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古代政權的合法性(六)中_風聞
秦唐若木-2小时前
(六)魏晉南北朝,禮樂崩壞下的大雜燴(中)
三國時期中的曹魏和蜀漢其實都是繼承了漢朝外儒內法的法統底色的,而東吳則是在南方儒家豪族支持下的貴族政權。
曹操出身於宦官之後,本身就是站在那些儒家豪族對立面的。他和儒家豪族總代表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就是兩個完全相反的形象,也代表着法家和儒家的對立。《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載:“太祖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這種形象的曹操完全是一副放浪形骸於外,不把儒家那套禮儀道德修養放在眼裏的人。而且曹操主張唯賢是舉,生活節儉,通通都是法家做派。能和那幫儒家豪族走在一起,完全是因為他們還有利用價值,出於功利主義的忍耐而已,畢竟想要合法的篡權還是要走一遍儒家那套形式主義流程的。當然實在忍不了了,自然也會展現出法家的本色果斷的痛下殺手。例如禰衡當着面擊鼓罵曹都沒有被殺,卻把孔子的後人孔融滅了三族。
諸葛亮其實本質上也是個法家的領導。他的寒門底色根本入不了那些東漢儒家豪門的眼。諸葛亮統治下的蜀漢人民,面對的是嚴苛的法令,日子過的一點兒都不輕鬆。甚至蜀漢的儒家豪門土著也常讓他頭疼不已。從“揮淚斬馬謖”這件事也能看出諸葛亮法家的底色。可惜劉備這個漢室宗親根本撐不起大漢那杆旗,在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面前毫無優勢。註定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東吳政權則完全是由儒家豪門共治的局面,在張昭那幫本地豪族大儒面前,孫家的話語權非常有限。從歷次連蜀抗魏之戰的表現就能看出東吳首鼠兩端、牆頭草的儒家本色。
打天下儒家根本靠不住,還是法家那套立竿見影。劉邦當年如此,曹魏也是如此。
可惜曹操九泉之下一定想不到,他打下的天下沒多久就被這幫儒家豪門禍害完了。司馬懿這個以隱忍為傲的龜儒,最終熬倒了魏家兩任雄主,迎來了翻身掌權的機會。儒家自從出了王莽這個天才之後,都把天下的法統套在了自己頭上。皇權的天授都是我儒家操盤的,天道在我而不在君。皇帝可以輪流換,但是我儒家道統永不變。在儒家眼裏,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就是:鐵打的儒家流水的皇帝。
終於,在司馬氏時代,迎來了儒家豪族共治的局面。天道法統和儒家豪門徹底合體。皇權不再神聖不可侵犯,儒家豪族手中才掌握着真正合法性解釋權。曾經的儒家最高成就“加九賜”就像玩過家家,“禪讓”的把戲被徹底玩壞。司馬家這些孽種和那幫儒家豪強有時候乾脆連形式主義也不搞了,純粹明搶了。大家都是豪門,都自稱是儒門道統,憑什麼你能當皇帝而我不行?曹丕在《典論·論文》中就説了:“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儒生之中誰也不會服氣誰,他們只會服氣拳頭大的。
於是“八王之亂”將中華的北方大地徹底掀翻,曾經在漢代被大量安置在北方的匈奴、羯、鮮卑、羌和氐等民族紛紛揭竿而起。拳頭開始教儒生們如何重新做人。匈奴人的後裔劉淵重新扛起了漢朝的大旗,以大漢劉氏倒插門女婿之後想要延續大漢的法統。整個北方大地小國林立,遠超史書中記載的十六國。這些國家有胡人建立的,也有漢人建立的。建立政權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有的人打着繼承漢統的旗號;有的人借漢末時期那些民間讖緯之説為自己找天命;有的人做了個夢得到了啓示就建國了;更多的則是那些武力充沛的胡人民族,扛着民族主義旗號,以父子兄弟血親為首,帶領着自己的族人躍上歷史的舞台。曾經漢尊胡卑的局面,一下子被扭轉為胡尊漢卑。什麼法統、道統,在胡人政權眼裏根本不鳥這些,漢人通通都是兩腳羊和奴隸。北方徹底成為了胡人的天下,“瞎胡鬧”這個詞大概也就是誕生於這個時代。
西晉滅亡後,司馬睿則在南北士族門閥的共同妥協下,在江南建立了東晉。部分北人流亡南下,留下的或徹底投靠了胡人,或在地方豪強的組織下結成一個個的塢堡以自保。這些散落在北方大地上的塢堡實際上就是那些不願拋棄故土的漢人結成的村民自衞隊,自給自足高度自治。失去了政權組織的庇護,在胡人的包圍下艱難求生。
如果説南方的東晉還算繼承了法統的話,北方則陷入五胡亂華的混戰局面,匈奴人、羯人、鮮卑人先後登場,但要麼被異族所滅,要麼內鬥而亡,叢林社會只講拳頭,沒人聽你講道理。
(未完續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