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興揚：道長告訴你，為什麼只會上香沒有用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梁興揚】

最近，年輕人格外偏愛寺廟遊的報道挺多的，好像現在的年輕人不上進了，上香成了心靈慰藉的手段，又見各種批判年輕人“孔乙己”現象的文章，彷彿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酸腐迷信起來，不再努力奮鬥了。

昨天嘲諷小鎮做題家，今天埋怨年輕人上香，真的是乞求於神佛有用、努力奮鬥沒用了嗎？我倒認為，與其關注年輕人上香這個問題的本身，不如去了解背後的真相是什麼，不如關注產生這個問題的根源是什麼。

瞭解年輕人，我認為應當從當下、因果、經歷、定位、未來幾個方面思考一下，與大家分析原因，然後，找到一個年輕人去上香或者不去上香的理由吧：

一、當下

作為一個略顯油膩的中年人老道士，我特別羨慕年輕人身上的朝氣，每每他們歡快的腳步從我身邊路過，我都不由得年輕起來。

這批去上香的年輕人，他們接受着比我這一代更優質的教育、更寬闊的視野、更便捷的手段、更新鋭的思想，如果説他們陳腐，我是不同意的。

當下這個時代，發展已經足夠快，物質已經足夠豐富，我們所有人享受着時代的便利，無論物質、信息、交通、人才等等，都可以説遠遠超越了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日新月異的變化時時刻刻在發生。

於是乎，人才也就多了，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高小文化就可以做幹部了，八九十年代大學生是無上的榮耀，二十一世紀初博士非常值錢。

而現在，整個社會都進步了，人才多了，你本科他碩士，你英語六級她八門外語，你211他985，你鋼琴八級她門門精通。

社會不斷豐富的不僅僅是物質，還有人才。同時，社會發展的過程中，處女地已經越來越少，再也不是幾台電腦就可以創業的時代了。

社會資源已經完成了一輪輪各式各樣的分割，並且被分割的越來越精細，讀書就可以改變命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知識、資本缺一不可的時代了，在越來越多的同質化競爭下，有時候差的不是那一點學識上的區別，而是就差點運氣。

二、因果

當年輕人看到他寒窗苦讀工作一年不如一些明星一天的工資，當年輕人看到同樣年齡的人可以窮奢極欲，實際上他們已經在質疑自己了，在懷疑自身了。

當開始懷疑自身的時候，人就迷茫了，上香也就不可避免了。

世界或許是美好的，但是這個世界看起來不是他們的，精彩是屬於特定人羣的精彩，他們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放棄了。那麼你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年輕人選擇上香？

實際上，對於年輕人，這個世界已經錯位了，無論從心理慰藉上還是從尋求解脱上，年輕人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的。不是年輕人沒有能力，而是他們在這樣一個時代無所適從，感到百無一用是書生。

年輕人在懷疑，為什麼努力上進沒有用了，為什麼機會越來越少了，為什麼上一代人這樣努力有用而他努力也沒用？

其實不是知識沒用了，也不是努力沒用了，而是知識和努力沒那麼有用了。每個年輕人都在享受着社會的資源，機會成本對於每個人都均等了。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從某種意義上來説，世上的一切都標好了價碼，這個世界是公平的。00後90後，享受了父母的寵愛、小時候的衣食無憂、享受了新鮮事物的迅速拓展，要付出代價的，是因為時間造成的代價。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難了，他們的機會成本越來越高了。

三、經歷

從歷史上來説，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時代。我屬於一個70後，對我來説，我遇到的機會會比年輕人要多很多，但這機會也是有代價的。現在的年輕人可能沒有經歷過10塊錢過一個月還能剩5塊錢的時代，可能沒經歷過吃豆腐渣的時代，我經歷過；中學時代，每週帶一次鹹菜一次吃一週，我經歷過。

相對於過去的艱苦，這個世界對於我們來説，也是全新的，更是新奇的。在我們那個的年代，這個世界分割的還不是那麼精細，資源分配上存在很多這樣那樣的空間。經過長時間的開墾，年輕人在這個世界上享受世界發展帶來的成果，條件越來越好，但相對來説，越來越多的人也失去了更多的機會。

當你無法共情我一個月十塊錢的年代，實際上對於我來説，也無法從根本上共情機會喪失的時代。

在過去，你有一個想法就可以創業，甚至可以説收穫一個全新的世界，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説，他們擁有更便捷的手段、更豐富的知識，但也有更多的年輕人爭奪這個世界資源的分配。

時代已經改變了，不能再用過去衡量我們的方式來衡量人才了，在社會資源被細分的時代，你要更優秀、更聰明、更突出才能獲得更多的資源，才能獲得比中老年人更少的那一點點機會。

當機會獲取越來越難的時候，上香或許就成了我們一個可以被認知的途徑，可以便捷化祈求運氣加成的方式。年輕人可能會想，萬一靈了呢？

四、定位

其實萬一靈了，也不可能機會眷顧所有人，畢竟機會成本越來越高。説實話，在這個時代，年輕人要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很簡單，但信息的便捷，也放大了年輕人的慾望，很多年輕人不是想過日子，而是想過好日子，甚至説自己夢想的好日子。

當在網上看慣了白富美大長腿，你可能就再也看不上自己身邊的普通人了；當在網上看慣了霸道總裁豪車老總，你可能就再也看不上自己身邊辛苦工作的程序員了。

人有慾望從來沒有錯，錯的是慾望被無限放大。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憑什麼我不能畢業後就年薪百萬，憑什麼我為了幾千塊錢月薪而付出，憑什麼命運不眷顧在我身上？

其實不憑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傳統看待人的命運這樣説的：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貴人十養生十一擇業與擇偶十二趨吉要避兇。

或者這種説法帶有傳統上的認知，不一定適合現在的社會，但單單從讀書一個角度來理解認知這個世界已經不合理了，我們需要更寬闊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

年輕人如果真的要在這個社會上找到自己的發展機會，在利益精細分割的當下找到自己的出路，必須考慮各種因素，其中包括：

你自己擁有的資源是什麼？

你自己的未來目標是什麼？

你願意為了夢想屈從自己嗎？

你願意為了未來改變自己嗎？

你願意捨棄什麼？

當你不能夠分析清楚自己的資源，不能夠定好自己的目標，又不願意改變，還不願意屈從自己，我覺得除了上香能給你帶來點心理慰藉，別的也沒有什麼了。

唯有了解清楚定位，才能夠明白我們需要什麼，才能夠更清楚的瞭解我們的出路在哪裏，哪怕上香，心中所求為什麼，一定要弄清楚。

明白自己的定位後，理清楚自己的脈絡後，才有了意義，哪怕去上香，才有了所謂的心誠。

五、未來

話又説回來，實質上，我對未來是充滿希望的，因為相對於年輕人來説，我還分享了我的時代紅利，以至於可以有機會在年輕人面前説三道四，甚至説一些年輕人不喜歡的話。

這個世界，是過去無數這樣那樣的年輕人，包括過去的我建設來的，正因為過去的我們付出了，才有這樣豐富的世界，正因為我們開墾掉了一塊塊處女地，年輕人才享受了便利，也就失去了很多機會。

如同一個事業的草創階段，充滿了風險，也充滿了機遇，現在風險一點點降低，我們的民族正在繁榮富強，機遇也會越來越少，我們要清楚的認知，這是未來的必然，不是偶然。

在一個繁榮的時代，你優秀，會有更優秀的人出現，你努力，會有更努力的人出現。如果你甘願放棄，那麼就要認清楚自己的定位，可以為別人的進步鼓掌，但不能空餘夢想。

如果你去努力，大概率不會達到你夢想中的成功，但最起碼可以讓自己無怨無悔，萬一成功了呢？

所以，上香的本質，是找一個説法自己的理由，找一個開解自己的理由罷了。

我是個有神論者，咱們最後再談信仰，其實，從一定角度來説，年輕人不一定是信什麼，而是期望什麼。

當學識、才能逐漸同質化的時候，有時候不再是絕對能力的比拼，而是運氣的比拼，考場上99分和98.5分不一定有區別，但可以把兩個不同的人劃分成兩個不同的階層，年輕人無非是乞求莫名的運氣彌補這微不足道的差異罷了。

但如果上香能夠彌補這點差異，等於讓不上香的人失去了機會，是不是本身又是一種加成呢？冥冥中的玄學資源的再分配是不是讓人更卷？

總結：

説一千道一萬，上班上學不如上香，本質上是社會資源已經精細分割下，年輕人越來越優秀，同質化競爭越來越厲害，對於時代的迷茫和無奈的思考，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祈求。

那麼反過來想，年輕人越來越優秀，是不是意味着這個社會發展越來越快，意味着我們這個社會不再缺少懂科學的人了，我們需要科學家了；我們不再缺少畫師了，我們需要畫家了；我們不再缺少小鎮做題家了，我們需要數學家。

人才越來越多，只有優秀的人才能脱穎而出，過去機會眷顧的是有想法的年輕人，現在，機會眷顧的是更有想法的年輕人。

所以，當社會環境、資源分配對年輕人漸漸減少機會的同時，一些嘲諷和調侃要學會接受，要麼選擇認清楚定位，做普通的自我，要麼努力奮進，做時代的佼佼者。

過去那一套人才機制，已經不靈了，新的時代，需要新的方式，當你不能順應時代改變的話，要麼選擇做被嘲諷的孔乙己，要麼選擇躺平，要麼選擇更努力。

機會不會眷顧所有人，但機會也不會平白無故失去，總有人會脱穎而出，上完香，再思考，你是誰，你有什麼，你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就夠了。

上香嗎？上就上了，無論上香與否，未來就在眼前，不在於你如何上香，而在於你如何看待。

當你不珍惜你自己的時候，便沒人珍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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