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示威趨於暴力、政府面臨不信任投票，法媒憂心“黃背心”級別抗議重演

（觀察者網訊）法國總統馬克龍動用特殊憲法權利強行通過退休改革法案後，法國國民議會當地時間週一（20日）將對政府進行兩場不信任投票，如獲通過，內閣須總辭、法案撤銷。

與此同時，法國民眾已一連四天走上街頭抗議。法國《世界報》、法蘭西24電視台等報道稱，這些分散在全國各地的自發遊行趨於暴力，讓不少方面擔憂“黃背心”運動級別的抗議或重演。

報道截圖

不信任動議能否過關？

法國總理博爾內上週四（16日）在國民議會宣佈動用憲法第49.3條，繞過577名議員的投票強行通過退休改革法案，將法定退休年齡從62歲提升至64歲，招致多方不滿。該條款也賦予反對者在24小時內提出不信任動議的權力，若動議通過，該法案將被撤回，博爾內領導的內閣也須辭職。

據報道，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RN）與中間黨團“自由、獨立、海外省及領土地方”（Liot）已分別提出一份不信任動議。其中擁有88名議員的“國民聯盟”的動議不太可能獲得左翼支持，成功概率極低；後一項動議則獲得了左翼聯盟“新社會與生態人民聯盟”（NUPES）的聯署，更有可能團結反對派。“國民聯盟”領導人勒龐此前表示，該黨將投票支持所有不信任動議。

國民議會預計將在法國當地時間週一（20日）傍晚進行不信任投票。自強推退休改革法案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馬克龍當地時間週日（19日）晚才終於打破沉默，其辦公室在一份向法新社發表的聲明中表示，希望退改法案“能夠走到民主旅程的終點”。聲明還稱，政府已經動員起來，以“保護”那些在投票前面臨壓力的議員。

要達到287票絕對多數的高門檻，不信任動議必須獲得所有反對派以及60位右翼共和黨（LR）議員中過半人數的支持，但共和黨黨魁埃裏克·裘蒂此前已表態不會參與任何不信任動議，因為他“不想在混亂中增加混亂”。儘管極左翼政黨“不屈法國”領袖梅朗雄19日表示，部分共和黨議員或將倒戈，但媒體和觀察人士普遍認為兩個不信任動議都不會被通過。

共和黨人因此面臨不少壓力。投票前夕，裘蒂在南部城市尼斯的辦公室一夜之間被打破窗户、洗劫一空，現場留下的塗鴉威脅稱，如果他不支持不信任動議就將掀起街頭暴亂。“他們想通過暴力來對我週一的投票施加壓力，我永遠不會向恐怖組織的新門徒屈服。”裘蒂在推特上寫道。

共和黨其他議員反映，他們每天都收到數百封電子郵件威脅。科雷茲省議員弗雷德裏克·默尼耶（Frédérique Meunier）向法國商業調頻電視台BFMTV表示，這些郵件幾乎是對於議員的騷擾，“就好像他們明天就要斬首我們一樣”。此外。馬克龍所屬復興黨議員的選區辦公室也遭到破壞。

裘蒂推特截圖

“黃背心”運動捲土重來？

自1月下旬以來，法國各大工會已經組織了多輪全國性示威和罷工活動，公共運輸、碼頭、天然氣、電力和市政清潔等各行各業都參與進來，巴黎街頭堆積了逾一萬噸垃圾。但許多法媒都注意到，政府援引憲法第49.3條強推法案所引發的連日抗議活動，展現出來近兩個月來前所未有的憤怒。

除了破壞官員辦公室，與國民議會隔着塞納河相望的巴黎協和廣場，在經過兩個晚上的“瘋狂”示威後在18日晚上被禁止集會，並被置於警方的嚴密監控之下。在警方頒佈禁令前，大批示威者曾聚集在協和廣場，焚燒馬克龍的肖像，並高喊 “我們斬首了路易十六，馬克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法國國王路易十六因叛國罪於1793年被送上斷頭台，是法國歷史上唯一被處決的君主。

19日晚間，又有示威者自發聚集在巴黎市購物商圈巴黎大堂（Les Halles），氣氛緊張並爆發零星衝突。其他法國大城市也發生了自發的集會和示威活動，往往伴隨着暴力和與警察的衝突，部分抗議者破壞了沿街店鋪、點燃垃圾桶，每天都有百餘人被逮捕。

法國《世界報》稱，許多工會人士擔心，隨着更激進的羣體確定下示威的基調，工會可能失去對抗議活動的控制。評論家們也開始擔憂，局勢的嚴峻發展是否預示着“黃背心”運動的迴歸。2018年年底爆發的“黃背心”運動最初是為了抗議上調燃油税計劃，但後來演變成大規模抗議總統政策和管理方式的示威運動，被視為馬克龍第一任期遇到的最大危機。

當地時間3月17日，法國巴黎協和廣場，反對養老金改革的示威者焚燒了法國總統馬克龍的真人大小的立像。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3月18日，法國反對養老金改革的走上街頭抗議。圖片來源：路透社

強硬左派立場的法國全國總工會（CGT）主要能源部門代表法布里斯·庫杜爾（Fabrice Coudour）18日警告，這些自發的示威活動未來可能“更棘手、更嚴重，影響也更深遠”，最終“很可能脱離我們（工會）的集體決策”。較為温和的法國民主工會聯盟（CFDT）負責人洛朗·貝爾熱（Laurent Berger）過去幾周也不斷強調，如果抗議者認為“黃背心”們用暴力取得的成果比工會最近舉行的大部分大規模和平示威更多，政府可能會有更多的麻煩。

報道稱，工會認為政府應當為未來任何可能的麻煩負責。“很明顯，當有如此多憤怒的法國人走上街頭時，更激進的分子就會掌握發言權。”法國自主工聯工會（UNSA）主席洛朗·埃斯屈爾（Laurent Escure）説，“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但它將會發生。這將完全是政府的錯。”

馬克龍政府前途難料？

據法國《星期日報》19日報道，法國公共輿論研究所（Ifop）最新的民調數據顯示，馬克龍3月份民眾支持率下滑4個百分點降至28%，為“黃背心”運動以來的最低點。下滑主要原因與強推退休改革關係密切，在1928名受訪者中，對馬克龍持不滿態度的比例達到70%。在2018年12月“黃背心”運動期間，馬克龍的支持率曾降到23%。

事實上，憲法第49.3條是一個常常被政府使用的法律工具，上任不到一年的總理博爾內此前曾10度動用這一“終極武器”來通過預算法案。不少媒體指出，這次馬克龍口碑“翻車”在於許多人認為他強行通過退改法案是在顛覆人民意願，該法案也未能在議會獲得足夠的支持。

不信任動議也在法國現行共和制度成立以來並不罕見，光是博爾內就經歷過14次；但在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歷史中，僅1962年10月4日有一次通過。時任總理蓬皮杜帶領內閣向總統戴高樂提出辭呈，但總統隨後解散議會，重新進行議會選舉並取得多數，接着再次提名蓬皮杜出任相同職務。

一些觀察人士預計，無論政府是否被推翻，馬克龍都將很快任命一位新總理，以嘗試重新樹立他的形象。法國政治研究中心的布呂諾·科特雷（Bruno Cautres）告訴法新社，此舉“風險最小，也最有可能為他帶來新的動力”。但他警告，這不能在退休改革糾紛的餘波未了的“壓力”下發生。

彭博社則指出，即使博爾內所帶領的內閣在不信任投票中過關，反對派仍有其他選擇來破壞退休改革法案，如要求憲法法院進行審查或舉行公投，這可能會使法案推遲數月落地。即使馬克龍能通過這些立法障礙，其未來與國民議會的合作也將更為困難，這意味着移民、就業改革等他希望推動的國內議程或變得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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