就可能轉向“世界盃”(歐元)。面對即將到來的金融危機,任何資本的離失都可能是致命的。這就迫使美國暫時放下針對中國的清理門户,通過引爆俄烏衝突拆除俄歐一體化這一迫在眉睫的威脅。在這件事上,同為奧運“金牌大户”的中國和美國反而具有了共同的利益。
現實世界肯定比奧運會vs.世界盃來得複雜。但這個虛擬的競爭可以簡潔地刻畫出中國在這個大國遊戲中的角色。在這一局大國遊戲中,**中美衝突和歐美衝突在本質上是不同的。**中國的經濟體量無論多大,都是美元區的一部分。而歐元區看上去都是美國的盟友,但美國非常清楚,歐元才是最大的威脅。一旦發現歐元有可能趁美元之危取而代之,美國立刻就會調轉槍口,將打壓歐元作為戰略的優先。
按照同樣的邏輯,我們也可以合理地猜測,如果俄烏衝突使美元陷入危機,中美之間就有可能迅速達成和解。儘管這種可能性現在看起來已經非常渺小,但並非完全沒有可能。“西安事變”之前,誰會想到“血海深仇”的國共雙方有可能合作?但日本發動侵華戰爭,讓這種看似概率極小的事件就是發生了,日本這個更大的威脅,促使國共達成了雙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第二次合作。
儘管中國經濟體量巨大,但還遠不是世界大棋盤裏的主要玩家。中國可以選擇參加誰的賽事,但還沒有能力舉辦自己的賽事。不論獲得多少金牌,都在別人的主場。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有清醒的認識。不要以為GDP超過歐盟,就認為自己可以成為世界的一級,因為只有擁有全球性、不可替代的資本——資本市場(美歐)、能源(美俄)、糧食(美俄)、技術(美日歐)等——才可能成為全球貨幣,只有擁有全球貨幣,才會有人蔘加你舉辦的賽事。在這方面,我們甚至不如GDP“只有一個廣東省”的俄羅斯。俄羅斯可以將盧布和天然氣等大宗貨物掛鈎,人民幣則只能通過儲備美歐貨幣支持中國全球貿易結算。只有在中國發展出所有國家都離不開的“高科技”後,人民幣才能成為全球“硬通貨”,或許到那時中國才能擁有自己的“主場”。
不錯,中國的確依靠房地產創造出自己內部交易的貨幣,但這些都是商業銀行生成的M2。由於房地產沒有全球的流動性,境外對中國房地產沒有剛性需求,這就決定了只有央行通過美元儲備做準備的基礎貨幣,才能支持中國對外貿易的結算。人民幣與美元脱鈎,可以嚴重損害美元的全球需求,但並不能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化。如果人民幣與美元脱鈎,中國貿易的範圍必定大幅萎縮,經濟就會陷入衰退。事實上,美國的製造業集團也正是看準了中國的這個軟肋,才敢對中國展開“極限施壓”。
但美國的金融集團清楚,與中國切割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同中美競爭相比,歐元在國際支付中對美元的替代,才是美國心頭大患。在美國看來,中國是慢性病,雖然最後可能是慢性病要了美國的命,但歐洲才是急症,歐元的崛起可以立即要了美元的命。德國海軍司令舍恩巴赫中將在印度的閉門會議上,發表的“默許俄羅斯佔領克里米亞”,用“尊重俄羅斯”的方式換取其和西方一同對抗中國的言論,暴露了俄歐利用中美衝突掩護俄歐一體化的企圖。美國情報系統堅持監控歐洲“盟友”證明了美國並不好忽悠。
如果此時美國不顧一切與中國硬脱鈎,對中國的打擊不會小於對美國的打擊。一旦海量美元失去中國的巨大需求,資本就會拋棄美元湧入由俄羅斯核武器提供保護的、更安全的歐洲——打壓中國就是在為歐元做嫁衣。正因如此,美國必須預先切斷俄歐一體化的任何可能。事實上,正是面對這個迫在眉睫的威脅,美國才把戰略重心從台海轉向烏克蘭。只要美國控制歐洲,俄羅斯怎樣改革,也不會被美國接納加入西方陣營。而只要歐元失去對美元的威脅,中國立刻就會回到美國對外關係的瞄準鏡。
俄歐一體化功虧一簣,關鍵是沒有能扛到中美攤牌之後。同樣,中國要做的就是儘量避免像俄羅斯那樣在烏克蘭攤牌,只要俄羅斯不倒,美國就下不了和中國攤牌的決心。只要拖到美元發生危機,作為唯一能救美元的主要經濟體,救還是不救,主動權就會回到中國一側。的確,在目前的國際大棋局上,什麼時候、和誰、在哪裏攤牌都是美國選擇的,中國、俄羅斯、歐洲都沒有先手的資格。但中國處理香港動亂的模式表明,雖然美國可以選擇地點,但中國卻可以選擇時間。只要拖到出現另一個對美國的威脅大過中國時,中美合作的窗口就會再次開啓。這個威脅就是即將到來的美元危機。
沒有人知道下一次“乒乓外交”何時發生,但只要美元危機對美國是確實存在的,中美選擇再次合作就是可能的。能在多大程度上恢復合作,則取決於這一危機對美國傷害的大小。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一定要有戰略定力,等待(甚至促成)美元即將到來的資產負債表危機。屆時中美攻防態勢就會易位,和美國進行利益交換——用支持美元(購美債)交換解除對中國製造特別是高科技的制裁——也就成為可能。應對香港動亂的成功表明,“最後的勝利,往往在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03. 中國:合縱還是連橫?
避戰不等於畏戰。只有做好承受最壞結果的準備,才能避免最壞情況的發生。美國對俄羅斯的每一項制裁及其後果,俄羅斯應對的每一步棋,都值得中國戰略反複分析、咀嚼。俄烏戰爭可以被我們視作一次寶貴的火力偵察,美國今後對付中國的每一個火力點,都暴露在我們的觀察之下。許多我們認為致命的制裁,其實效果有限,而有些我們以前認為絕不會動用的工具,卻被毫不猶豫用於制裁。
例如,我們以前熟悉的美元利用寬鬆和緊縮收割離岸資本市場模式,在這次危機中升級為直接在在岸市場上收割。俄烏衝突爆發以後,英國的金融監管部門下發通知,要求投資者賣出俄羅斯的股票,否則交易所就代替你強制性地把股票賣出去。以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為例,衝突爆發前收盤價格是8.97美元,6個交易日之後收盤價格只剩下0.52美元,暴跌了95%。那麼買家是誰?3月5日彭博社透露,只有美國華爾街的金融大鱷——高盛、摩根大通——有權購買。
中概股幾乎集中了中國最優質的產業資產,規模遠大於俄羅斯。如果美元陷入常規手段無法拯救的危機,美國就可能直接在在岸市場直接收割他國財富。這種在以前不可想象的做法,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障礙。如果不能建立離岸交易合規性的長臂管轄機制,中國在海外資本市場上的所有財富都是不安全的。我們能否用歐元平台作為替代美元平台?俄烏戰爭使世界看清,關鍵時刻歐元也是不可靠的。歐洲在財富掠奪上一樣沒有節操。
如果歐洲不接納俄羅斯進入歐元體系,美國也將中國趕出美元體系,人民幣與俄羅斯能源掛鈎這種最不可能的場景,就成為中俄兩國最後的選擇。俄羅斯盧布掛鈎能源,本質上是被逐出兩大賽事的俄羅斯另開了一個賽事。與實物(能源、黃金)掛鈎的盧布的出現,不僅是為躲避高估值風險的信用貨幣提供了一個避險通道,而且還挖走了已經處於供不應求和供大於求邊際上的信用貨幣(美元/歐元)一大塊需求。
但盧布要與美元、歐元競爭,還需要巨大的能源消費市場的支撐。如果中國的需求與俄羅斯的資源結合,就有可能在大蕭條來臨時,為世界提供一個更安全的財富儲藏工具。在此基礎上,要儘快建立起“金磚+上合”組織內部貨幣結算系統,在這個“朋友圈”裏,巴西、伊朗、俄羅斯是糧食和能源大國,中國、印度和南非是消費大國,雖然這個系統無法完全取代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支付系統,但至少可以讓西方將其武器化時要三思而後行。
2022年3月28日,《新政治家》(the NewStatesman)的專欄作家布魯諾·瑪薩艾斯(BrunoMaçães)採訪了莫斯科智囊團“外交與國防政策委員會”榮譽主席、前總統顧問謝爾蓋·卡拉加諾夫(SergeyKaraganov)。當問到他是否擔心被西方孤立的俄羅斯,容易受到中國經濟影響時, 他回答説:“中國擁有我們所需要的大部分技術,而且它有大量的資本……所以我並不害怕俄羅斯成為偉大中國的一部分。我不害怕的另一個原因是,中國的文明非常不同。我們的基因裏有着亞洲的特徵,因此我們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亞洲國家。”
謝爾蓋·卡拉加諾夫的講話有可能是用中俄一體化的可能,對打壓俄羅斯的歐美髮出的威脅。但至少也表明,俄羅斯精英已經開始認真考慮中俄聯盟這種組合的可能。畢竟,戰略是博弈而不是賭博。戰略不能建立在對敵人行為的猜測上,而是要對每一種可能的場景都做好充分的準備。儘管中俄實現歐盟那樣高水平的一體化還需要更深的互信,但僅僅研究這種聯盟的可能,對西方的制裁都是一種威懾——只有當對手意識到制裁效果不大,真正的制裁才不會發生。
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己。1989年美國就曾對中國進行過一次全面的制裁。中國之所能成功“反圍剿”,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急速中國市場——高達兩位數的增長經濟,是任何資本都不能放棄的市場。未來,中國要抗住外部制裁壓力,還是要依靠經濟的高速發展。現在有一種説法,把高速度和高質量對立起來,而沒有意識到中國增長的任何減速都會降低中國應對外部制裁的能力。沒有巨大的市場,中國就是朝鮮、古巴,連伊朗、伊拉克都做不成。
貨幣戰和所有戰爭一樣,能堅持到對手經濟崩潰的一方,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財富,也才有機會收割對手的財富。俄烏之戰的第二戰場展示了強大的資本市場在戰爭中的決定性作用。房地產是中國資本市場的主體,目前正在開展房地產市場保衞戰,對中國在未來的第二戰場上能否堅持到最後,具有全局性的重要意義。
儘管本文的結論和建議都是可以商榷的,但從貨幣的視角分析俄烏之戰本身,就有巨大的價值。如果把盧布與能源掛鈎視作一場“貨幣起義”,那麼無論其成敗,對於其他有可能遇到美元制裁的貨幣,都是一個非常寶貴的實戰案例。多年後我們也許會發現,今天俄烏在第二戰場的搏殺,對於世界格局的影響一點不亞於第一戰場。甚至第三次世界大戰本身就可能是一場貨幣戰爭,“資源盧布”只不過是這場大戰的序章。
文章來源於一瓣 ,作者趙燕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