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嘯：盧拉訪華——中巴關係新展望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韓嘯】

據外交部發言人消息，經雙方商定，病後初愈的巴西總統盧拉將於4月12日至15日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這是他開啓新任期的第四次正式國事訪問，也是其本人以總統身份進行的第四次正式訪華。

作為東西半球兩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與巴西的關係發展已然超越雙邊範疇，對全球經濟和國際政治新秩序的構建都有着重要意義。可以説，此次盧拉總統的中國之行，備受國際社會矚目，亦飽含中巴兩國各界人士的共同期待。

經貿合作表現強勁，得益於盧拉建立的長期承諾

作為拉丁美洲的地區性大國，巴西是該地區最早與中國建立戰略伙伴關係的國家之一，隨後兩國關係又在2012年升級為全面戰略伙伴關係。

盧拉在第一次擔任巴西總統時，就對發展與中國的外交關係態度積極。他認為，巴西和中國兩個處於西方主導秩序邊緣的國家在南南合作的目標上是一致的，兩國的合作對實現增強全球南方國家國際影響力、構建新的世界秩序的願景大有助力。在2006年組建的金磚國家合作機制中，盧拉也發揮了極大的積極作用，為新興經濟體的聯合作出了努力。

在盧拉第一任總統任期結束時，巴西和中國的貿易額幾乎從無到有猛增至近600億美元。2009年，也就是盧拉第二任總統任期結束前夕，中國成為巴西最大的貿易伙伴，並在盧拉離任後的十幾年間仍穩定保持着這一地位。

根據中國海關總署公佈的數據，2022年中巴進出口貿易總額達到了1714.9億美元，為全球性挑戰頻發壓力下的世界經濟和貿易注入了復甦的動力。巴西也是中國在拉美的最大投資目的國。

兩國經貿關係即使在政治關係緊張的情況下依舊錶現強勁，儘管未加入“一帶一路”倡議，巴西在2005年至2021年獲得中國投資最多的國家行列中仍佔據高位。

中國與巴西的商貿往來在過去的二十年間愈發多樣化。我國對巴投資主要涉及能源、礦產、農業、基礎設施、製造業等行業。巴西在華投資則主要涉及壓縮機生產、煤炭、房地產、汽車零部件生產、紡織服裝等項目。

值得一提的是，自2004年盧拉執政時期，兩國建立起中巴高層協調與合作委員會（高委會），作為兩國政府機構間主要合作機制，高委會為推動雙方長期全面深入合作作出了積極貢獻。2011年4月，為落實兩國《2010年至2014年共同行動計劃》兩國領導人決定製訂《十年合作規劃》。兩國經貿關係的穩定很大程度上也得益於這項長期承諾。

2019年5月23日，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與巴西副總統莫朗舉行會談並共同主持中巴高委會第五次會議（圖源：新華社）

過去的18年裏，這一委員會已經舉行了六次全體會議。最近的一次於2022年5月以線上視頻的方式舉行，由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王岐山在和巴西副總統莫朗共同主持，中巴兩國就《2022年至2031年中巴戰略規劃》和《2022年至2026年中巴執行計劃》兩份政府間合作文件達成一致，成果清單涉及兩國經貿投資多個領域的延伸，中巴的經濟合作擁有着更多可能。

中巴經濟合作的更多可能性

目前，中巴兩國在農業、能源、科技創新和金融等領域的合作引入注目，未來這些領域的合作有望進一步深化。

**農業方面：**中國已經成為巴西農產品的一個主要市場，從大豆、牛肉這樣的重要大宗商品再到水果、蜂蜜等其他農業產品，巴西對華農業出口穩定增長並不斷開發着新的商業機遇。

在中美關係愈發緊張化之後，巴西玉米更是填補了中國玉米進口的部分份額。中資公司在巴西農業物流領域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中巴兩國在資源、產品結構及農業科技等方面的互補性為雙邊農業合作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

巴西玉米取樣待送海關檢驗（圖源：中新網）

未來，在基本農產品貿易的基礎上，兩國在農業科學研究、農藥工業、生物育種和智能設備等關鍵領域的合作還將進一步深化。

**能源方面：**自2010年以來，中化集團和中石化等中國公司在石油領域投資超過100億美元，並買入部分礦產股權。我國企業還在巴西承建火電廠、特高壓輸電線路、天然氣管道、港口疏浚等大型基礎設施項目。

而在低碳發展風行的當今世界，中國與巴西在綠色經濟合作領域有着巨大的潛力空間，中國在風能、太陽能和新能源汽車技術方面具有全球競爭力，相關中國公司近幾年也在巴西的主要城市建立了工廠，投資重點向電動汽車製造傾斜。可以説，中巴經貿合作中水電、太陽能和風能等可再生能源發電領域大有可為，這些也與巴西市場對新能源的需求相契合。

**科技創新方面：**能源相關清潔技術之外，數字經濟也是中巴投資合作新方向之一。在電信領域，華為不僅為巴西境內5G技術提供主要供應支持。還在該國建設數據中心並配售其雲計算服務，小米、滴滴、阿里巴巴、騰訊等其他公司也在巴西開展不同類型的數字服務業務。

中巴兩國在醫療保健、通信衞星方面亦有合作的經驗，此次，兩國有望簽署相關協議深化中巴科技創新合作，拓展務實合作渠道。

**金融方面：**中國的商業銀行抓住機會於巴西設立分行，在巴西市場開展融資租賃等金融業務，有效降低了中資企業匯率風險和融資成本。隨着中巴跨境貿易量的增長，兩國金融科技企業也開展深入合作，聚焦跨境支付解決方案，為中國商品在整個拉美市場提供支付支持。

今年2月7日，中國人民銀行與巴西中央銀行簽署了在巴西建立人民幣清算安排的合作備忘錄，進一步為中國與巴西兩國企業和金融機構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交易提供了保障，進一步促進雙邊貿易、投資便利化。

據悉，此次隨盧拉出訪的大規模代表團中，還包括前巴西總統——剛剛當選為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行長的羅塞夫，盧拉的訪問日程中也包括了參觀位於上海的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總部，這些都表明，巴西希望在此次訪華行程中尋求金融投資多元化。

後疫情時代，中巴兩國出於各自經濟發展訴求尋求產業鏈供應鏈互補新空間，有利於促進雙方經貿合作再上新台階。如今，對華態度強硬的右翼總統博索納羅卸任，“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盧拉來訪，中巴經貿合作勢必迎來新的廣闊天地。

盧拉上台的友好信號，中巴多邊合作可期

盧拉此次就任巴西總統的一個重要外交目標即為讓巴西“重歸世界舞台”，他承諾將推動加強拉美地區合作機制，深化與金磚國家合作，推動建立新的全球治理模式，為高度外向型的巴西經濟營造一個穩定良好的外部環境。

這意味着，巴西的外交政策又迴歸了以多邊主義為核心的傳統，致力於以團結取代孤立。這與博索納羅在執政的四年裏盲目追隨美國反對拉美一體化的保守主義立場大相徑庭。

博索納羅與特朗普（圖源：網絡）

過去，博索納羅政府對待中俄等金磚國家採取了務實的外交政策，一方面重視商貿往來，在衝突中保持中立立場，另一方面卻頻頻輸出尖鋭的外交言論，譬如公開指責中國企圖“購買巴西”、攻擊中國的防疫政策等等，使中巴關係一時陷入“政冷經熱”的境地。而盧拉上任以來，積極向華髮出了友好信號，兩國的政治協作熱情有望恢復。

**積極主動參與國際事務。**盧拉致力於提升巴西的大國地位，使其國際政治影響力與國家經濟體量、在拉美地區的重要性相匹配。為此，盧拉希望以更積極主動的姿態參與國際事務。

他對剛剛結束的中國領導人對俄羅斯的國事訪問表達了高度讚揚，認為這為和平解決俄烏衝突提供了契機。對盧拉來説，中國尋求以和平方式結束俄烏衝突的立場有助於盧拉在中國之行中和中方討論相關議題，也為巴西成為參與斡旋國際衝突的主要國家之一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俄烏衝突爆發一年多以來，這一重大地緣政治事件持續牽動着全球的神經，解決這一問題已成為當前國際社會的一道重要難題。盧拉在對待這一事件上，延續了前任巴西總統的做法，拒絕向烏克蘭運送武器。而作為一個有抱負的大國，巴西又不滿足於只是堅持中立，它希望看到自己在世界上為解決問題和應對全球挑戰作出貢獻。

於是，訪華前夕，盧拉就表達了巴西願意與中國一道，通過對話的方式推動和平解決俄烏衝突的意願，支持中國成為促進和平的主要調停者。

在訪問美國期間，盧拉也曾向美國總統拜登闡述了巴西關於和平解決俄烏軍事衝突的方案，建議成立一個由中國、印度、巴西、土耳其和印度尼西亞等國構成的“和平俱樂部”，由這個組織幫助化解俄烏衝突危機。但是，這一提議並未得到拜登政府的支持。

這並不是盧拉第一次試圖參與並解決棘手的國際事務。他曾在2010年擔任巴西總統時與土耳其總理一起與伊朗達成了核燃料交換協議，中方對此表示歡迎，但該協議很快被國際社會質疑並被美國和其他西方政府批評，隨後伊朗也宣佈退出該協議。

於巴西而言，他希望展現出可靠的勸和者形象，以成為對國際安全有貢獻的角色。而這一過程註定充滿質疑與阻礙，需要巴西採取更靈活的方式，聯合其他重要發展中國家力量。而中國始終以一個負責任大國的形象，積極活躍在世界舞台上，為推動世界團結而努力，與巴西等發展中國家的和平協作是中國外交的重要事項。

**重返多邊合作機制。**盧拉致力於恢復巴西從前的多邊合作機制，與周邊鄰國乃至世界其他重要國家重新建立起融洽親和的外交關係，打破這幾年的相對孤立狀態。

巴西認識到，與鄰國緊密合作，不僅有利於促進本地區的和平與繁榮，也能提升其在全球事務中的影響力。盧拉選擇沿襲他從前的促拉美一體化地區政策，以拉美國家間更緊密的經濟和政治關係保障拉美髮展進步與穩定。

在更廣泛的南南合作範疇內，巴西外交需要努力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建立更密切的關係，鞏固其在貿易、金融和氣候談判中的地位。而且，與發展中國家建立多邊合作也是參與全球治理改革的一種重要方式，有助於擴大發展中國家對世界事務的參與，也能使國際機構更加公平和民主。

上任以來，盧拉對巴西在加入的多邊合作組織中扮演的角色進行了重新確認，以期在他於2000年代開始的多邊外交政策的基礎上更進一步。金磚國家是中巴兩國關係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作為西方工業化國家主導的聯盟的替代，這一新興經濟體多邊合作組織涵蓋了全球近40%的人口，近些年陸續吸引了阿根廷、阿爾及利亞、沙特和墨西哥等國家的加入申請。

作為金磚國家的奠基人之一，盧拉在任內一直重視巴西在該機制內的作用。一月份就任總統時，盧拉曾着重指出，巴西應重視發展中國家的身份，繼續發揮金磚機制的作用，和中國、印度、俄羅斯等發展中國家加強聯繫，使金磚國家視為與發展中國家開展對話、擴大其國際影響力的重要平台。

數據來源：IMF《世界經濟展望》，2022年4月

除了金磚國家，巴西宣佈全面迴歸拉共體，並表示計劃重新加入中國—拉共體論壇。2020年初，巴西曾以拉共體成員國圍繞委內瑞拉問題分歧嚴重、不具備形成共識的條件為由，暫停了參與拉共體框架下的活動。

中國—拉共體論壇是中國在2015年與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共同體建立的聯合論壇。該論壇目的是促進平等互利、共同發展的中拉全面合作伙伴關係發展。盧拉很好地利用了巴西的優勢，在多邊論壇上加強着與中國的聯繫，預計與中國開展關於國際安全、氣候變化等方面的多邊合作。

巴西是否加入“一帶一路”備受關注

另外，此次盧拉訪華，在中巴多邊合作領域，國際社會對巴西是否會考慮加入“一帶一路”倡議格外關注。截至2023年1月6日，中國已經同151個國家和32個國際組織簽署200餘份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文件。而巴西和哥倫比亞是南美洲唯二兩個未曾申請加入此倡議的國家。

同為發展中大國和重要的新興市場，作為彼此的全面戰略伙伴，中巴關係的穩步發展和全面務實合作，為主要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共同發展樹立了良好榜樣。在當前國際形勢複雜多變，全球對峙加劇的情況下，通過多邊對話合作，共同開展全球治理，為國際格局穩定和世界和平發展貢獻大國力量，尤為重要。

適逢間隔19年的閏二月，盧拉第一次就任巴西總統時對我國進行國事訪問也恰是2004年，春回大地之際，盧拉總統的訪問也將為新時代的中巴元首級關係開闢新的機會，促進經濟發展和多邊合作，為地區和全球的安全與發展做出新的貢獻，推動新的國際秩序的建立與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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