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政協委員邵楠:如果當“網紅”能幫助更多人,我願意
經歷大上海保衞戰後,50歲的上海市政協常委、委員邵楠多了一個“網紅”的身份。
他去市政協開會,領導笑着和他打招呼:“我們的‘網紅’委員來了。”他聽見也笑,卻不知該如何表態,心裏琢磨的是:怎麼再多寫些紮實的提案,多解決些實際的問題。
邵楠的本職工作是一家投資公司的創始合夥人。去年4月解放日報·上觀新聞報道了他註冊成外賣騎手為市民送藥的故事,引起廣泛關注。最近,他連任市政協委員,從青聯界別轉到了對外友好界別。“今年,我的履職重點在經濟重振。”邵楠告訴記者,這幾年企業經歷不少困難,今年上海兩會,他準備提交一份關於幫助企業出海搶訂單的提案。
如今,邵楠對“網紅委員”這個稱呼的態度也有所改變。面對記者提問,他稍作思考後説:“如果‘網紅’意味着有更大的影響力能幫助更多人,那我願意接受這個稱呼。”
履職一直在路上
1月6日,新年第四個工作日,邵楠發了一條朋友圈。照片裏,他躺在椅子上對着鏡頭微笑,左臂扎着針管,右手拿着“‘陽康’大俠,熱血相助”的標牌。“當下危重患者急需用血。”他發了一段文字,號召大家積極獻血奉獻愛心。
這次獻血,源於老朋友的一次“訴苦”。去年4月,邵楠在送藥路上遇到一位深夜下班回家的護士長,就熱心地用自己的“小電驢”把她安全送到家。此後,他和那位護士長一直保持着聯繫。幾天前,護士長給邵楠打電話,反映用血緊張,醫院人手也很緊。邵楠馬上利用市新聯會副會長和市政協委員的身份,一邊以身作則號召大家積極獻血,一邊和同事採購物資送去醫院,關愛一線醫護人員。看到市民買藥難,他動員建立藥品共享機制,分發給亟需的市民。
其實,去年邵楠也曾在送藥之餘,帶隊給街頭快遞小哥發放食品等物資,連着幾晚跑了18個點位,幫助了200多個小哥。這段特殊的親身經歷最終也轉化為一份提案,呼籲有關部門徵用合適的快捷酒店作為快遞小哥驛站,提供住宿、餐食等服務。這一建議獲得了市商務委的積極答覆,當月底,《“小哥驛站”建設工作方案》發佈實施,緩解了快遞小哥們的燃眉之急。
但隨之而來的巨大關注也給邵楠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煩惱。當時有好幾個人問他:你是怎麼策劃這些活動讓那麼多媒體都知道的?邵楠哭笑不得:我哪有那本事?
熟悉邵楠的人都知道,熱心社會事務對他來説並不稀奇。從2000年前後,他就開始參加公益活動,從捐贈希望小學、資助貧困生上大學、參與救災捐款,一直到作為市政協委員建言獻策,對他來説是一以貫之的。
紮實的履職得到了市政協的肯定。去年那份關於改善快遞小哥管理工作的提案,被評為十三屆上海市政協優秀提案典型案例。這張證書被他珍藏在辦公室的抽屜裏。
邵楠信奉利他主義,理由倒也坦誠:“我一直享受被需要的快樂,老實説這種感覺會上癮,從這個角度來説,我也是自私的。”
八成提案關乎民生
關注上海兩會的人知道,邵楠不是第一次被媒體“曝光”了。
2020年的上海兩會上,他用一句“我只講一分鐘”搶到了話筒,提出了71路公交車專用道在公交停止運行期間向社會車輛開放的建議。當年,這段“一分鐘”發言刷屏網絡。有媒體評論:60秒時間雖短,背後卻包含着深入調研和深思熟慮,唯有這樣,才能言之有據,真實反映民聲。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回顧過去五年的履職經歷,邵楠的提案八成都與民生話題相關,且幾乎都來自他的親身經歷。邵楠在打車過程中發現,常有司機開到半路把車停下,在路邊隨地匆匆如廁,不僅不安全,也不文明。邵楠較了真,向市交通委調取數據,發現全市2000餘個公廁中,市公安交警總隊核定符合臨時道路停車條件的僅10個,而從業駕駛員共有8.7萬人,顯然不能解決問題。他建議,在公廁附近劃出空間樹立標識,供出租車專門停車。收到提案後,交警部門排摸設置了500個“出租車專用限時長停車點”,供出租車在20分鐘內免費停放。
在邵楠看來,一個奇怪反常的現象,其中一定有不合理的因素,這是他很多履職的出發點。前兩天,記者約訪邵楠時,他在電話裏説自己正從虹橋火車站趕回來——不是出差返回,是去調研寫提案。
這源於他出差趕火車發現的一個“怪現象”:坐地鐵到虹橋火車站,在虹橋機場下地鐵走過去反而更快捷方便。原來,地鐵到候車大廳沒有直梯,且樓層間設置了不少鐵馬,反倒是虹橋機場有通道可快速到達火車站。
採訪那天,邵楠掐着表做了個實驗:從地鐵虹橋2號航站樓站下車,再步行到虹橋火車站候車大廳,用時8分52秒,而從地鐵虹橋火車站站繞過層層鐵馬到達候車大廳,用時10分54秒,反而多花了兩分鐘。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這兩分鐘有必要較真嗎?很有必要。”邵楠説,這裏涉及車站動線設計、鐵馬分流的實際意義等問題,很多出行者的時間是以分鐘計的,可能差兩分鐘就會耽誤一次重要的行程。
“這是城市管理中一個很微小的細節,卻事關上海的整體形象。”今年的上海兩會,他準備就此提交提案,呼籲改進解決。
讓熟悉的上海盡快回來
從71路公交到虹橋火車站,從出租車司機到外賣騎手,邵楠的履職焦點集中“人的流動”和“物的流動”。他解釋説,作為一名投資人,他深知這兩者對城市經濟運行的重要性。在此基礎上,他還有另一重關切:錢的流動。
這和他的個人經歷密不可分。邵楠早年當過公務員,幹過私募基金,還“下海”創過業,深圳、北京、上海都生活過。2011年,他從一家美國知名基金公司離職,發起成立了上海拙樸投資管理中心,專注於服務青年創業者。
“政府的錢流向哪裏,可以窺視城市未來的發展。”邵楠認為,上海有着良好的營商環境,但城市的產業結構相對以大型國有企業為主,雖具備傳統優勢,但面向未來,更需要把創新的土壤和生態做足做好。在這個過程中,資本扮演着不容忽視的作用。
邵楠曾和多家國有的政府引導基金相關負責人交流,發現投資決策機制相對比較繁瑣,市場化程度還不夠高,從而導致資本效率不高。在調研基礎上,去年,他提交了一份鼓勵國企參與早期科技企業投資的建議,呼籲打破隱性屏障,讓國企真正放心“投早、投小、投科技”。
今年是邵楠從事早期創投的第11個年頭,打交道的基本都是年輕科技創業羣體。這些年,他多次為青年創業者更好紮根上海建言獻策,很多初創期很小的企業成長迅速,有的已是行業領先。
邵楠曾投資過一家做寵物用品的企業,如今,這家企業一年銷售額達3億元,品牌已經出海。“最近,這個創業者告訴我,疫情政策放開後,他馬上要去趟日本參加國際展,海外客商已經等了他們三年,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
這讓邵楠很受觸動,但這位創業者也告訴他,目前在辦理護照過程中還存在一些麻煩和不便。於是,一個提案想法在邵楠的腦中醖釀。今年兩會,他準備提交提案,建議由政府統一組織,依託行業協會、商會和外事部門的力量,幫助上海品牌走出去。“不是零敲碎打,而是整團出海!”
“人們問我,2023年你作為政協委員最關心什麼事情,我説最關心的還是讓我們熟悉的上海盡快回來。”邵楠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