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古代政權的合法性(六)上_風聞
秦唐若木-12-17 20:13
(六)魏晉南北朝,禮樂崩壞下的大雜燴(上)
自從儒家上台後,漢朝的皇權就有了受命於天這層合法性庇護。當初那幫儒家子弟在給皇權找到合法性後,也順勢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非常牛掰且名正言順參政的理由。既然皇權受命於天,那我們儒生也可以受命於天,輔佐皇帝(尤其是儒家的王莽,居然示範了一次取而代之,讓儒生們興奮不已),美其名曰:“士大夫與皇權共治天下”。不得不説這一招十分的受用,成為了中國古代儒家引以為傲的一條行為準則,一直延續到了明朝。
這種局面顯然在皇帝眼裏是很難受用的。等於你給了我一個甜棗,又打了我一巴掌。為了這個所謂的統治合法性,我的權力居然還要和你們這幫儒生野心家一起分享,簡直是豈有此理。
於是,在東漢末年爆發了著名的“黨錮之禍”。漢桓帝、漢靈帝養起了一幫宦官來制衡那幫儒家士大夫和貴族,宦官們在有了皇帝撐腰後自然是飛揚跋扈起來,於是黨爭不可避免。最終在皇權加持下,宦官以“黨人”罪名禁錮了那些不聽話的士人,讓他們終身不得再入仕途。
到了漢靈帝時期,沒有了士大夫制約的宦官終於開啓了禍害天下之門。那幫失勢的儒生也不是省油的燈,能輔佐你,也能禍害你,開始跑到社會上,滿世界影響輿論,老百姓也站在了儒生一邊。失去了儒生的支持,皇權變的孤立難支。終於在張角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口號下,漢朝的法統被擊成了零散的碎片。
在打擊太平道中立下汗馬功勞的皇甫嵩曾上諫要求解除黨禁,重新團結士大夫和皇權,但後來各路地方諸侯在亂戰中已然做大,早就不把末代皇權漢獻帝再放在眼裏。頹勢中的漢朝終於迎來了在中華文化圈最耳熟能詳的三國時代。整個三國時代,漢家皇帝淪為了吉祥物,地方軍閥成為了整個國家的主導力量。
爭霸的羣雄中唯有曹操獨具慧眼採納了毛玠的建議。《三國志.毛玠傳》載:“今天下分崩,國主遷移,百姓無安固之志,難以持久……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蓄軍資,如此則霸王之業可成也。”毛玠的“奉天子以令不臣”還是十分尊重漢家皇權的。畢竟在當時的環境下 ,想要號召天下百姓,只有兩個口號可以喊,要麼繼續擁護劉漢的天授皇權,要麼學張角“黃天當立”另起爐灶。劉漢的天下畢竟有着四百多年的根基,想要在羣狼之中重新樹立其這樣一面旗幟,談何容易。
《後漢書·袁紹傳》載:“沮授説紹曰:且今州城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官鄴都,挾天子而今諸侯,士馬以討不庭,誰能御之?。”可惜四世三公的袁紹狂妄自大,目光短淺,根本看不起這個董卓擁立起來的漢獻帝。只有當時還並不強大的曹操看到了這一點,最終走上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最成功的戰略決策,封自己為獨攬大權的漢丞相。
自從曹操有了漢獻帝這張法統王牌,才讓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打着恢復漢朝榮光的旗號,擁有了獨步天下的威望。穎川那批荀彧這樣的“王佐之才”才會紛紛投奔到他的旗下。曹操自己也承認:“天下之定,彧之功也。”但是荀彧這幫人的目的真的是為了曹操而鞠躬盡瘁嗎?當然不是,他們眼中的法統依然是大漢朝。濟世弭亂,匡扶漢室才是他們的己任。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批心念“興復漢室”的臣子,才讓曹操對加九賜都心有餘悸,致死都未敢稱帝,因為他知道得位的合法性可不是鬧着玩的,前車之鑑就在兩百多年前。就連劉備也是幾乎是一輩子都在高舉“匡扶漢室”的旗號做人,不敢妄自稱帝。失去了漢朝法統加持的羣雄們,很快就失去了其在百姓眼裏的正當性,成為了“流寇”和“逆賊”漸次滅亡。“名不正,言不順。”永遠不會得到老百姓的支持。那個不怕死的袁術臨死前玩了一把稱帝的遊戲,很快就自取滅亡了。
漢朝法統的正當性,一直苟延殘喘到了曹丕時代,終於又一次通過王莽發明的“禪讓”大法被徹底廢除了。曹操的兒子按耐不住自己心中那顆早已澎湃的野心,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曹丕稱帝之後,蜀漢的劉備,東吳的孫權也紛紛勇敢的稱帝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時代又一次降臨了,大家誰都別把自己説的那偉光正,都是一羣披着偽君子皮的野心家。你曹家可以篡劉家的權,我司馬家當然也可以篡你權。可惜司馬昭最後沒玩好,居然一不小心讓曹髦這個天子暴屍街頭了。無奈之下只好換個傀儡魏元帝曹奐,可惜他自己口碑已壞,不好意思讓自己坐實野心篡位的罵名。然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仍然成為了一句流傳千古的諺語。最終還是由他兒子司馬炎完成了“加九賜”“禪讓”這條政權合法化之路。
(未完續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