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對話李星文:港劇爆款《新聞女王》做對了什麼?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12-14 08:20

■ 本期輪值毒叔****■****
■譚飛&李星文****■****

**譚飛:**星文,我最近在關注一個港劇,優酷播的《新聞女王》。總監製鍾澍佳也是我認識很多年朋友,他其實是被曾志偉請回到TVB重新主持電視劇劇集的製作,他拿出了一個新爆款叫《新聞女王》,佘詩曼、馬國明、李施嬅等人演的,我一直在追,我覺得拍得很好。當然也有一些負面聲音,前主播跳出來説,裏面好多細節跟我們當年不符,其實這就涉及到改編的問題。如果是完全相符,像當年的新聞競爭那就不叫電視劇了,可能就叫紀實劇或者當年的回顧,那麼顯然不是,它是一個劇情劇。但是我看內地觀眾看得是非常過癮,我設想如果換一個環境,《新聞女王》製作單位是內地的,講的內地新聞單位,是不是它會遭遇滔天的撻伐?

**李星文:**首先,我們內地的觀眾去看港劇、韓劇、日劇、英劇、美劇的時候,跟它關聯的一個詞彙叫母語羞澀。如果把那個故事完整地平移到我們中國內地的語境下,在觀眾看來就是非常不恰當的、水土不服的,會有很多的表達讓觀眾覺得尷尬,用腳趾頭摳出一座城堡來。
但是有了一定的審美距離以後,這些東西都不是問題了。甚至我們還會覺得非常恰當,會非常願意進入它的戲劇情境,會非常願意去給它鼓掌、叫好。《新聞女王》應該多多少少,如果説這叫佔便宜的話,也是得到了一些這方面便利的。如果給它換到説,這是內地發生的一個故事,那首先語境就不一樣了,內地的新聞操作方法和香港也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個恐怕就是會遇到鋪天蓋地的批評,也不意外。
你剛才也説到佳佳導演,我也認識佳佳導演,我發現好多TVB出身的導演,後來去拍電影,像杜琪峯、徐克,TVB出了一批大導演,殺到電影領域以後就不回去了,而且成長得很快,甚至成為了世界級的導演,這是一類。還有一類,他們也來拍電影,拍了一些商業片可能也不錯,但是沒能成為這個所謂的大導演。之後又回到TVB,回去以後你發現他的功力依然在,發現他拍劇可能更合適。我覺得佳佳導演這回好像屬於第二種情況。

**譚飛:**而且他有點降維感了,他真是拍出那種場面,包括鏡頭運用就挺牛的,原來TVB的那些戲,好像場面沒那麼大,也沒做得那麼精緻。這次發現還真是做得挺精緻的,好多的港劇原來的味道其實是升級了。
**李星文:**因為TVB和優酷合作也已經超過10年了,現在優酷專門給TVB開了一個劇場叫港劇場,一部接一部播港劇。而且很多優質的港劇是可以實現香港和內地同時開播的,這回《新聞女王》應該就屬於這種情況,有了優酷這麼一個金主的加持,我想它拍攝經費有提高,可以去施展的空間就大了,再加上現在TVB的大股東應該是我們內地的華人文化。一定也會把一些內地的製作經驗和操作理念帶過去,我覺得經過這種雜糅之後,TVB的劇目固然還帶着濃重的港味,但是應該也從內地汲取了很多不錯的一些元素。
**譚飛:**TVB最近還拍過一個戲叫《香港人在北京》,像我們當年的《北京人在紐約》一樣,它現在更重視跟內地這種跨文化的一種交流了,融合得更厲害了。

**李星文:**你説的這個我沒看過,但是《新聞女王》我也在看。大家都説香港的電視人拍職場劇,那還是有自己的功力的。原先我們記得好多經典作品,比如説拍股市的叫《大時代》,拍房地產的叫《創世紀之開創世紀》,還有很多《刑事偵緝檔案》之類的刑偵劇。
譚飛:《妙手仁心》這種醫療劇。

**李星文:**這都是拍得可以説很專業、很地道。而且更關鍵的一點是,港劇從來不背離以戲劇為中心的創作法則。我們內地的一些劇目,有時候會為一些戲劇之外的事情所分心。比如,它可能會説,我這兒非常想温暖、明亮、價值導向正確。這個時候如果説介入得不好的話,就很可能把戲劇性給消解了。再一個,可能會有些地方要凸顯它的一些成就、政績,一些元素如果太大的話也把戲劇性消解了,但是港劇從來不會這樣。這回的《新聞女王》又一次集中體現了這個。
**譚飛:**它裏面很尖鋭。
**李星文:**從始至終幾方勢力都在鬥爭,《新聞女王》Man姐和那邊的George一直在鬥爭。

**譚飛:**喬治黨跟文家軍。
**李星文:**其實還有第三方力量張家妍,再加上飛爺,飛爺是非常左右搖擺的。雖然是領導,但是他一直在。
**譚飛:**幕後的大老闆方太更是權謀深不可測、高深莫測的一個人。
**李星文:**你會發現説這才叫全員鬥心眼兒,雖然不能叫全員惡人,但是絕對是全員鬥心眼兒。我們內地職場的小白進去以後別説三集了,可能30分鐘就熬不了,就像芷瑤一樣,第一集就被幹掉了。
**譚飛:**我看的是粵語版,那在看劇的時候,就會覺得很生活、真實。那種勾心鬥角,辦公室政治,包括甚至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情婦以後,她都不一定能獲勝,其實可能很多人想不到,所以這種複雜感其實很真實、很當下。

李星文:你説到這個真實,我覺得是把雙刃劍,一方面職場的複雜性讓我們感覺到了某種人性的真實和世界的真實。另一方面,我覺得它也不是個完全真實,你一旦進行戲劇化的改寫,你是不可能完全遵照現實的新聞法則和新聞事實來的。
這個也是很多人特別糾結的事兒,你剛才也説到,一個媒體從業者一看覺着説,不符合他當年從業的一些實際情況,他就反對。而我作為一個一直以來的媒體從業者,我恰恰是非常開明的,我一點也不反對我們的文藝工作者,不要太在意這個所謂的行業細節和行業法則,不要過於在意這件事情。你得有一個基礎的仿真氛圍,如果沒有這個的話,你不能稱其為行業劇。但如果太拘泥於行業細節,你就會消解戲劇衝突。

**譚飛:**你説的改編讓我聯想到《我本是高山》,因為任何戲如果要增加戲劇性,它就得改。哪怕是真人真事,但當它呈現在銀幕上以後,我是需要採集一些有意思的段落,自然都會做一些改編,我覺得這個都是在可以理解的範疇之內。你可以進行藝術探討,説這個選擇不對,那個選擇更對,但那種一股腦地扣帽子批判,我就覺得這個實在太病態了。
**李星文:**首先,你要求文藝作品1:1地還原事實、還原生活、還原人物,這就是沒有文藝常識的一種表現。第二,你所掌握的那個真實也不見得是真正的真實。文藝工作者是有虛構權的,文藝工作者這麼長時間浸淫在文藝創作的環境裏頭,我想他們所掌握的一些基本的創作規律,我們先要對這個有一個基礎的認識,對文藝作品的評論,要回歸文藝評論,而不要總是從一些非文藝角度,居高臨下地去鞭撻一個文藝作品,或者説是抓住某一個非常小的細節,無限放大去鞭撻一個文藝作品,這都是非常不公平也不專業的事情。

**譚飛:**而且其實一個簡單的常識,像張桂梅這種題材,不可能沒有層層的審查,也不可能沒有層層的管理,包括傳主本人可能也都得看,這個劇本怎麼樣,演員的選擇。所以很多人説傳主還很不滿意,最後不發言,這都是帶着一種臆想的胡扯。
**李星文:**説實話,我們國家的對文藝作品的這種層層把關、把控,可以説每一層級都有非常專業的這方面的工作者,由地方到國家局的層層把控之後,出來的東西不可能有什麼真正的政治錯誤的。
譚飛:《我本是高山》當然還説明一點,首先説一個文藝作品得看,但是我們關注到很多人沒看就開始在發各種言論,這個你怎麼看呢?
**李星文:**這個我沒法看呀,我怎麼看呀?人家看都沒看就來説,你還能有什麼看法呀。
**譚飛:**所以你也沒法看他。
**李星文:**我沒臉看。
**譚飛:**好,這句話説得很有意思,那今天就聊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