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新聞丨只有愛國主義可以拯救美國的民族主義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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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 Sean Gardner/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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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愛國主義可以拯救美國的民族主義
安德烈亞斯·克魯斯(Andreas Kluth)
當你對你自己民族的愛成了首要事項,那就是愛國主義; 當你對他民族而非自己民族的恨成了首要事項,那就是民族主義。這一定義來自法國的前民族英雄和總統夏爾·戴高樂。隨着我們進入美國的選舉年,這一點是值得銘記在心的。美國是許多國家中最重要的國家,一言一行都有重大後果,這兩股表面相近但截然對立的力量將在這裏發生衝突。
戴高樂洞悉了某件微妙但重大的事體。當你留意到那種温暖的感覺在你的內心湧動,愛國主義基本上就是積極正面的。相較而言,不論何時,只要你察覺到了你內心那種情緒(有時我們都是這樣) ,民族主義就是消極負面的,還可能是沙文主義的。
政治學家用“包容性”愛國主義與“排他性”民族主義描述這一區別。在聖經的講述中,《路得記》(以色列人接納了一名古莫阿布女人,當作他們自己的一員)是愛國主義的;其他篇章,如《申命記》 (25:17-19,主告訴以色列人抹去天下人對亞瑪力人的記憶),則是民族主義的。
不同於愛國主義,民族主義需要一個“他者”(Other),作為其主要能量源頭的目標,而那個源頭並非自豪,而是怨恨。那個“他者”可以是國外的,也可以是國內的。在以往,如同在今天,這個角色經常由外部敵人充當,但也會由比如移民、猶太人或國內的政治敵人充當。因此,讚美一個“真正的美國”就不是愛國主義的,而是民族主義的,因其帶有一種不值得稱道、“不真實”選擇的含義。如同自稱的民族主義者、正在競選連任總統的唐納德·特朗普近日那樣,聲稱非法移民正在“毒害我們國家的血脈”,是卑鄙之舉。
喬治·奧威爾論定,民族主義“與對權力的渴望密不可分”,甚至以痴迷和自我欺騙為代價。相較而言,愛國主義既可能是好鬥的,也可能是合作的。畢竟,愛國者希望他們的國家繁榮昌盛,而與其他人和諧相處時,不論那些人是域內團體還是域外國家(例如,與它們進行貿易和它們的投資可以使你自己的國家更加富裕),才能最好地做到這一點。因之,這個世界上最卓越的多邊論壇被稱為聯合國,而非世界聯盟或其他什麼:這一細微差別迷惑了民族主義者,他們鄙視聯合國,視之為“全球主義者”的清談俱樂部。
但儘管兩者不同,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卻容易被混為一談。我對這一現象思考良多,因為作為美國和德國雙重公民,我經歷了我的兩個國家混淆這兩個概念的不同方式。
戰後的西德承認,第三帝國的超民族主義(納粹主義中的“納粹”)是邪惡的,除了造成苦難、種族滅絕和毀滅,一無所成。所以,這個重生的國家渴望變得“後民族”(post-national),為自己的過去贖罪,並渴望獲得更高級的身份,這個身份是超國家的,所以也是歐洲的。
但在這一過程中,西德人將他們新的後民族主義與反愛國主義混為一談。揮舞甚至展示旗幟是罕見的,也不被許可,在體育場中唱國歌也是如此。聯邦國防軍士兵穿着制服在城裏走動時,會在街上被人吐口水。直到2006年德國舉辦世界盃足球賽,轉折點才出現。德國人在那屆世界盃上名列第三,但在歡呼雀躍,揮舞國旗,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球員一道,歡慶自己的球隊時,卻創下了心理情感方面的紀錄。
我的另一個國家美國,則處於相反的默認狀態。在這裏,從房子到汽車再到衣物上,旗幟到處飄揚; 幾乎每一場高中運動會上都會奏響國歌,而且絕大多數人不僅支持國歌,聽到國歌想起時還把手放在胸口。當飛行員得知一名士兵在他們的航班上時,他們會向機艙宣佈這一消息,那裏會爆發出掌聲和歡呼聲。
西德的那種後民族主義的反愛國主義既不健康,也不可持續。太多德國人無法維持那些彰顯民族恥辱的儀式。某種心理反彈中,一些人變得容易受一種新的民族主義影響,這在今天表現為一個被稱為德國新選擇黨的極右翼仇外政黨創記錄的民望,其民調支持率約為20%。
相較而言,美國的正宗愛國主義則太易於被一種救世主式的例外論玷污,這種例外主義誘使美國人無視或粉飾他們歷史上的黑暗篇章。即令自由敍事佔據主導地位,真相也包括大規模奴役、對原住民的種族清洗,以及諸如19世紀末《排華法案》和二戰期間拘押日裔美國人的“他者化”時期,當然還有許多美國有色人種日常生活中依舊遭遇的種族主義。一種選擇性地、有意無視現實的愛國主義文化可以搖身一變為民族主義,比如在美國右翼那裏日益流行的白人民族主義或基督教民族主義變種。
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之間的緊張關係也正在世界許多地方上演。在波蘭,一個民族主義政黨多年來一直在布魯塞爾、德國、俄羅斯和性少數人羣中煽動怨恨情緒,但眼下已被一個愛國政府所取代,這個政府希望令波蘭具有包容性,並重新向世界開放。在鄰國匈牙利,超級民族主義的總理歐爾班·維克多在中傷國內“他者”的同時,用包括烏克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和塞爾維亞部分地區在內的“大匈牙利”地圖觸怒了鄰國。從土耳其、印度到更多地方,民族主義也都在崛起當中。(本段刪去一個國家的名字。——譯註)
不過,因其具備全球地位,美國比其它任何國家都更可能扭轉歷史的軌跡。在這裏,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間,先是在初選中,然後是在大選中,選民將不斷聽聞民族主義者和愛國主義者的兩類懇求。
一些候選人會迎合選民的怨恨情緒。其他人則訴諸真理、文明和寬容等理念。一些人會假設美國已經衰落,並承諾恢復其偉大。其他人則讚頌美國當下的偉大。有些人會要求選民獻上對他們自己和他們所在團體的忠誠。其他人則要求選民展示對美利堅共和國及其憲法的忠誠。所有人都會披上紅白藍色相間的外衣,但有些人會是民族主義者,其他人會是愛國者。
隨後,當11月到來,他們中間只有一個人會勝出。
(作者是美國彭博新聞社專欄作家。本文原題“Only Patriotism Can Save the US From Nationalism”,由彭博新聞社發佈於2023年12月24日。超鏈接和斜體字為原文所有。譯者聽橋,對機器形成的初步譯文有校閲,並有多分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