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走向貨幣多極化”
【編譯/觀察者網 李澤西】
2020年以來,美國採取的貨幣和財政政策,使得多國開始反思自己對美元的依賴性,並開始採取實質性舉措改變這一現狀。3月30日,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者吉利安·泰特(Gillian Tett)撰文稱,美國部分經濟學家錯誤地低估了這些舉措的重大意義;她認為,一個多極的貨幣世界,正在迅速成型。

《金融時報》文章截圖
泰特在文章中表示,近期,俄羅斯和中國的互動引起了美國的“不安”;這主要源於兩國在多個問題上表現出來的一致立場,但也與貨幣有關:3月21日,普京稱俄羅斯主張在和亞洲,拉丁美洲,非洲國家進行合作時,使用人民幣作為結算貨幣。
在過去的一年多期間,俄羅斯與中國日益蓬勃的貿易已越來越多使用人民幣;俄方將人民幣納入官方儲備貨幣,以減少其對美國資產的依賴。
直到最近,大多數西方經濟學家都不會認為這有多大的意義。畢竟,“許多人長期以為中國資本賬户的封閉性阻礙了其貨幣的廣泛使用”。
但現在,俄羅斯的舉措卻給“人們帶來異常強烈的情感衝擊”。其中一個原因是,此事正值美國銀行業動盪、通貨持續膨脹和債務臨近上限之際,使得以美元計價的資產失去吸引力。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彼得·希夫(Peter Schiff)本週大聲疾呼:“為了救銀行,美元正在被貶值。”同時,提出“金磚”概念的前高盛經濟學家吉姆·奧尼爾(Jim O’Neill)26日發表了一篇論文,認為“美元在全球金融的‘霸權’過頭了”,呼籲新興市場減少其美元風險。
另一個引起美國不安的因素是,沙特政府正在考慮開始以人民幣結算一些出口到中國的石油。此外,法國剛剛首次以人民幣計價出售液態天然氣,巴西也在與中國的一些貿易中使用人民幣。
3月31日,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益平在博鰲亞洲論壇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當前很多國家對美元的態度發生改變,最直接的原因在於美國將美元和國際支付體系“武器化”。除了美國的盟國之外,很多國家的風險溢價上升。
世界“去美元化”的推點不只有人民幣。3月28日起的東盟國家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討論通過本地貨幣交易(LCT)計劃減少對主要貨幣的依賴,這也是對此前已在東盟成員國之間啓動實施的本地貨幣結算(LCS)計劃的擴展。長期追蹤東盟商業、貿易、監管和投資等消息數據的網站“東盟簡報”(ASEAN Briefing)則“指名道姓”地進一步解讀認為,東盟國家在這次會議上的首要議題,就是討論如何減少金融交易中對美元、歐元、日元和英鎊的依賴。
泰特文章寫道,“目前還沒有跡象表明,這些動向實質性撼動了美元的地位”。但隨着各國央行越來越多地將其投資基金多樣化,並且開始放棄盯住美元的固定匯率制度,美元在全球儲備中的比例已從1999年的72%降至2022年的59%。而且,理論上各國央行數字貨幣交易的出現也加速了貨幣多樣化,允許各國央行更容易用自己的貨幣直接交易。
“但美元仍然主導着債務市場”,且本世紀以來,美國境外持有的美元數量激增。國際金融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羅賓·布魯克斯(Robin Brooks)27日在推特上所説,美元當前“與十國集團和新興市場貨幣相比,實力接近歷史最高點”。

布魯克斯分享的“美元比G10貨幣(黑線)和發展中國家貨幣(藍線)”圖
泰特特別強調,“事實上,許多國際投資者都想要獲取美元,以至於美聯儲與其他國家央行推出了一項日常貨幣互換計劃”。
然而,這並不意味着美國人可以高枕無憂了;美國經濟政策研究中心(CEPR)2022年發表的研究報告對於貿易發票進行了引人深思的研究。
十年前,人們普遍認為支撐美元的另一個因素是貿易發票模式的“粘性”;正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副總裁吉塔·戈皮納特(Gita Gopinath)就曾提出這種説法。但CEPR的論文表明,這可能正在慢慢的轉變:隨着近年來中國貿易規模擴大,人民幣的使用也在增加。
事實上,人民幣在貿易發票中的使用量已經超過了歐元;CEPR認為,“與傳統假設相反的是,資本賬户受更強的管控,可能也不會阻止人民幣在國際貨幣和儲備貨幣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
報告指出,現在已經出現了一個規模2000億美元的離岸人民幣市場,人民幣正被“用於中國對外貿易和支付的開票和結算”以及“全球清算和支付網絡”中。
CEPR預測,這將在未來幾年內帶來一個“多極”的貨幣世界,正如奧尼爾所呼籲的。泰特認為,無論如何,一個“多極”的貨幣世界都很有可能出現。她“擔憂”的表示,鑑於美國依賴大量的外部融資,一個多極貨幣世界會極大撼動美國的精英階層,一些美國人“小瞧”人民幣近日的動向,可能是鼠目寸光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