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報丨禁止特朗普競選總統是不民主的嗎？_風聞

圖源: Kamil Krzaczyński/AFP/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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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特朗普競選總統是不民主的嗎？

揚-維爾納·米勒（Jan-Werner Müller）

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禁止唐納德·特朗普參加共和黨初選的裁定，收穫了一些人羣的反對意見，其中有些反對意見是可以預想的，有些則預想不到。

這位前總統的支持者當然認為，他是偉大的重振美國運動（Maga）的殉道者，而邪惡的精英暫時妨礙了他的正義迴歸和復仇; 在這部道德劇中，曾經飽受不民主譴責的美國最高法院，眼下可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讓他重新回到選票上，讓人民成為特朗普的最終審判者。

一些自由派人士也對這一裁定的政治後果大感不安，擔心禁止特朗普參選將引發混亂和暴力。懷疑有一個“反對民主的自由主義陰謀”的左翼人士也不高興：他們斥責那些歡迎特朗普被取消參選資格的自由派是想縮短這一政治過程，所以顯露了對民主的嚴重不信任，或至少是在公開競爭中與特朗普對抗的失敗主義。所有這些擔憂都是錯誤的。

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全面駁斥了特朗普的指陳，尤其是那些近乎荒謬的説法。大法官們耐心辯稱，關於將誰列入選票，各政黨無法做出自主的決定，更不用説獨具一格的決定了。據此邏輯，他們可以提名一個10歲的孩子擔任總統。他們還煞費苦心，拆解了這一看法，即眼下眾所周知的第十四修正案第三款涵蓋了所有可以想象的對總統的官方期望。他們解釋説，在明顯是為向美國最高法院法官提出上訴而量身定做的條款中，第十四修正案起草者簡明的語言和意圖表明，除非國會以三分之二多數投票通過特赦，否則，包括最高級別叛亂分子在內的叛亂分子不應再次擔任公職。

該法院的多數法官還認為，眾議院的1月6日事件報告不是針對可憐的特朗普的某種黨派攻擊，因此可以被接受為證據；然後他們利用該證據證明，特朗普顯然參與了叛亂；他們不需要證明特朗普自己領導了叛亂(當然，他沒有英勇地進入國會大廈“拯救民主”——這是他的話——但在白宮的安全處所發出了提到這場革命的推特)。

我們知道，幾乎沒有重振美國運動的支持者會被證據左右：事實上，特朗普個人崇拜的入場券恰恰是否認每一條證據。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自由派人士仍然認為，深謀遠慮決定了特朗普理當參選，只是應在投票中被擊敗。

一方面，同樣一些自由派人士往往公開宣示他們致力於憲法，而且科羅拉多州法院已對該文件做出完全可信的解讀。僅僅因為一名自稱的未來獨裁者的一些支持者威脅要使用暴力，就應將該解讀擱置一旁嗎？

一些自由派人士似乎還認為，假如特朗普在2024年11月落敗，他們的政治噩夢就會結束。但那些以前從未接受失敗，加碼散佈“彌天大謊”，並升級威權措辭力度的人，不太可能讓步了事。那麼，邏輯依舊是，即令法律有不同規定，重振美國運動的支持者仍必須以某種方式加以安撫嗎？

更左翼的批評是最有趣的。自由派人士被指控再次有了一個穆勒時刻。他們相信法院可以拯救民主，這暴露了他們對人民是多麼不信任；他們似乎希望，像羅伯特·穆勒（Robert Mueller）這樣的睿智老人(通常是男性) ，或多或少代表技術官僚 “機構”行事，將奇蹟般地通過法律解決一個本應通過政治解決的挑戰。（羅伯特·穆勒，生於1944年，2001年9月至2013年9月擔任聯邦調查局局長。2017年5月至2019年5月擔任司法部特別檢察官，其間主導了針對特朗普競選團隊“通俄門”的調查。——譯註）

唯一的疑問是: 依該邏輯，是否任何旨在保護民主、但不以某種方式涉及全體人民的措施都是非法的？假如特朗普在1月6日之後被彈劾，會有人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程序，無論如何他都應該繼續參加選舉嗎？

美國以外的其他國家更樂於接受這樣一種觀點，即：假如人們預料有些政客或政黨會摧毀民主，它們（他們）就應被逐出民主遊戲。這樣一個裁定的門檻必須非常高：顯然，假如拯救民主的努力本身就是不民主的，那就有問題了。在這一點上，科羅拉多州的裁定更容易受到攻擊: 正如一位持不同意見的法官指出的那樣，特朗普可能沒有被賦予正當程序; 哪怕是大師級別的司法棋手、檢察官傑克·史密斯（Jack Smith），也不會因為叛亂而追究特朗普。（傑克·史密斯，生於1969年， 2022年11月獲任美國司法部特別檢察官，負責調查前總統特朗普可能的犯罪活動。——譯註）

不過，有三個理由可以緩解人們對拯救民主的非民主措施的擔憂: 一是，在做出取消特朗普參選總統的資格這樣的嚴厲裁決之前，個人必須表現出一種非常一以貫之的想要削弱民主的模式。將軍，特朗普。

其次，必須給政治判斷和深謀遠慮留下一定的空間: 取消資格不是自動的，也不是終身的; 理論上，國會可以以民主競爭的名義通過對特朗普的特赦。

第三，取締整個政黨無疑能令具有特殊政治偏好的公民覺得他們的聲音被壓制了;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把共和黨趕下台。而且，當然，選票上還有兩個特朗普的追隨者。

（作者是普林斯頓大學政治學系教授，近著為《什麼是民粹主義？》。本文原題“Is barring Trump from office undemocratic? Let’s assess point by point”，由英國《衞報》網站發佈於2023年12月21日。譯者聽橋，對機器形成的初步譯文有校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