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成功的塑造_風聞
眠风-12-13 21:39
好萊塢的困境
在中國市場,疫情之後的好萊塢影片就像是個被拋棄的情人,儘管自身樣貌沒有太大的變化,卻再難喚回中國觀眾的真心。
六月份,DC的《閃電俠》在國外和中國同時上映。電影票房因為主演一些負面新聞在海外市場遇到了挫折,DC的管理層可能希望在中國市場免除同類影響從而大賣。他們看到了前一半,卻無法預料後一半。平心而論,放到2019年復聯四上映前後的那個時間段,絕對不可能是這個結果。這部《閃電俠》的質量雖稱不上上乘,至少也是中規中矩。然而,《閃電俠》最終的中國區票房約2億人民幣,要知道在2018年,就連《蟻人2》這樣的爆米花也能在中國撈走將近7億人民幣。那麼在中國市場口碑相對好一些的電影,待遇是不是好一些呢,也不盡然,口碑較好的《奧本海默》和《芭比》,最終票房也不過是4億和2.5億左右,放到《復聯四》46億的數字面前,真是連個位數字都沒有超過。
如果説不管是哪裏出品的影視作品,只要作品數量比較多,在龐大的中國市場偶爾出現一兩個爆款是一種大概率的事件,那麼以好萊塢的出品速度,當下遭遇的這種全面冷遇,恐怕不能簡單的用審美疲勞或者倦怠感來解釋。
要説西方盛行的政治正確在市場遭到反噬,可能也説不通,比如充滿各類“正確”的《變形金剛7》全球票房達到了3.85億美元,中國區6億人民幣左右,好歹賺了。滿BUFF的《藍甲蟲》和《驚奇隊長2》卻沒有這麼好運,在不在中國上映,結果都是虧錢。
相比於這些或多或少的理由,我深切感受到的是“水土不服”四個字,是的,在中國市場闖蕩多年的好萊塢電影,現在在中國市場水土不服。
我不想把一篇影評寫成文化評論,所以,這個話題我就不展開講了。從個人體驗上講,其實我不介意一個人買一張票,包下一個電影院看一部電影。雖然這樣的市場可能難以持續,但這好歹還輪不到我來操心。
故事有問題?
説回這部《飢餓遊戲——鳴鳥與蛇之歌》,它既然是一部大家都不會去看的電影(並且已經下市了),那麼其實我也可以寫得隨意寫,哪怕多點劇透也無所謂。
我不知道電影不火是不是跟主角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反派人物有關,換句話説,這是一部為反派人物立傳的電影,這可能會讓人有點膈應。大部分人還是習慣於看一個正面人物做主角的電影,就像荒木飛呂彥説的“王道”電影。
然而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心理學家弗洛伊德、阿德勒等人認為,童年創傷或者童年記憶對於人性格的影響能夠持續一生。換句話説,其實反派不反派,人與人的差別,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因為童年生活的差異。主創在影片最開始就交代了主角科里奧蘭納斯·斯諾(以下簡稱斯諾)的行為動機。在一個寒冷的冬夜,斯諾和她的姐姐親眼目睹了因為某個平民因為飢餓而食人的殘酷景象。這種巨大的衝擊可能對幼年的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加之他整個成長過程中始終伴隨着因為食物不足而導致的飢餓感,斯諾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作出的種種選擇,儘管有些行為看上去卑鄙且殘忍,但卻同時又顯得不僅合理,甚至會讓人覺得無可厚非。從旁觀者角度,保護自己的家人,使家人擺脱貧窮和飢餓的促請似乎為斯諾利用甚至獻祭其他人的行為製造了某種道德防禦機制。設身處地地想,在斯諾眼裏,飢餓感所驅動的生存競賽可能從未停止,世界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殘酷的獵場。
影片中有一個細節,斯諾和露西·格雷(女主角)在暢想未來時,斯諾形容首都生活圈的時候,並沒有使用繁榮、富足、文明這類詞彙,而是用了秩序這個詞語。女主直覺性的反對,她的指責直接就指向了“飢餓遊戲”。在她的眼裏,首都圈這種類似於角鬥場的秩序就是對獵人和獵物作簡單的等級區分,是對獵人圍觀特權的一種認可。在這種“秩序”下,首都圈把外區人視為野蠻人,或者説低等人,是可以隨意殺戮、玩弄的對象,甚至是用來娛樂的工具(莫名想到了1967年戰敗以後的巴勒斯坦人)。但是斯諾跟其他首都人還真是有點不一樣。這倒並不是説他高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斯諾很少用“野蠻”之類的詞語去指責外區人。我揣測,在斯諾眼裏,文明之類的屬性是不值得看重的,而秩序,無論其產生於何種途徑,是某種必要的保證,它提供的可能是自己成為捕食者的地位,也就是生態鏈的高位的可能性。所以,這可能也就是他跟露西格雷永遠無法走到一起的原因,在他看來,獵物的所謂的自由是毫無安全感的,隨時可能消失的。這種危機感,就像飢餓感一樣,永遠讓他覺得不安。
斯諾愛露西·格雷嗎?我認為是不愛的。他最初幫助露西·格雷的動機是在“飢餓遊戲”中獲勝,獲得獎學金。在露西格雷第一次試圖吻斯諾時,他本能的選擇了迴避。這可能是因為他覺察到了地位的差異,也可能是他不願意超出職業性的合作範圍。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站在這個角度看斯諾在發配十二區時與露西·格雷重逢,他向她索吻的行為,與其説是出於愛情,不如説是一種索取,他認為自己有資格獲得青睞。“我都救了你了,你還不趕緊以身相許?”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露西·格雷對他的態度顯得若即若離,她其實很清楚他們的情感是不牢固的,橫在他們中間的是身份和經歷的鴻溝。她知道斯諾有家人需要照顧,也有屬於他自己的世界,並且,斯諾的那個世界必然會侵害她自己所處的羣體。甚至,我認為敏感的她已經察覺到了斯諾內心的野獸,從某個角度看,他比她更孤獨。露西·格雷擁有自己的族羣,有自己的文化,有着穩定的歸屬感,這一切都是無法被剝奪的,是來自於文化的寶貴財富。就像露西·格雷自己唱的那樣“Nothing you can take from me is worth keeping.”而奧蘭納斯·斯諾雖然是首都人,卻活在一個戴着面具的謊言中,他跟她的家人早就被首都那些高等人開除掉了,如果不是用衣服、學校這些道具掩飾,他們早就已經沒有資格呆在首都了,對斯諾來説,除了祖母和姐姐,其實他一無所有。
露西·格雷察覺到了這一切,她敏鋭的感覺到了斯諾的危險,這種直覺讓她察覺到了斯諾出賣自己好朋友的惡行,也察覺到了斯諾跟她之間甚至連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她像一隻兔子一樣,選擇了逃跑。
當斯諾最後拿起那把殺過人的步槍,拉上槍栓,端着它搜尋露西·格雷的時候,一個惡人誕生了。我很佩服演員的演技,那真是一槍在手,判若兩人。
除此之外,這部電影的主創還真有一些喬治·馬丁式的冷峻。影片中着力表現了“飢餓遊戲”中一些弱者的高光時刻,這些人或掙扎求生、或極力反抗,但是都敵不過強者不對等的壓迫。這種寫實的風格讓人心裏很不舒服,卻又不得不接受其合理性。
影片首尾對於勝利女神的特寫,也前後呼應的反映了電影的主旨,對贏者通吃、生存至上的吹捧,可以説,很資本主義,也很美國。(回頭對照一下巴以衝突,能更好的明白一部分美國人的立場)
總結
總而言之,雖然主旨依然是有些俗套,但這部影片的塑造是成功的。作為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反派,影片描繪的形象是血肉豐滿的,僅就這一點,在當今的商業片叢中,已經屬於是難得的了。畢竟,我們看了太多的反派工具人,不僅行為邏輯混亂,就連智商也是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