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指責政府不限制烏克蘭糧食“傾銷”，波蘭農業部長辭職

【文/觀察者網  李澤西】

4月5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對波蘭進行訪問，以尋求波蘭的進一步支持。就在同日，波蘭農業部長亨利克·科瓦奇克（Henryk Kowalczyk）因抗議從烏克蘭進口糧食而宣佈辭職。

澤連斯基在波蘭首都華沙與波蘭總統安傑伊·杜達（Andrzej Duda）和波蘭總理馬特烏什·莫拉維茨基（Mateusz Morawiecki）會面。期間，杜達承諾加大向烏克蘭的軍事援助。目前，波蘭已經向烏克蘭移交了4架米格29戰鬥機；杜達宣佈，波蘭已經準備好再移交4架米格29戰鬥機，另有6架也“很快可以移交”。這意味着波蘭原28架米格29戰鬥機中半數將移交予烏克蘭。

波蘭空軍米格29戰鬥機（圖源：波蘭航空新聞網）

這是澤連斯基在俄烏衝突爆發後首次事先公開的出訪，烏方早前在4月3日公佈此次行程；受CNN採訪時，烏克蘭外交部發言人盧卡斯·亞西納（Lukasz Jasina）還驕傲地聲稱，這體現烏克蘭“沒那麼怕俄羅斯了”。

令烏克蘭頭疼的，確實不只有俄羅斯；就在澤連斯基訪波同日，波蘭農業部長科瓦奇克宣佈辭職，表示歐盟委員會擬延長烏克蘭糧食無關税進口的做法使他“無法滿足波蘭農民的基本要求”。

波蘭農業部長科瓦奇克資料圖

在2022年5月30日，歐盟委員會通過的“與烏克蘭貿易臨時自由化安排”，規定在2023年6月5日前取消包括糧食進口的多項關税，以幫助遭遇海上封鎖的烏克蘭出口糧食；這是建立在2022年5月12日通過的“團結通路”基礎上，進一步簡化烏克蘭糧食出口渠道。2022年7月22日，烏克蘭與俄羅斯在土耳其的斡旋下達成了黑海糧食出口協議，烏克蘭部分糧食得以再次從海上出口，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全球糧食危機。

然而，烏克蘭控制的港口數量減少，限制了其海上出口糧食的渠道。據聯合國數據，自黑海糧食出口協議生效以來，烏克蘭有近一半的糧食出口是通過陸路。

另一方面，歐盟這個原本貿易壁壘森嚴的經濟體突然門户大開，顯然也有較大的吸引力。雖然烏克蘭的總糧食出口仍然低於俄烏衝突爆發之前，但是貿易規律的變化，也帶了強烈的地區性差異；在2022至2023營銷年間，烏克蘭對歐盟的玉米出口同比增長了超50%，軟小麥出口更是同比增長了1000%。

烏克蘭對歐農業出口，K為千，M為百萬（圖源：彭博社）

但歐盟本來不是個主要糧食出口經濟體，其糧食出口基礎設施規模也有限，許多原本應運往第三國市場的烏克蘭糧食出現在東歐市場，將當地糧價拉低。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3月29日表示，“我們要求歐盟委員會採取一切可能監管措施限制或阻止烏克蘭糧食進口。”他還承認，當前局勢與此前預想的烏克蘭糧食過境有較大的出入。

3月31日，拉維茨基與保加利亞總統、匈牙利總理、羅馬尼亞總理和斯洛伐克總理聯名簽署一封致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的公開信，表示與烏克蘭接壤的國家正在經歷來自烏克蘭的“史無前例”農業出口增長，這嚴重破壞了當地的農業市場，希望歐盟委員會可以給相應國家農户提供更大的補助，幫助投資建設烏克蘭糧食出口基礎設施，考慮統籌購買糧食；信件還呼籲，如果破壞當地農民生計的問題無法通過其他方案得到解決，那麼歐盟委員會應恢復原有關税。

歐盟委員會此前提議對保加利亞、波蘭和羅馬尼亞的農民提供5630萬歐元（約合4.2億元人民幣）的補助，以補償他們“因穀物和油籽進口增加而產生的經濟損失”。

“與烏克蘭貿易臨時自由化安排”規定，如果源自烏克蘭的任何產品危及歐盟的生產商，歐盟委員會隨時都可以恢複相關關税，任何國家都可以發起相關調查申請；五國聯名信中明確提出啓動該機制。但科瓦奇克似乎不認為波蘭發起的調查得到了歐盟委員會的滿意答覆，他在辭職時也表示自己認為歐盟很可能違背波蘭意願，將烏克蘭穀物的免税進口期限延長至2024年6月。

俄烏衝突爆發後的數月內，全球糧食價格一度上漲了約50%；然而，烏克蘭的糧食價格卻不斷下滑；在歐盟通過了“團結通道”和減免關税等措施後，全球糧價迅速回落，但烏克蘭的糧價依然處於低位。

2022年的小麥（左）和玉米（右）價格，紫色為烏克蘭市場價（圖源：UkrAgroConsult）

此外，據《彭博社》報道，東歐多國的農民此前原本計劃通過全球糧食危機獲利，故意囤積自己產出的糧食，期待以更高的價格出售；然而，全球糧價回落，加之即將到來的2023年收割期，迫使他們低價出售糧食。然而來自烏克蘭低價糧食的競爭，是他們最不希望看到的。

東歐多國近日爆發了農民示威。從3月29日至3月31日，數百名保加利亞農民在保加利亞與羅馬尼亞的邊境開展了為期三日的抗議活動，阻擋了部分貿易通行。據報道，農民聲稱他們2022年約40%的作物仍未售出，沒有儲存今年收成的空間；他們還打出橫幅，要求“停止滅絕農業”和“我們要成為有競爭力的農民”。

波蘭農業主義黨派AGROunia認為，歐盟委員會應至少提供80億波蘭茲羅提（約合130億元人民幣）補助農民和建設烏克蘭糧食出口設施，歐盟當前提議的5630萬歐元遠遠不夠，且應恢復關税；該黨已連續組織了兩個星期的抗議活動，包括前往波蘭農業部，呼籲科瓦奇克辭職。

波蘭農民抗議活動（圖源：BBC）

波蘭已自行承諾了12億波蘭茲羅提（約合19億元人民幣）的補助；在31日的聯名信中，五國要求歐盟委員會也出資幫助承擔一定補助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波蘭現代安全環境研究中心主任邁克爾·馬雷克（Michał Marek）4日發推稱，一個被貼上“親俄”標籤的波蘭農民協會“Oszukana Wieś”稱可能阻撓澤連斯基到訪波蘭的消息“令人極其不安”，尤其在“波蘭親俄圈子較為活躍的大背景下”，預計類似的“親俄”團體將附和俄羅斯的“反烏宣傳”。

對於波蘭右翼執政黨“法律與公正”來説，農民的不滿可能危及其2023年底大選選情。該黨過去得到了波蘭東部農民的支持，但是自俄烏衝突爆發以來，歐盟與波蘭之間就法治等問題的一些分歧迅速得到解決，波蘭作出了一系列重大讓步。

烏克蘭外交部無任所大使（Ambassador-at-large）奧爾加·特羅菲姆採娃（Olga Trofimtseva）4日在臉書上表示，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匈牙利和保加利亞的農民抗議活動部分關乎實際問題，部分則是反應了“情緒宣泄”，表示烏克蘭應該“主動出擊”，提出烏克蘭在2030年前“必然加入歐盟”，以此為基礎勾勒出共同農業政策原則；她還表示，即便在戰爭的背景下，競爭也不會結束，連所謂的朋友也必然注重保護自己的國家利益，因此烏克蘭現在必須使用“軟實力”回擊。

澤連斯基5日在華沙聲稱，在農民問題上已經找到了解決方案，“相信在未來幾天和幾周內，我們將最終解決所有問題，因為在波蘭和烏克蘭這樣的親密夥伴和真正朋友之間不可能有任何問題和困難”。他尚未透露這一解決方案的詳細內容。

未來，烏克蘭對歐盟的糧食出口可能會進一步加大。在抱怨烏克蘭糧食進口對該國農民的負面影響同時，波蘭總理5日卻又在臉書上慶祝烏克蘭拉瓦-魯斯卡與波蘭赫裏本之間開闢的新鐵路口岸的開通。

5日，莫拉維茨基與澤連斯基相擁（圖源：波蘭總理辦公室）

目前，歐盟貿易委員會正在商議延長“與烏克蘭貿易臨時自由化安排”一年，下一次討論將於4月26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