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評:大國競相試射洲際導彈,小國則為幾架戰機難辦-揚基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揚基】
又是一年海軍節,在人民海軍成立74週年紀念日前夕,央視軍事報道了第8艘055型大型導彈驅逐艦咸陽艦(舷號108)解纜起航,執行戰訓任務的畫面,這標誌着首批8艘“萬噸大驅”已經全部正式服役。此時此刻,055型延安艦(舷號106)正在伴隨山東艦航母編隊位西太平洋繼續執行遠海訓練任務;在專題紀錄片《壯麗新航程》中,殲-15彈射起飛型、殲-15雙座型加入艦載戰鬥機飛行人才培養序列,人民海軍遠海作戰力量不斷發展壯大。

這架彈射起飛型殲-15的原型機已經在海軍某艦載機訓練基地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訓練飛行,翼尖掛載霹靂-10格鬥導彈,翼下掛載鷹擊-83K空艦導彈
關於今年海軍節的更多內容,將由此次有幸參觀東部戰區海軍“鐵拳支隊”956EM型導彈驅逐艦泰州艦(舷號138)的,我們的老朋友河馬同志撰文分享。本期軍評,我們將更多關注過去一週世界主要國家密集進行的洲際彈道導彈試射,以及從蘇丹內戰延伸出的、先進戰鬥機在小國軍隊裏的使用話題。

實話實説我們都很羨慕
同日試射洲際導彈的美法,核武投資不一樣的花法
繼俄羅斯於4月11日發射“亞爾斯”,朝鮮于4月13日發射火星-18之後,美國和法國在4月19日同日試射洲際彈道導彈。其中美國是在加州范登堡基地向太平洋誇賈林環礁發射了一枚“民兵III”洲際彈道導彈,法國則是在位於大西洋的“可怖”號彈道導彈核潛艇上發射了一枚M51型潛射彈道導彈。
雖然“民兵III”早已老舊,但在其後繼者“哨兵”導彈在2030年代中期形成作戰能力前,這些冷戰遺存仍然是美國空軍維持其在美軍當中戰略地位的基石。儘管美國近期的“民兵III”試射時間總讓人覺得有些“過於巧合”,例如今年2月9日首次試射“民兵III”,正好與朝鮮首次公開建軍節閲兵中的火星-18洲際彈道導彈在同一天;但美軍一直聲稱這些發射都是“提前幾個月就計劃好的”,並宣稱其中部分發射還因俄羅斯提升核力量戒備狀態、我軍繞台演習等原因而推遲。

幾乎每次“民兵III”發射都選在晚上,所以美軍公佈的照片也就如此千篇一律
把推遲發射的原因往他國頭上賴,往往成為美國在短期內連續發射2枚“民兵III”的藉口,還能借此展示其陸基戰略導彈的戰備完好率,回擊外界質疑。例如2019年5月1日和5月9日各試射一枚,以及2022年8月16日和9月7日各試射一枚,這兩次短時間內的“二連射”,分別出現在2018年8月1日“民兵III”發射後自毀,以及2021年5月5日“民兵III”發射前倒計時出現自檢故障、發射中止之後。
不過作為運營“民兵III”的部隊,美國空軍全球打擊司令部要面對的問題,還不僅僅是這些老舊導彈帶來的高昂維護費用、以及越來越長的維護工時。3月28日,全球打擊司令部負責人布賽爾將軍在國會出席聽證會時表示,美國空軍正在研究近期“民兵III”部隊官兵癌症發病率升高,是否與頻繁接觸那些嚴重老化的,帶有苯、石棉等有害物質的操作設備有關。

2019年12月,正在檢修一枚“民兵III”的美國空軍第90維修大隊官兵
作為全球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雖然家大業大,但如果不盡快投資更新陸基洲際導彈,無論是從導彈的突防與威懾能力上説,還是從部隊的管理與士氣上説,三位一體的核威懾都要面臨其中一體“拖後腿”的情況。不提耗資巨大的“哥倫比亞”級彈道導彈核潛艇了,只説與“哨兵”洲際導彈同屬美國空軍未來重點發展項目,投資卻如“無底洞”一般的B-21隱身戰略轟炸機,已經足以讓“哨兵”難以獲得足夠的發展優先度。
與此同時,美軍又要在反導領域投入巨資,以部分抵消對手的核武庫。本週美國眾議院戰略武器委員會要求,2024財年應當撥款採購至少64枚“下一代攔截彈”(NGI),以讓反導陣地“全負荷運作”。對此計劃表示支持的美國參聯會主席米利將軍,此前也表達了應當討論在東海岸紐約州北部部署更多攔截彈的計劃,“我們不能等到伊朗測試洲際彈道導彈之後,才開始在東海岸的基地建設”。

將逐漸取代GBI(上)的NGI,同樣是一隻“吞金獸”
而對於以海基核力量為主,輔以一支精幹空基核力量的法國來説,問題就相對簡單很多。法國海軍的4艘“凱旋”級彈道導彈核潛艇,分別於1997、1999、2004和2010年服役,都“正值壯年”。它們服役早期使用射程6000千米的M45潛射彈道導彈(2016年全部退役撤裝),射程達到10000千米以上的M51於2006年開始陸上發射測試,2010年1月27日進行首次水下試射,同年7月10日完成第二次水下試射後宣佈列裝。
法國海軍原計劃今年開始第三代彈道導彈核潛艇的建造準備工作,相比“凱旋”,新艇主要的改進將是在靜音性能,操縱性能和水下態勢感知能力上(畢竟2009年“凱旋”與英國海軍“前衞”號彈道導彈核潛艇的水下碰撞,至今讓人後怕);在核心威懾指標上則將保持“凱旋”級16枚M51的攜帶能力,這一點比英國計劃在“繼承者”級上只攜帶12枚“三叉戟”有出息得多。至於新艇的主尺度和排水量,法國海軍希望儘可能控制,避免增加開發成本,服役後也能繼續沿用法國海軍保障“凱旋”級的基地碼頭等設施。

“凱旋”級的綜合性能已經堪稱當代彈道導彈核潛艇的標杆,法國海軍對下一代艇也沒有提出過多的升級要求
雖然新型彈道導彈核潛艇首艇計劃要到2037年才服役(屆時“凱旋”號的艇齡正好滿40年),但為了保持核潛艇研製生產不斷線,法國必然需要拉長每一艘潛艇的建造工期,第四艘也就是最後一艘的預計服役時間已經遠達2050年,退役時間更是設定在了2090年——這很可能是絕大部分讀者朋友們都看不到的一天了。對於法國來説,彈道導彈核潛艇是維持大國地位的必不可少的工具,但維持4艘潛艇/64枚導彈的規模足矣,需要做的是將經費儘可能分攤到每一年的預算中,保持“細水長流”。
計劃在2037年左右加入法國核威懾體系的,還有MBDA公司正在研製的ASN4G高超聲速空射巡航導彈。在今年3月的“撲克2023-1”核威懾模擬演習中,法國空軍和海軍航空兵首次同時出動各自的“陣風”掛載ASMP-A空射核導彈並模擬發射,這款射程500公里以上的導彈採用亞燃衝壓發動機,最大飛行速度3馬赫。法軍希望作為換代產品的ASN4G,能夠在射程和速度兩項指標上相比ASMP-A翻一番,同時不影響在“陣風”上的掛載能力。

在“撲克2023-1”演習中,機腹掛載ASMP-A,即將起飛的法國海軍“陣風M”艦載戰鬥機
ASN4G代表的高超聲速機動突防路線,是世界各國發展新型核載具時,實現快速反應與強突防能力這一目標的可選手段之一。儘管各國的技術能力和路線不同,但目標基本一致,例如朝鮮近年來裝備了多款具備機動突防能力的火星-11系列戰術彈道導彈,併為之配套研製了“火山-31”戰術核彈頭,還進行了兩款高超聲速機動彈頭的驗證飛行試驗。隨着火星-18三級固體燃料洲際彈道導彈成功完成首次飛行,朝鮮未來還可能進行高超聲速機動彈頭與固體燃料多級彈體的結合測試。

近期尹錫悦政權屢屢犯下滔天罪行,公然挑釁國際關係基本準則,朝鮮是否會藉機“適時啓動”第七次核試驗,引發周邊關注
“不現代戰爭”中的小國現代戰鬥機
對於世界上許多“談核色變”的國家來説,購買少量先進戰鬥機已經是花錢構建自保能力的“高級常規威懾”了。在比較幸運的國家,這些飛機可能終其一生未聞戰火;而在那些不幸的國家,當花費鉅額軍費(相對所在國家的財力來説)採購的少量戰機必須投入戰場時,卻往往是禍起蕭牆之內,而它們的強大威力與脆弱性,又使得這些戰機成為了對手急於除之而後快的目標。
此次蘇丹內戰中,缺乏空中力量的快速支援部隊(RSF)在4月15日奪取喀土穆國際機場和多個空軍基地時,重點以炮火打擊了蘇丹空軍停在地面的作戰飛機,特別是對地攻擊火力強大的蘇-25攻擊機和米-24武裝直升機,至少有一架中國製造的FTC-2000戰鬥/教練機也被炸燬。就連此前抵達梅洛維基地,與蘇丹空軍進行聯合演習的埃及空軍5架米格-29M2戰鬥機也遭了殃,目前至少有3架已經遭到不同程度的損毀,其餘飛機則與埃及飛行員、地勤等人被RSF扣留。

這些米格-29M2的損失一般認為是缺乏飛行員的RSF進行破壞的結果,也有説法稱這些飛機是被埃及空軍越境轟炸後炸燬,以防被RSF利用,但現場特徵不太符合這種説法
與此同時,蘇丹空軍迅速從其他空軍基地起飛米格-29和蘇-25轟炸RSF。由於蘇-25機隊遭受損失較為嚴重,這些相比國際市場上的早期型米格-29,最大優勢是能發射R-77主動雷達制導空空導彈的米格-29SE,不得不更多負責對地攻擊,甚至少見地使用了340毫米航空火箭彈這種“大殺器”;而從現場畫面來看,可能是出於避免誤傷城區內無辜平民和設施的目的,蘇丹空軍的米格-29更多是通過超低空俯衝的方式驅趕RSF武裝人員。
在非洲大地上,第四代戰鬥機投入戰爭並不晚。早在世紀之交的那場“非洲之角”空戰中,埃塞俄比亞空軍蘇-27(俄羅斯僱傭飛行員駕駛)和厄立特里亞空軍米格-29(烏克蘭僱傭飛行員駕駛)上演的“三重兄弟鬩牆”的故事,就已經讓大家耳熟能詳。這場戰爭不僅讓蘇-27在自身零損失的同時,締造了包括米格-29在內的一連串空戰戰果,還誕生了世界上第一位“側衞”女飛行員阿斯特·特羅莎。

在後來的內戰中,蘇-27們基本作為“轟炸機”使用,這種用法下文還會提到
新世紀以來,烏干達、安哥拉和阿爾及利亞相繼購買蘇-30戰鬥機,烏干達空軍的蘇-30還曾多次出境巡邏,支援其地面部隊在南蘇丹、索馬里等地執行維和等任務,顯示了該機大航程的優勢。不過這些國家購買的“側衞”並未在戰場上大開殺戒,其載彈量大、掛載類型豐富的優勢未能充分體現;真正展現先進四代機在非洲戰場上作用的,反而是尼日利亞空軍的“梟龍”,而其對手,不消説正是老牌反政府組織“博科聖地”了。
2021年5月20日,尼日利亞空軍在其馬庫爾迪空軍基地為3架JF-17 Block 2戰鬥機舉辦了隆重的服役儀式。在此後一年多的時間內,3架戰機完成了300多架次的戰鬥飛行,尼日利亞空軍對其評價良好,2023年1月,尼日利亞空軍參謀長阿毛表示,“空軍在打擊恐怖分子的戰場上取得成功,主要歸功於新購買的JF-17‘雷電’和A-29‘超級巨嘴鳥’。”

掛載土耳其ASELPOD光電瞄準吊艙和美製GBU-12激光制導炸彈,準備轟炸“博科聖地”營地的尼日利亞空軍“梟龍”,美製炸彈很可能是引進“超級巨嘴鳥”時獲得的配套彈藥
雖然“超級巨嘴鳥”在反恐戰場上確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相比慢吞吞的“超級巨嘴鳥”,能夠更快抵達戰區、生存能力更強的“梟龍”同樣有其優勢。如果説“超級巨嘴鳥”的部分功能,尼日利亞空軍引進的翼龍-2無人機和土耳其T-129武裝直升機足以取代的話,那麼“梟龍”的優勢則是無人機和武直難以替代的。
不過尼日利亞畢竟也是非洲“小油霸”,採購裝備上比較不差錢。同樣擁有“梟龍”的緬甸空軍,目前就無暇在無人機和武直等領域大力投資,還得接着使用彩虹-3和米-24這些在國際市場上已經稱不得先進的裝備;反而其固定翼戰機機隊在與北方民族地區武裝(下文簡稱“民地武”)的長期對抗中不斷升級着,從強-5、殲-7和米格-29,到雅克-130和“梟龍”,再到現在的FTC-2000G和蘇-30SME,雖然隨着機型的現代化而導致採購數量越來越少,但都是被公認為性價比頗高的型號。

緬甸空軍目前呈現中國製造和俄製軍機各佔半壁江山的勢頭
緬甸空軍保持這樣的裝備採購勢頭,特別是採購蘇-30戰機一事,除了面對印度和泰國方向的正常國防需求因素之外,民地武這種不同於一般反政府武裝的形態,也使得緬軍在機型選擇上與看似需求類似的國家存在區別。首先是民地武較為龐大的人員規模和廣泛的地域分佈,使得緬甸空軍需要一款具備大載彈量和長留空時間的戰機,另外,民地武手中不乏先進便攜式防空導彈,且正規化程度和訓練水平也較高,曾成功布置高射機槍火力網伏擊緬軍直升機,也使得緬軍在機型選擇上不能過於“託大”,特別是在採購武裝直升機時更需謹慎。
幾乎是作為輕型轟炸機使用的蘇-30SME,固然在這種“高舉高打”的使用環境中有着較高的安全性,幾乎不可能遭遇民地武的有效還擊,但這種戰法也只能用於攻擊地面固定目標或進行大範圍盲目轟炸,很難打擊在高山密林間靈活機動的民地武兵力。此時體型相對蘇-30小很多,但也有較為完善的航電設備,具備全天候出動能力的“梟龍”和FTC-2000G,就能夠在對地攻擊中發揮更大的作用,但也需要配套的吊艙和彈藥支持。

不過從目前的彈藥採購看,除了最基本的制空作戰之外,緬甸似乎比較看重“梟龍”的對海打擊能力,圖中掛載了CM802B空艦導彈
在內戰中,民地武這樣的實力已經足以讓對手頭疼不已,必須採購先進戰機予以壓制,如果內戰中的一方擁有飛機時,先進戰鬥機的作用就更加明顯了。比如1992年11月27日委內瑞拉爆發政變時(不是同年2月查韋斯那次未遂政變),在委空軍將領奧索里奧的領導下,反對時任總統佩雷斯的叛軍於當天凌晨4時30分奪取了國營電視台和委內瑞拉空軍的解放者空軍基地,當時基地內有4架F-16和2架幻影-5,其他均為渦槳動力的OV-10“野馬”、AT-27(EMB-312“巨嘴鳥”的對地攻擊型號)攻擊機和C-130運輸機,以及一些直升機。
空軍出身的奧索里奧本來打算奪取基地後立刻出動F-16轟炸首都加拉加斯,迫使佩雷斯政府釋放查韋斯等人;但事有不巧,追隨他的叛軍雖然不乏空軍出身,但飛行員不是很多,且都沒有接受過駕駛F-16的培訓。而解放者基地內只有兩名F-16飛行員,並且很快趁亂逃脱了控制,駕駛兩架F-16值班機逃離基地,準備投入與叛軍的戰鬥。

叛軍嚴重低估了政府軍的實力和反應速度,這是一架被政府軍防空導彈擊落的“野馬”墜毀前的瞬間
儘管奧索里奧反應不慢,命令剛剛出動轟炸政府軍陸軍集結地的2架幻影-5,落地後立刻掛彈起飛,襲擊兩架F-16逃往的巴基西梅託空軍基地,雖然沒能發現落地後就藏在機庫裏的F-16,但它們和隨後趕到的2架OV-10仍然炸燬了暴露在外的3架F-5,並擊傷了5架。就在叛軍飛機返航之際,完成整備的兩架F-16再次升空追擊,儘管幻影5打開發動機加力、加速到超音速成功逃脱,但那兩架在轟炸機場後猶嫌不過癮,還去加拉加斯掃射警察總部大樓等目標,過於託大的“野馬”最終難逃一劫,被追上來的F-16用航炮擊落了其中一架。

這不僅是當年的經典畫面之一,也是談及F-16“狗鬥”性能時經常被提及的戰例
儘管受限於空空導彈射程不足等問題,委內瑞拉空軍的F-16在當天的多次出動中,始終未能成功擊落叛軍的幻影-5,但仍迫使它們逃往鄰國、退出叛亂;自知大勢已去的叛軍除少部分隨奧索里奧乘坐2架C-130逃到秘魯之外,其餘叛軍均在當天下午3時許放下武器。未能被營救出來的查韋斯則被關押到1994年(期間與其情婦赫爾瑪分手),才被新總統卡爾德拉釋放。
2012年6月,已經成為委內瑞拉總統的查韋斯在電視講話中宣稱,在伊朗的幫助下,委內瑞拉已經製造出了第一架國產無人機;2018年8月,他的繼任者馬杜羅在發表户外演講時遭到了反對者使用無人機發起的襲擊。和世界上很多國家一樣,今天的委內瑞拉空軍仍然以第四代戰鬥機為裝備骨幹,但如何適應無人機時代的攻防,同樣是委內瑞拉空軍需要面對的問題。

委內瑞拉引進伊朗技術生產的“聖城-2”中短程無人機,稱之為“阿皮亞”
對於“船小好調頭”的小國空中力量來説,在傳統有人戰機與無人機採購之間做好平衡看似不難做到;但如果一着不慎,比如先進無人機採購後的控制權旁落他人之手,比如戰鬥機平時沒有進行過打擊“低慢小”的訓練……對於政權穩定性不足的國家來説,往往又意味着新一輪動亂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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