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飆的2023,終於要結束了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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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搖滾客

今日BGM,《媽媽一起飛吧,媽媽一起搖滾吧》,舌頭樂隊
前段時間,朋友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聽歌報告刷屏,這份獨屬於年末的儀式感是2023年接近尾聲的預告。
今年似乎所有人都“麻了”,網友的聽歌報告圖鑑中,是一抓一大把的文藝復興。

不僅是音樂,從年初開始,Y2K和亞文化審美就捲土重來,文青們又擺弄起了老ccd相機,上個世紀玩剩下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又成了炙手可熱之物。
懷舊的情緒存在於每一個時代,但今年尤其多;
因為過去的2023年大家普遍過得不爽利。
記得在2022年底,人們對新的一年賦予很多想象,覺得一切終將回歸正常;
但時至今日,曾經預期的樂觀情緒無一兑現,每個人都深陷時代漩渦中感到焦慮不安;
與日俱增的疲憊耗盡了文化體力,只能在短視頻上得到稍縱喘息;
任何新的東西都能招之即來,舊的困境卻揮之不去。
文娛產業難開花,上網衝浪不過是信息流中作繭自縛,華語樂壇也不復盛年;
用音樂來懷舊,彷彿成了今年聽歌報告的主旋律。

2023年似乎是要徹底和昨日的世界告別,告別疫情,告別全球變暖;
於是全球沸騰、娛樂至死的時代到來了。
今年春天,李榮浩一首“你淺淺的微笑,就像烏梅子醬”突然血洗短視頻平台;
旋律抓耳歌詞直白,但卻談不上多有內核,被評價為“讓俗不可耐這個詞都變得俗不可耐”的口水歌。

(圖文無關)短視頻成為傳播載體,唱片歌手投機炮製神曲,主流音樂審美從殿堂下沉到了菜市場。
華語樂壇“變天”,滾圈裏無太平,樂隊經歷分崩離析:今年三月,石璐宣佈暫時告別刺蝟樂隊。

終究還是分道揚鑣了,這個陪伴刺蝟走過18年的鼓手,徹底離去。
只是疫情三年,有太多樂迷還沒來得及去看石璐在刺蝟的演出。
畫面已經在腦海中模糊不清,只剩那句穿透鼓皮的呼嘯響徹耳邊:
“哈嘍哈嘍哈嘍哈嘍,我們是刺蝟!”

現在的刺蝟,帶着全新的陣容活躍在大大小小的音樂節,依舊好評一片。
石璐也舉辦了自己的個人巡演,成績不盡人意卻也邁出了全新的步伐。
但是,我還是多麼想,多麼想回到2019年的夏天,再看一次舞台上竭盡全力釋放生命的刺蝟。
從今往後刺蝟不再是那個刺蝟,往日迴響,已成絕唱。
在這個春天成為絕唱的不僅是刺蝟,還有悄然離去的坂本龍一先生。
兩年前,他曾在微博中寫道,繼2014年不幸患咽喉癌後,自己再次確診直腸癌。
他站在病痛之上,平靜且堅毅地每天練琴、創作曲子;
在他最後一場線上音樂會上,他提前一首一首地單獨演奏錄製,與聽眾們完成了告別。

從人到人類,從冰川到自然關懷,抗癌9年,坂本龍一與癌共生的日子裏有屬於他自己的對抗,也有他對世界的悲憫。
採樣自然聲音,把水桶定在頭上來收集雨聲的可愛老頭,在生命的最後時間依舊在關懷整個無盡的宇宙。

生命終將走向衰老、死亡,永恆的音樂在此時此刻變得格外重要。
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竇靖童翻唱《天黑黑》,彷彿從她清亮、空靈的聲線中聽見了王菲;
那股不諳世事的天真勁兒更像是記憶中那個面目模糊的自己。

趙雷的《我記得》大器晚成,和“青春沒有售價,硬座直達拉薩”這句話一起成為了“特種兵旅遊”的定式;
我記得 (Live),趙雷然而這首歌絕非直白的吶喊,而是一種通過時空的平仄傳達出的懷念:
念及舊時,春光明媚,故人猶在。

2023年的夏天是屬於“多巴胺”的。
這種腦內分泌的神經傳導物質主要負責傳遞興奮及開心的信息。
在這個時代,最盛行不過一句“千金難買我樂意”,人們更加渴望尋找一種精神上、情緒上的滿足感。
蔡徐坤被封殺卻在b站永存,他雖不在江湖,但江湖一直流傳着他的傳説。

對嘴唱歌的“一笑傾城”和“秀才”成了中老年追捧的偶像,他們的爆火是影響後半年互聯網集體“發瘋”的蝴蝶效應。
石家莊辦“Rock Home Town”搖滾之城,《殺死那個石家莊人》被魔改成《殺不死的石家莊人》,其中荒謬無需多言。

刀郎發佈新歌《羅剎海市》似乎預示着生活中隱匿的角落亂象橫生;
比如全國各地井噴式開演的音樂節。
六月,嵩山音樂節滋生了一股叫“爹”、“老公”就送票的“選妃”風氣,從陣容操作拉胯到精神內核;
七月,GALA樂隊主唱蘇朵由於提詞器繞上了話筒,導致無法正常唱歌,在音樂節舞台上怒摔提詞器。
音樂節越來越多,體驗感卻越來越差;
伍德斯托克或許並不存在,我們的追尋構成了它本身。
同樣是七月,李玟的離世無疑給了我們又一重擊。

一直熱愛唱跳的李玟不再跳舞了,反而一直極力掩藏自己左腿的不便;
無所不能的“女戰士”患了抑鬱症,卻把痛苦咬碎吞下,從不在人前顯露。
時光倒流回20年前,等離子電視機厚重、模糊的顯示屏中;
一頭紅髮、笑容明媚的李玟帶來自由的海風,至今仍吹拂在我耳邊。
如此健康、自信。

我們在感受温暖時,從沒想過太陽會落山。
69歲的羅大佑再度登台演出,唱起那首寫給三毛的歌《追夢人》。

回憶像幻燈片似的在腦海中閃過,回去吧,回到1991年,回到我們都還年輕的世界。
昨日如夢,似流星劃過,羅大佑的歌裏有滾滾紅塵;

被蠶食的音樂回憶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人們:往日不再。
在夏天的餘温過去之前,《樂隊的夏天》第三季回來了。

樂隊迴歸舞台,我們在擁有音樂的同時,也擁有了愛。
來自廣西鄉野間的瓦依那,用最天然、最乾淨的表達詮釋他們心中的搖滾;
“打臉”上節目的二手玫瑰,在人民藝術家的道路上繼續折騰着精進;

時隔多年在舞台上再度重逢的龍寬九段,拒絕復活的超級市場…等等。
哪怕這季被人詬病高開低走,但它依舊給了樂隊一片乾淨的土壤;
每年《樂夏》結束後,搖滾樂都會在無數人心裏生根、發芽。
沒來《樂夏》的痛仰在阿那亞·蝦米音樂節上壓軸登場,在星空和海灘的見證下完成了與樂迷們一年前的約定。
蝦米音樂已經關停兩年,但它卻承載着無數記憶和情感,很多人始終不肯卸載;

還好,這次的音樂節再次讓我們和痛仰、蝦米走到了一起。
夏天結束了,但理想和愛沒有終點。

金色的秋天正在向一望無際的原野告別。
在世界上某個的戰火紛飛處,年幼的巴勒斯坦説唱歌手向記者説:
“這裏的孩子從不考慮明天,因為我們沒有明天。”

戰爭是後半年魔幻現實主義的開端,頹然的經濟問題讓和平地區的人們同樣產生看不到未來的悲情。
頭部主播李佳琦因為一根79元的眉筆背叛了忠實消費者;
大環境下行,音樂節主辦方掩耳盜鈴把敏感詞彙全部替換為“口”,陳粒的歌詞成了“口人不眨眼”;
流行音樂不是嚴肅文學,掃敏不掃“黃”反而鬧了笑話。

鳳凰傳奇成為了年輕人的生活解藥,從前鳳凰傳奇的歌一響,必定是方圓五里的大爺大媽的廣場舞聚集地,現在《奢香夫人》一登場,年輕人跳的比誰都歡騰。
説到音樂互動,那就不得不提伍佰的翻紅,進一步引發了懷舊情緒。
今年關於伍佰的話題在網上層出不窮,曾經的搖滾浪子、柔情鐵漢,搖身一變成了年輕人最愛的“樂子人”。
別人的演唱會還在糾結真唱假唱、翻車倒嗓,伍佰的演唱會直接不唱,甚至粉絲花錢給伍佰唱。
伍佰本人從著名歌手變成了“著名指揮家”:

顯然大家已經不再關注伍佰在台上做什麼,而是在彼此的歌聲裏找到了某段塵封的回憶。
在這個秋天裏,似乎所有人都更專注自己。
十月的萬聖節巡遊上,各路好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這廂“伍佰”老師帶着哥哥弟弟“五萬”、“九條”走上街頭湊熱鬧,那廂“王菲”、“那英”在街頭《相約九八》上演金曲懷舊。

久居樊籠裏,負得返自然,撕下“社會角色”所賦予的虛偽假面,單純的討好自己、取悦自己。
消解一切、娛樂一切,是現代人的酒神精神。

凜冬將至,2023年也來到末尾。
世界彷彿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這個冬季我們除了失去還是失去。
X-Japan貝斯手Heath的離世猶如一場無盡的雨向我傾盆而下;
亞洲最偉大的傳奇樂隊又缺失了一角,讓多少人意識到自己的青春隨着視覺系搖滾走向落幕。

安室奈美惠宣佈隱退的6年後,她的歌曲在各大流媒體平台下架;
即便流媒體再便利,也總有一天會從網絡徹底消失,遠不如一張實體唱片來得實在。
實體書、電影碟片亦是如此,這時人們才意識到實體媒介所帶來的“永恆”有多麼珍貴。

互聯網時代的遺忘是一種死亡,遠比封殺更殘酷。
今年最殘酷的,還是一場由五月天假唱引起的華語樂壇大地震,直到今天五月天都沒給予歌迷正面回應。
“10拍E6”、“24年的嗓子”阿信的回應避重就輕,房山季鳥猴已成網絡熱梗;

被歌迷們視為精神燈塔的五月天,卻一直在玩偷換概念的文字遊戲。
我們喜歡的五月天,和曾經的我們,都以為可以永遠熱血;
直到如今青春以如此不體面的方式散場,才忽然發現原來沒有誰可以永遠年輕。
今年冬天除了牛姐的“聖誕要你命”《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之外,周杰倫也在聖誕當天發佈了新歌《聖誕星》。

近些年,周杰倫放緩了發片速度,從過去的一年兩張,到兩年一張,如今幾乎是幾年打磨才放出一首歌。
周杰倫這三個字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時代的集體記憶;
他的名字背後是一代人的青春,也是華語樂壇的黃金時代。
當年那個站在台上因為一句“華流才是最屌的”而一夜封神的Jay,也許只能在記憶中尋覓。
《聖誕星》一經發布,周杰倫就被冠上了“江郎才盡”的名號,不過他本人應該是不在意的;
比他更着急的,也許是連版權都沒有的“網易雲音樂”用户。

網易雲用户在這場周杰倫新歌的聚會中,像是個在角落裏喝悶酒的朋友,心有不甘又不便發作。
“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今年華語樂壇發生的種種,都在提醒我們曾經陪伴過一代人的音樂人都對時代洪流作出對抗或妥協,我們既是看客也是參與者,各有各的失望與憤怒。
不過好在曾經的黃金時代有始也有終,披頭士發佈了他們最後一首新歌:《Now and Then》。

在列儂和喬治相繼去世後,AI修復了列儂的聲音,讓我們得以在2023年跨越生死與他對望。
此前被文藝各界視為洪水猛獸的人工智能,竟然有了一絲別樣的人文關懷。
我們錯過了披頭士崛起的年代,卻還能聽到一首他們真正的新歌;
一首再純粹不過的搖滾樂,一種再純粹不過的遺憾和感動。
除了慶幸,只有慶幸。

2023年已至歲末,明明已經奮力前進,卻仍如逆水行舟;
所以我們懷舊,懷舊的背後是短暫放下這一年混亂與疲憊的烏托邦。
最近《北京歡迎你》這首歌,在網上被一羣年輕人翻唱而再度爆火:
,時長01:24看完視頻方才覺得,原來2008年已經過去15載。
如今智能手機普遍了、煙花爆竹禁止燃放了,當年在電視機前守着看奧運會的小孩也都逐漸變成了扛起生活擔子的人。
才發現原來世界環境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友好,這樣的盛況也鮮少能再看到。
彈指一揮間,那個人人都充滿朝氣、嚮往明天的金子般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在記憶裏閃閃發光。
我們既不想否認大時代對個人的深刻影響,也不希望自己在隨波逐流中迷失;
無論是考公、辭職,甚至是重啓人生,儘管每個決定看上去都是人生的分叉路;
但我們仍然渴望在這個時代中找到一個小小的容身之所。
如果2023已經觸底,那就希望2024能絕地反彈。
想起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感慨過:
“在巨大的風暴早已將世界擊得粉碎的今天,我們終於明白那個太平世界無非是夢幻中的一座宮殿。”
一個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的和平主義者,他無奈又絕望地為昨日世界而死;
但在他悲情的基調中,依舊藴含着美好的希望:
“我愛這個世界,期望它有一個美好的現在,一個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