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男子因不懂英文,竟被關進美國瘋人院31年!無人探訪、喪失説話能力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5小时前
精英説
2023年12月25日 08:46:02 來自上海市
如果你被錯抓進精神病院,要如何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看似有些“科幻”色彩的疑問,卻成為華人男子蔡紹華一生悲劇的開端。
在豆瓣上擁有 9.0 高分的紀錄片——《華人移民史-闖拉美》,曾揭秘20世紀初第一批華工闖蕩世界的艱辛:他們終日戴着鐐銬、鏟着鳥糞創造外匯收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大多換來積勞成疾,含恨而終的結局……
50年後,乘着移民闖蕩熱潮,廣東台山男子蔡紹華(David Tom)懷揣着心中的“美國夢”,於1950年出走美國,最終偷渡到了舊金山。原本他幻想着能夠在異國他鄉和弟弟一同開闢新生活,卻不曾想到遠處迎接他的,將是橫亙30餘年的人生噩夢!

截圖來源於紀錄片《華人移民史—闖拉美》
起初,蔡紹華在舊金山的一箇中餐館工作,卻因不會講英文,在一次就醫時被美國當地執法人員認定為患有精神疾病,隨即關入精神病醫院。
在散發着鐵鏽和冷氣的“監獄”裏,他衣衫散亂、口齒不清,與世隔絕整整31年。早期弟弟也曾去瘋人院探望他,不過後來其蹤跡也消失無蹤。
一直到1983年,時來運轉,蔡紹華終於被解救出來。不過他就像是從“荒島”逃回來的野人,忘了與人交流,徹底喪失生活自理能力,更別提重回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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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出於人道關懷,法庭判定 Patrick Murphy(英譯:墨菲)為蔡紹華的法定監護人。他照顧這位連話都不會説的華人,35年如一日,直到在2014年8月17日蔡紹華離世。
觸碰那些歷史註腳,我們從最早一批華人劈波斬浪的闖蕩中看到了難以言表的煉獄生活。
“移民淘金夢”或許是舞台,或許是一種傳説,或許是苦澀的酒,或許是美麗的夢。

被關進“精神病院”——淘金夢破碎
故事起於20世紀中期,廣東小夥蔡紹華做了一個移民“淘金夢”。
那個時代,沿海地區的漁民敢闖想闖,看着遠親近鄰爭相靠出海闖蕩發了財,蔡紹華模仿起來,在1950年前後和弟弟一起來到美國舊金山打工。
後倆人輾轉多箇中餐廳,尋求一席安身之地。

截圖來源於紀錄片《華人移民史—闖拉美》
1952年,經過沉澱和積累,蔡紹華逐漸在華人餐廳活躍。但過於拼搏、且才20歲出頭的他在一次工作中不幸感染了肺結核,強忍着身體的不適,他獨自前往醫院求醫,卻不想自己送往療養院治療後的經歷,成為命運的致命一擊。
當時醫學並不發達,在人們的普遍認知裏,肺結核是致命的傳染病,因此他被送往療養院之後被莫名隔離。
但隔離時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蔡紹華來到美國後一直居住在唐人街,因為根本不會講外語,只能靠比劃手勢和家鄉話來會意。此時療養院還不夠健全,並沒有中英雙語全能的醫療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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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新聞報道稱:一位女護士準備為他清洗身體,他出現“過激的反應”。他掀開被單,赤裸身體跑下樓,甚至失去理智一般大喊大叫。這一舉動嚇壞了護士。
醫護人員開始阻攔他,但雙方推搡之中產生了肢體衝突。隨即,蔡紹華不由分説被送往西北側的一家州立精神病院,並被診斷為“精神病反應,未分類類型”。
隨後他與世隔絕31年,徹底失去了自由、語言、夢想。
最初他被關進來時也試圖反抗,偷偷策劃逃走。但醫院護士始終無法理解他的蹩腳外文,甚至將那些手勢語視為精神錯亂的反應。
那些一同被關在醫院的精神病人,則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在無數個日夜裏,他發出了最後的呻吟: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真的沒有瘋。

在愛心人士幫助下,終獲自由
31年強制住院期間,沒有人在意他的語言、求助甚至反抗。最重要的是,連官方伊利諾伊州精神衞生部都忽視這個華人“精神病人”的存在,並未為他提供任何診斷、治療、諮詢服務。
幸運的是,庫克郡的公共監護人墨菲偶然察覺到了蔡紹華的存在,並通過詳細調查他來美國的經歷及當下的處境,才發現他被誤判了。

最初華人闖蕩海外時,因語言和生活方式的不同出現偏見與隔閡。
他被誤判後過着怎麼樣的生活呢?公開報道曾顯示:蔡紹華活脱脱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人”。他把地板當廁所,甚至時常脱下衣服躺在地板上,淒冷地望着天花板,什麼都不做。
這個在當下看來有些“行為藝術”的無厘頭行為,被醫護人員認定為精神病的特殊反應。隨着調查研究的深入,被墨菲請來出庭的醫生開始意識到:31年來無人理解、無人對話,讓他失去了和外界正常溝通的能力。因為在這個遙遠的國度,沒有人知道他發出的咿咿呀呀的語言是漢語,更無法真正判斷他是精神病人,亦或是智力低下。
現在,他雖然得以重見天日,但如果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僅僅讓他接受藥物治療,卻沒有給予任何幫助和關懷,於他而言無疑是二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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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蔡紹華的案件向美國公眾披露,大家都被這段離奇的故事驚呆了。
在很多熱心正義之士幫助下,他得到了法律保護,官司勝利,得以離開精神病院。然而出牢籠後,他無法照顧自己,此時患有精神分裂症、躁狂抑鬱症、腦損傷和失語症的他像個三歲兒童一樣,在小區四周亂跑亂撞。
還好有墨菲。他被法院判定為蔡紹華的法定監護人。在漫長的上訴征途中,墨菲為蔡紹華爭取到了自由,還有法院判的40萬美元補償金。為了避免州政府漫長的上訴程序,墨菲接受了最終20.5萬美元的賠償,以讓他提早重獲自由。
然而,幾十年過去,最初的夢想和激情,已然隨着蔡紹華臉上冗長的鬍鬚、頭髮皓白消失在風中。

重獲自由與家人
因為在精神病院中沒有得到正常的照顧,蔡紹華除了有限的短語、短句外,幾乎無法與人交流,根本無法融入社會。並且這些年來,他一直默默承受着來自各種治療精神病藥物的副作用。
看着眼前的男子,墨菲覺得內心無比遺憾,他已經50多歲了,再去適應精神病院以外的生活和環境,這是不可能的。
很長一段時間,墨菲看着孤獨的蔡紹華像嬰兒一樣,無人照料,孤獨飄蕩。之後,墨菲所在的機構聯繫到了位於芝加哥的 Peter Porr 和 San O 夫婦。他們通過報道瞭解到了蔡紹華的悲劇,很是同情,願意無償照顧他的起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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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紹華的新家在Peter夫婦位於埃奇沃特區的一處住宅。他跟着Peter夫婦一起生活,還獲得了移民機構的幫助,重新學習中文,吃中國菜。
即便對周圍環境陌生,蔡紹華在Peter夫婦的細心照料下,漸漸開始學會信任別人,並感受來自正常家庭的温暖。
Peter夫婦希望帶着他重新接受並融入隔絕了31年的社會,總是嘗試通過複述一些事情,讓他慢慢不再感到害怕和緊張。
1983年,他在這裏平靜生活。Peter夫婦在與蔡紹華接觸的日子裏,發現他依然保持着骨子裏的單純與善良,還很會社交:“他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慾望和需求。甚至他會對周遭感到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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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現今的照顧是一種補償,但於Peter夫婦而言,這更像是一個重組家庭。
在這個家庭裏,蔡紹華學會了開車,會開着老爺車四處兜風。或許是記憶驅使,他非常喜歡參觀唐人街。
他尤其喜愛新生的小生命。每次看到有嬰兒車經過,他會蹲身靜靜看着小傢伙,眼裏溢滿了光。
偶然一次,他在逛街時遇到了曾幫助他的好心人墨菲,駐足並與其握手。那份感激都融入在這些難以言表的擁抱裏,墨菲很是欣慰他如今陽光、健康活着。
然而,因為曾經長達31年的精神病藥物的攝入,漸漸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直到2014年,蔡紹華突發中風離世,時年84歲。

説姐正值而立之年,正是家庭、事業走上正軌之時,對一切充滿新奇並幹勁十足。反觀蔡紹華的遭遇,不禁惋惜: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卻在冰冷的精神病院裏,面對着白色高牆,孤獨活着。
或許,他也曾有那麼一瞬間,對當初移民“淘金夢”有過深刻懊悔吧。闖蕩拉美國家選擇的背後,是初代移民踏入陌生國土的闖蕩之路,充斥着偏見、誤解甚至歧視。如今,語言、交通、經濟都四通八達的全球化時代裏,唯有文化成為了解碼國度之間的鑰匙。
他走後,住宅被正式更名為 “David Tom Settlement House”,以此紀念這位華裔老人在他鄉的悲涼遭遇。
這一舉動也警醒着世人:偏見與歧視永遠是種族之間隔閡的根源,文化互通、文明交融是共同進步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